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陈军他们没再提起陈文的暑假，陈文也没再提起有关那里的任何事情。至于刘小艾跟他说了什么，他连林宇都没告诉。那个暑假就好像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从那场梦中醒来的陈文不可思议地看着身边的一切，他在思考读那么多书真的有用吗？现实和理想的差距不是可以用言语能够来描述的，努力读书换来的结果却是现实的重拳出击。

    陈文回家后感觉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公共场合变得活跃起来，林宇看到都差点怀疑他出去的那几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简直不是他所认识的陈文。陈文跟他说社会是能改变一个人的，等林宇真正踏入社会之后就知道了。林宇可不管那么多，就可劲儿地说陈文这样挺好的，不像原来那样拘泥了。其实那是对现实的无奈和妥协。

    “哎，陈文，深圳怎么样啊？是不是很好玩啊？”林宇问。

    “我都没去过哪些地方，在深圳的那几天几乎都在工作，哪还有什么时间去到处玩啊。”陈文朝河里扔了一个石头。今天难得天气好了，前几天一直在下雨，河水上涨了不少，风但凡大一点的话河水就会被吹到亲水台上。夏天已经接近尾声了，但温度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味，即使事傍晚还是能感受到热浪往身上扑过来。他们俩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河边散步，细碎地聊着天，分享那些分别地日子里发生的种种事情。

    “你可真没意思，当时还说什么当作家，然后到处旅游。现在呢，好不容易去了一趟深圳，还没玩过。”林宇突然想到一件事，说：“哎，对了，你录取结果是啥？”

    “说了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至于录取结果......我不想说什么......”然后又扔个石头，这次水花溅到了他们身上。

    “那就是录取结果不理想喽。”林宇笑着说，贱贱的语气听得陈文想直接把他扔进河里喂鱼。

    “你是不是皮痒痒了？录取结果又不是不可以改。”陈文气着说。

    “啊？”林宇问。

    “就是大学可以转专业的，我现在的专业是英语，但是我可以转到汉语言文专业。”

    “大学还可以这样啊。”林宇一脸不可置信地说，其实他也是想上大学的，谁不想多出去走走？大学生活也是他梦中的场景。奈何自己的成绩不争气，可能就是没大学命吧，虽然平时在学校不着调，但晚上放学回家还是会偷偷摸摸地把白天学的再好好看一遍，作业也都是认真完成的，但成绩就是不见起色。后来考试越来越频繁，成绩始终徘徊在中游水平。然后他就认了，也许这就是老话说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不在要求自己继续努力，安安稳稳地毕业，然后在老家这里过着父辈们一样地生活。没有风浪，不富不贵的生活的生活怎么不香呢。

    “说真的，挺羡慕你的。”陈文说。

    “什么？你羡慕我？可别，我可不值得你羡慕。你和我不一样，你以后是高级人才，会有数不尽的机遇，未来大富大贵也是说不准的。你再看看我，没志气，没追求，就图一安稳的日子，一生注定平凡得跟你刚刚扔出去得石头一样。不，还不是。扔出的石头好歹还能溅起水花，我就是那路边的草。春天冒出来，冬天再死去。就这样重复个几十年人生就结束了，毫无意义。我们注定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以后你出头了还不一定认我这个兄弟呢。”说完林宇竟然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熟练地抽了起来，一连串地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丝滑得好像他已经是三十年的老烟民了。这次换成陈文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宇了。

    “怎么样，看见没？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林宇吐了一口烟说：“我也是在你去深圳那几天学会的。那天，我爸喝醉后失手打死了一个人。那天我还好奇呢，怎么都第二天了他还没回来。直到中午的时候警察找到我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哎你知道那种感受吗？就是在家里玩的好好的突然得知自己的亲爹是杀人犯，那种感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后来去警察局看到了满身是血迹的他，我那一刻整个人都软了。那个拼死拼活照顾我近二十年的男人就那样狼狈地坐在椅子上，眼神十分空洞。我能感觉到，他没有直视我的勇气。再后来，把一些事处理完了之后他就进去了，哈哈哈哈哈哈，想起来也真是好玩啊。也不知道等他放出来的时候我还能不能认出他。”

    林宇就这样一字一句地讲述着这件事，平淡得就好像是在讲小说里的故事一般。陈文看着眼前这个阳光的男生，他不说他根本不可能会想到他还会经历这样的事情。

    “后来一个人在家看着花圈店，闲着没事就把我爸吸剩下的烟拿出来尝试着吸一口。最开始是真难受啊，呛得我想死。后来吸多了竟然习惯了，不过吸的时候真的会忘了好多事。”

    陈文才觉得林宇变得最多，从原来那个热烈的少年变成这番模样，感觉都快不认识他了。

    “所以啊，你好好走自己的路，别想着回来。只要以后出息了不忘了我就行了。当然啊，忘了我也没事，你我殊途不同归，忘了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林宇向着空中吐了口烟。夕阳透过那疑虑烟有了短暂的形状，转瞬即逝，就好像那些流过的时间。

    “放心，我不可能忘了你的。”林宇说。他对自己的未来都不确定，深圳一行让他知道了现实事很残酷的，那些傻傻的想法肯定不堪一击。可林宇却如此肯定地说，他很庆幸认识了林宇。是林宇在陈文最无助的时候陪着他的，也是林宇慢慢改变了他。

    不久橘黄色的落日徘徊在地平线，留下最后的夕阳，染红了整个天空。仿佛是上天打翻了色板。如诗如画的世界下，两个少年的身影被拉到天际，他们俩并排走着，有说有笑，有打有闹。就这样从黄昏走进夜里。

    “走，请你吃烧烤。”林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