“爸，马上就要分科了，你说我是学文好还是学理好？”虽然陈文初中的时候和他爸爸吵过不少架，但自从陈文考上一高之后，陈军对他的态度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只要是涉及到他的，都基本上会问问他的想法。久而久之，他们俩的关系也就缓和了不少。高中分科是件大事，陈文经历少，觉得还是听听过来人的意见。

    “选啥是你自己的事儿，问我干啥？”陈军没抬头，一个劲儿的刨木头。

    “我这不是问问你那个更适合我吗？”

    “既然你问我了，教你一个方法。弹硬币，数字的一面就选文，花面就选理，等到硬币落下的那一刻，你就有你期待的那个答案了。”

    “是吗？”陈文狐疑地拿过一个硬币，往上一抛，还在怀疑爸爸的方法是否有效的时候，真的，就在硬币被抛出的那一刻，他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行了，不用看了，我知道了。”陈文此刻感到十分幸福，就那一瞬间，他突然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就好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哦？是什么？”

    “我要学文！不是我说，爸你这方法......”

    “你说什么！”陈文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陈军放下手里的东西，站直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文，说：“我不允许你学文！”

    “不是爸，你刚刚还说学文学理是我自己的事儿，怎么你现在又反对我了？”对话里充满了火药味儿。

    “是，这确实不关我的事儿。可你想过以后吗？学文有什么出路，你看看我，当年学文，现在呢，舔着个脸在这个小县城过着毫无意义的生活。供你上高中，上大学，不是为了走我的老路，是为了让你以后能过得比我们这一辈好，以后不会为了钱发愁！”

    “钱钱钱！你们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难道人活着就是为了钱？”陈文气得把手里的书包扔到旁边的椅子上。

    “人活着不为了钱还为什么？我这不是爱钱，这是现实。没有钱，你怎么看病？你吃什么？住在哪？生活哪里不需要钱？没有钱，你狗屁不是！”

    “爸，我有我的想法，我有我的梦想，梦想是不能和钱来作比较的！”

    “哈哈哈哈，好，你来说说你的梦想是啥？”陈军讥笑着问。

    “我想当一个自由撰稿人，然后用稿费旅游，世界各地玩儿......”

    “哈哈哈哈。”陈军笑得很大声，说：“等你以后就会知道你这个想法有多么可笑了。当然，我不否认有人这样，但那也是百分之一，你凭什么认为那百分之一是你？真可笑，哈哈哈哈。”

    “凭什么不是我！你就什么看不起我！”

    陈军把陈文拉到旁边坐下后，说：“儿啊，不是你爸我看不起你，是咱们得现实啊？你那理想值几个钱啊？人首先得活着，才能追求所谓的理想吧。这个社会，最失败的就是那些理想主义者。现实点儿，总没有错啊。”

    “爸，你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改，我就是要学文，我要让你看看，我就是那百分之一。”

    “好啊，我又不管你，你的以后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爱学文就学文去吧，为了你那个廉价的理想学文去。”说完陈军点了一根烟，自顾自地抽起烟，看着眼前那口还没做到一半儿的棺材——那是一个无后的老太太给他家那个老头子定的。老头子行将就木了，老太太就提前给他定了口棺材，省得哪天他走得急，到那边了没地方睡。还顺便给自己定了个，拜托邻居等她死了过来取。

    陈文没再理他，气冲冲地拿起书包进了卧室。

    “陈军，进屋睡吧。”下班回来的陈文妈妈杜洁拉了卷帘门后说。

    “等会儿吧，让我再坐会儿。”陈军已经抽了两根烟。

    “怎么了？又跟儿子吵架了？”她倒了一杯水后，走到他面前，顺手把陈军嘴里的烟夺过去，说：“你也是胆子大的，敢在这儿抽烟，也不怕烟灰把木屑给点着了！”

    陈军抢过来，说：“最后一根。”昏黄的灯光下，陈军憔悴的眼神像是一颗烂掉的苹果，毫无生机，黝黑的皮肤想要和黑夜融为一体，十多年未提笔的双手如今布满老茧。一身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衣服把他消瘦的身形刻画得一清二楚。吐出最后一口烟后，眼睛不经意间湿了。

    第二天上课时，陈文跟林宇说：“我想好了，我要学文。”本来可以下课说的，但早读已结束林宇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难得一次化学课不睡觉。

    “真的？那说不定我们还可以是同班同学呢！”林宇激动得就差蹦起来了。被化学老师蹬了一眼后才收敛点儿。

    “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当然啊！”林宇这一声差不多是叫出来的。

    “林宇！你给我站起来！刚刚没说你你是不知道什么意思是吧？”化学老师气得走到他面前训他，说：“你化学不好，你可以不学，但你不要影响别人！好了，我们继续看......”

    林宇朝化学老师吐了个舌头，还好他没看到。陈文在旁边都快憋出内伤了。林宇写了张纸条递给陈文。

    “你怎么又知道了？”陈文小声说。他简直不能理解林宇的小道消息是从哪拿到的，他怎么就知道我们学校今年应该只开设三个文科班。

    林宇拿过纸条，写上：“高二就是三个文科班，我们这一届也是。”

    “干脆你当校长得了......”陈文突然闭嘴了，不用想就知道班主任又飘来了，但他还带这一个人，陈文偷偷地看了那人几眼。

    “我靠！他怎么会来！”陈文小声嘀咕着。

    “赵老师，打扰一下。”班主任推开门跟化学老师说了几句话后就走了，化学老师带着那个人进来了，说：“同学们，这是新转来的同学，叫......叫胡明哲。大家欢迎。”

    同学们客套地鼓了掌，化学老师跟胡明哲说：“后面还有个空桌子，你先坐在那，等你们班主任来了再看看坐哪合适吧。”胡明哲抱着一摞书往教室后面走，这人反倒引起了全班大部分兴趣，他们目送胡明哲到他的位置上。

    “看什么看！上课！”

    “怎么会是他！”陈文又嘀咕了一遍。

    “你认识？”林宇问。

    “嗯，他是我初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