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季阳读中学的时期，他是个在学校里呼风唤雨的人物。

    从初一开始，他就显示出了一种与别的孩子不同的领导力。他总是会召集一群男孩围绕在他周围，他是绝对的中心位。无论他走去哪里，那群男孩，总是会跟着他。

    所以但凡是季阳出现的地方，都会因为人多势众而引起轰动。久而久之，大家对他的印象就变成了“男孩老大”，没有人敢得罪他。

    君君分析，季阳之所以可以征服那群男孩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有钱。没有人知道他的零花钱究竟有多少，在那个普遍都不富裕的年代里，季阳常常挥金如土，出手非常阔绰。只要是跟着他的男孩，他都会大方地请他们吃饭、吃零食。有时甚至还会送衣服、送鞋子。

    这与我印象中的季阳截然相反，我所认识的他，不是十分大方，甚至有些拮据。他为了请我吃饭，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为了学吉他，课后去面包店打工。

    君君说，他初中与季阳是同班同学，季阳的座位在他后面。有一次，季阳要与别人传纸条，想通过君君来传递。君君正在认真听课，于是拒绝了季阳的请求。季阳下课后，就掀翻了君君的课桌，说他是个娘娘腔，又变态又自私，不配与他做同学。

    季阳此话一出，其他男孩更是纷纷响应他。从那一天起，君君就变成了男孩公敌。无论他做什么，都会遭到欺负。这样的欺负，长达六年，直到君君高三的时候，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不，我不相信，季阳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听完君君的讲述，我感到震惊。他口中所说的季阳，完全不是我所认识的季阳。我不相信季阳会伤害一个无辜的人，他本性善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那种泯灭良心的事情。

    “不管你信与不信，这些都是事实，我没有编造，也没有夸张。”君君很淡定地说。

    那些埋藏在心中已久的故事，也许一旦说出来，真的会好受很多。君君不再像先前那般激动，他此刻的状态很平静，就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顾齐静静地听完君君的故事，没有发表意见。从他的表情来看，我判断不出他心中所想。

    “顾齐，你相信吗？”我问他。

    “先不用急着做判断，”他说。

    君君抬起季阳的手臂看了看，说：“我也很难相信，像季阳这样以自我为中心，自大得不可一世的人，竟然会有真心的朋友。以前那些人，不过就是贪图他的好处。根本不是真心对待他。”

    听君君这样一说，我又觉得季阳有些可怜。他向来真心对待朋友，如果朋友是虚情假意地对待他，那他该会有多伤心，多难过。

    “君君，这件事情，我想找季阳问问清楚。”顾齐说。

    “问他？”君君笑了一声，“你觉得他会告诉你们实情吗？他为了维持在你们面前的好形象，一定会掩饰，一定会撒谎。”

    “不会，我相信季阳这个人，他一定会和我们说实话。”顾齐很坚定地说。

    君君沉默不语，他似乎很不满意顾齐这个回答。在君君的脸上，闪过几丝愤怒，也闪过几丝不甘。

    “哼，说了半天，你们不过都是一群小人！你们不过都是一群热衷于抱团的小人！”君君突然朝我们吼道。

    他冷静的表面被内心强烈的屈辱刺破了，他的脸上出现扭曲的表情，他的眼睛里发出狰狞的目光，恶狠狠地看向我们。

    “君君，你冷静一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其实是想帮你，我们只不过想听听季阳的声音。”我靠近他说。

    君君一把推开我，他就像一头野兽，瞬间充满了攻击性。

    “你们和他们一样，你们都看不惯我是不是？你们从来不会相信我，你们只会打压我，怀疑我！”

    顾齐手中的俱焚剑迅速亮了出来，他朝君君的头顶上用力一拍，君君翻了个白眼，倒在地上。

    “顾齐，他……”

    “他有很严重的心理创伤，从生到死，这个创伤都没有恢复，在受到刺激的时候，就会做出应激反应。”顾齐看着地上的君君说。

    “我们是怎么刺激到了他？”

    “因为我们对季阳的态度过于友好。”顾齐说。

    “可是他自己在说往事的时候也是很平静的啊。”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平静，但不能接受我们站在季阳那一边说话。他想象中的情况应该是，我们站在他那一边，对季阳的行为做出抵制。”顾齐说，“那段受到屈辱的记忆，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心里，他对季阳的恨意，是我们所想象不到的。”

    “他是故意找到季阳的？”我问。

    “其实也不是，这是一种巧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天意吧，”顾齐说，“正好季阳他们在宿舍玩笔仙，正好君君飘到了这附近，受到了感应。然后正好季阳又中途松了手，让君君有可趁之机。这一切都不是提前安排好的，都是一步一个巧合走出来的。”

    “哎，”我叹了一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的发生，的确是天意。老天爷对我们的安排，远比我们自己的安排要高明巧妙得多。而我们永远只能安之若素地服从那样的安排。这也是俗语说的，命运。

    无论是人类还是妖精，都逃脱不了命运。既然有命，就会有命运。

    我与顾齐的相遇，又何尝不是命运呢？而此后一系列发生的事情，包括季阳、顾琛、李米等人在我生命中的出现，都是命运。

    见到躺在地上的季阳，我想，他又遭了不少罪吧。

    “我们把季阳叫出来吧，”我说。

    顾齐把季阳扶在床上，把他的身体放平。然后拿出镇鬼钵，放在季阳的额头旁。

    “把窗户关紧，窗帘拉严实，”顾齐对我说。

    我马上按照顾齐的吩咐，把窗户关上，也把窗帘拉上了。接下来，顾齐把灯关了，手中搓出几团青青的火焰，抛在空中。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幽暗，季阳的脸在这青青的火焰之下，忽明忽暗。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凉凉的，没有温度。

    “用镇鬼钵对季阳的身体会有影响，但是眼下看君君的架势，并不会离开季阳的身体，我只能冒险一试了。”顾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