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文高中时期最后一个长假，说是长假，也就才八天，从腊月二十八到正月初五过了这个年，他将面临最累的高三下学期。不过他对自己还是蛮有信心的，高三以来的几次大考基本上都能在年级里排到前十。按照往年的数据来看的话，陈文明年可以考一个不错的本科——一个小县城，还能奢求考多好？一高虽然是县城里最好的高中，但每年能考上本科的不到一百人，其中百分之八十还是理科生。老师常常跟他们说：“高考是你们走出小县城的最好，最便捷的方法，你们高考考好了，就可以离开这个穷乡僻壤，去看看更大的世界。”这套说辞与陈文不谋而合，所以他发奋学习，让自己有更大的机会能逃离这里。每次陈文和林宇谈到这些，只要陈文说到离开这里一类的话的时候，林宇就会嗤之以鼻，说：“难道高考的目的就是离开你土生土长的地方？”有时陈文也觉得林宇说得其实挺对的，但他志在四方，可不想就这么一辈子待在这。

    “陈文，起床，跟我出去买东西，我一个人拿不了。”陈军把还在睡梦中的陈文喊醒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要准备一大桌丰盛的年夜饭，陈军习惯大年三十起来买最新鲜的食物来做年夜饭，陈建国也说年夜饭是个大事，不能马虎。

    “嗯……好啊！”陈文猛地想起来今天是年三十儿，连忙连滚带爬的起床，以常人所不能及的速度完成洗漱。今天可是大年啊，出门买炮仗，等晚上吃完年夜饭了找林宇放炮去——放假前他俩就约好了过年那天晚上一起出门玩。虽说他俩都已经高三了，但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放炮。男人至死是少年啊。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虽说县城很小，但过年这天绝对热闹，万人空巷。商铺们各自在店面的顶上挂上红灯笼，祈求来年财源滚滚。这一天地摊是最多的，平时严格执法的城管也不会出手，他们知道这样只会引起公愤。流动小摊们也把自己的摊位打扮得红红火火，吆喝着，叫喊着，用不完的气力，用不完的热情。每个人显得是那么轻松，熙熙攘攘，但没人骂来骂去，任凭自己在人流中飘荡，看到哪个摊位就在哪个摊位前停下，挑选，讲价，然后成交。买卖双方表面笑嘻嘻，也许卖家已经问候买家的几辈人了，但绝不会说出来。

    “你这一看就不是今天早上的，便宜两块钱吧。”

    “不是哥，咱这大过年的还讲价啊？”

    “你这昨天的菜还卖这么贵？我赚钱也不容易啊。”

    “哥啊，我赚钱也不容易，就别讲价了吧，你看，我大过年的还出门摆摊呢。”那个小贩笑着说。

    “好吧，好吧，就这样吧。”陈军拎着手里的十斤猪肉说：“恭喜发财啊。”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那人笑呵着说。

    陈军买东西跟杜洁一样，为了一两块钱跟商家争地面红耳赤。平常大多数情况是商家屈服于陈军的口才，但毕竟今天是过年，讲价也就相当于走个流程了。

    “爸，有必要讲价吗？”陈文一脸嫌弃地问。

    “陈文啊，等你以后成家立业了就知道为啥一定要讲价了，你现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陈文跑到一个卖烟花的商铺，一口气买了三十块钱的炮仗——那可是他奖学金的十分之一。虽然心疼，但陈文感觉拿着炮的感觉很爽。最后临走之前又买了个十五块钱的小烟花。

    本来陈军喊陈文出门的目的是让帮忙拎东西，结果回去的时候陈军肩上还扛着那个小烟花。

    经过一个下午的准备，所有食材都准备好了之后，陈文就开始坐等年夜饭了。可等到晚上七点陈军还没有开始做饭的意思。

    “爸，怎么还不做饭？”陈文焦急地问，他已经等不及要出门了——他和林宇早上打电话约定晚上八点到学校的桥头会和。

    “你妈医院有台手术，她得加班，等她回来了再做吧。”陈军抽着烟说。

    “好吧。”陈文转身就给林宇打电话。

    “林宇，晚上九点再去吧，我家还没之年夜饭。”

    ......

    “嗯，嗯，好，期待一下九点我带的东西哈哈哈哈。”

    ......

    陈文刚挂电话杜洁就进屋了。

    “走！做饭去！”陈军拉着杜洁的手往厨房走。

    “先让我歇会儿。”杜洁甩开他的手说。

    “也是，也是。”

    他俩就这样，在厨房忙活了半小时，陈文看着他俩的身影，不经胡思乱想起来，要是我有个这么好的媳妇儿多好啊。

    “开饭啦！”随着最后一道菜上桌，年夜饭正式开始。

    陈文一家人就围着小圆桌吃着，聊着，笑着。没有高谈阔论，只有家长里短，会为一件小事抬杠，也会为一件小事笑得前仰后合。屋里的小猫叫嚷着，可能是在抱怨他们太吵了。这只小猫是陈文上学路上发现的，当时把它放进书包里带到学校了。没想到它在上课的时候叫了起来，为了这事班主任还训过他。陈文没给它起名字，习惯叫她小东西。

    “哎呀，把你这个小东西给搞忘了。哈哈哈哈。来，给你吃鱼。”陈建国从桌子上夹一块我吃了又吐出来的鱼肉放到小猫面前。

    每年年夜饭鱼总是必备的，陈建国说这叫年年有余。陈文却不爱吃鱼，陈建国就说：“今晚你要是吃鱼了，给你500块的压岁钱。”

    “爸，你给他那么多钱干啥，他上学又不用买啥的，要买我们也给他啊。”杜洁说。

    “没事儿。”

    陈文这暴脾气，随手夹起一个鱼块，可他吃一半吃不下去，给吐出来了。

    “爷，你看这样行不，我已经吃了一半，那500我不要了，要一半行不行？”

    “你想要二百五？哈哈哈哈。”一阵哄堂大笑。

    “哎哎哎，不对啊！”陈文尴尬得整个人趴在桌子上。

    吃完饭后陈文想办法把烟花和炮仗在装在身上，然后就飞似得跑出去了。

    “陈文，你去干啥？”可能是耳边的风声太大了，陈文没理会杜洁。

    “算了吧，就让他好好玩儿吧，毕竟高三也挺累的。”陈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