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棺材铺

第八章 放假

    紧张的期中考试终于结束了,学校难得的给他们放了两天假。陈文自然也是很轻松,接下来就是分科了,他已经铁了心学文,老樊也多次问他是否考虑清楚,他总觉得陈文学理实在有点屈才了,对不起他那缜密的思维。但他还是尊重陈文的想法,没有强求。在放假之前他跟陈文说:“你去了文科班说不定语文还是我带。”陈文惊得嘴张得老大了,说:“你不是带理科班吗?”他说:“文理的双语有区别吗?怎么,不想我教你语文了?我教得那么好你就不想多听两年?哈哈哈哈。”陈文连忙说:“没,怎么可能。”

    陈文其实非常希望老樊继续教他语文。初中的时候他几乎没听过语文课,老师按照规定好的套路讲着万年不变的古诗词,散文,小说。在他们眼里,语文好不好的唯一标准就是语文考试成绩高不高。硬是把语文教成了类似理科的东西。老樊不一样,他讲课从来没带过教案,上课也不拘泥于传统形式,总是根据文章的一句话让同学们发表自己的看法。有一次讲完文言文《荆轲刺秦王》后,让同学们评价一下荆轲这个人。大部分同学都回答荆轲勇敢,重义之类的,反正就是一大片夸荆轲的。老樊听后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对他们进行点评。那时班里有一阵安静,每个人都在想难道还有其他答案?直到林宇举手。

    “老师,荆轲固然勇敢,重义,但俗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看来他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眼界太小,说白了就是死心眼。当太子丹向他表达请求他行刺时,在《荆轲刺秦王》原文中,荆轲是这样回答的。”林宇低头看了看书,然后说:“‘微太子言,臣愿得谒之。’但从这一句,就可以看出来,行刺秦王也是他的想法。由此看出,他的眼界是狭小的。为什么呢?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们看夏朝,结束部落之间的分隔,建立起一套相对完整的体系来管理当时所谓的国家。这是合。后来的春秋战国时期,列国纷争,结束了周朝的统一,这是分。按照历史走势,必然要出来一个人或者一个国家来一统全国,这是和。而这个任务则是秦国要担负起的。‘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看看,多么壮阔的场景,统一,这是历史大势。而荆轲竟然妄想通过行刺秦王以求燕国安稳。这样的行为,不光秦王不同意,恐怕连老天爷都不同意吧。他的结局我也不觉得可惜,因为正如余光中所说:‘理想主义者的结局悲壮而绝不可怜。’所以,在我看来,荆轲就是一死心眼儿,没有大局意识。”林宇长篇大论,还是一气呵成,没有草稿,全是临场发挥。坐下后连忙喝了一大口水。林宇的口才,震惊了全班,尤其是陈文。陈文暗自想,难道读书的作用这么大?陈文几乎要对他顶礼膜拜了。

    林宇说完后,教室比之前更安静了。紧接着,爆发一阵长达十余秒的掌声,老樊也笑着鼓掌,林宇他还站起来说:“愚见,愚见罢了。”

    等掌声停止后,班里人都在讨论林宇刚刚说的话,老樊笑着说:“这才对嘛,这才是语文课。在我的课上不搞思想专制,你们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只要是跟我们的话题有关。你们说林宇刚才说的有没有道理?”

    全班齐呼:“有!”叫得最起劲儿的当然是陈文。

    “那还有没有不同意见的?”老樊搂着他的玻璃保温杯问。

    “老师,我觉得荆轲......”

    “老师,我认为......”

    每个人自从被老樊点了一下之后,思维瞬间活跃了起来,几乎只要有个人谈论完自己的看法之后,就有另外一个人站起来表示反对,然后列举自己的证据,双方甚至多方之间争得面红耳赤。虽然有些观点有那么一点点离谱,老樊也只是点一下,说你这个想法是不是有点像飙车,飞了啊。逗得全班人笑得合不拢嘴。班里“吵”得不可开交,以至于连下课铃声班里一个人都没听到,还是体育老师“杀进”教室看看怎么了,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第二节课了。

    下课前,老樊说:“同学们,我相信这节课你们的收获一定很大。当然,我们这节课上谈的只是单就语文而言的,要是考试的话,你们可别这样写,不然没分啊,哈哈哈哈。我希望我们以后的语文课上都是这样,行了,去上体育课吧。”

    全班难得的齐声说:“老师再见!”老樊回头笑着朝我们挥挥手。

    从那以后,陈文彻底爱上了老樊的语文课了,本来平时很少说话,一上了语文课就跟打鸡血了一样兴奋。不管是什么话题,他都会举手“高谈阔论”,渐渐地,陈文的性格也改变了许多,平时跟同学们的交流变多了,有时还会开一个同学的玩笑。连林宇都说:“你不会不是陈文吧,我认识的陈文可不跟你这样。说,你到底是谁,把陈文藏在哪里了。哈哈哈哈。”陈文听了自然是给他一拳。

    陈文回到家后发现门口正放着一口棺材,他呆在原地,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我家死人了?不会吧?昨天还活得好好的。直到爸爸,妈妈和爷爷一同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才打消了这一顾虑,心里暗自恨自己,怎么这种事都能被我想到,我是真该死。

    “陈文放假回来了啊,今天中午你得自己做饭吃了。”杜洁手里提着两个水瓶子说。陈军和陈建国正费力地把棺材抬到车上。

    “你们这是......”陈文狐疑地看着那口刚刷漆不就的棺材,空气中还有残留的油漆味。

    “之前不是有个老太太定了口棺材嘛,今天她家老头子走了,你也知道,她无儿无女的,亲戚又没几个,操办葬礼肯定不方便。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之后打算去帮衬帮衬。你爷在葬礼那方面比较熟悉,所以他也跟着去照看一下,毕竟人走了不是件小事。”杜洁把开水瓶放进车厢后,说:“我们就先走了。记住,煤气一定要关紧,吃完饭要把碗刷干净,做饭用的菜刀什么的都给我放原位......”杜洁匆匆忙忙交代后就走了。

    “知道啦,还要啰嗦多少遍。”也不知道他妈妈听见没。陈文自言自语道:“得,自己下厨呗。不过我道是很期待我的手艺。嘿嘿嘿。”陈文邪魅一笑,晃悠悠地走进厨房。

    事实证明,他并不适合做饭。由于没穿围裙,酱油和醋把他本来白白的衣服弄得跟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一样,甚至比垃圾堆里的更脏。做饭没有把控好盐和油,吃得时候没把陈文给齁死。吃饭的时候还闻到一种怪味儿,半天才反应过来煤气没关。洗碗的时候还好,至少才摔碎一半。陈文自我安慰道:“第一次做饭,谁都有失误吧,只不过我的失误有那么一点点多罢了,只要做好隐瞒,妈妈就不会发现!”

    那天下午,陈文过得很充实,又是洗衣服又是买碗买盘子。等晚上陈军他们回来的时候,杜洁夸陈文说:“陈文你可真是越来越勤快了,还学会给我们家添置碗筷了,怎么?带媳妇儿回来了?”

    陈文如坐针毡,老妈的一顿冷嘲热讽,把陈文说得脸跟关公一样。颤颤巍巍地说:“第一次,怎么也会失误吧?”

    “哈哈哈哈,你这失误,真想不通以后你要是一个人生活了怎么办。哈哈哈哈。”陈建国对着陈文又是一阵输出。

    陈文说不过他们,其实就是不占理,就默默地走进了卧室,发誓一定要学会做饭。

    “哈哈哈哈。”屋里难得一片温馨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