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盛大而隆重的活动，几个弟子被打得遍体鳞伤，米家最名正言顺的小姐成了这样，事情被直接压了下来。

    那些受伤的孩子，他们的师父都是有私心的。整个过程都没有外人进来的的迹象，几个孩子对这件事闭口不谈，说明他们多半是理亏。不管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只要牵扯到可可，就不好直接去深究。

    情况最糟糕的是可可，米国林连生气发火的时间都没有，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如果是错在她那，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反过来就更麻烦，要是那些受伤的弟子欺负了可可，真的追究下来，他们一个都跑不掉，一定会被开除，以后就再难找到合适的地方习武了。

    米家不要弟子，别的演武场和武馆都一定不会收，这一点毋庸置疑。

    “你是受伤的人之一？”公瑾蹩起眉头问道，能这么清楚地知道一件应该被刻意封锁的事情，除非他就是当事人。

    魍魉点头。

    “那你们失踪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可搅着公瑾衣摆的手攥得更紧，她现在的状况明显是和当初的事情有关，不搞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她就一定会永远被困在那个时侯出不来，上次和今天的情形也一定会反复发生。

    尽管有怯懦和纠结，但是看到了可可惊恐的神情，魍魉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继续说下去。

    “那天……她打的那套拳是米家最精妙的功夫，我们都知道那是最优秀的弟子才能学的。之前我们谁都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是谁的徒弟，只知道她比我们都小，天赋又很好，对我们是很大的威胁。”

    最初是那个十二岁的女生猜测说可可应该是谁的关门弟子，所以才能不用通过层层考验，就能学得到那套拳法。这个猜测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然后就有人提议说吓那个小女孩一下，让她自己退出去，那学习顶级功夫的机会也就能让出来了。

    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有人说就有人附和，加上他们当中有不乏家境很好，平时就很骄傲甚至是自负的，根本容不下一个比他们小的孩子得到他们得不到的东西。当时知道这些讨论的孩子都参与了进来，反正他们有八九个人，不愁制不住一个小孩子。

    彼时刚刚九岁，和可可年龄最接近的魍魉被派去假意和她玩，然后按照原计划把她领到那个废弃的仓库去。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可可对生人没有什么戒心，加上魍魉平时就比较讨那些小师妹们的喜好，没费什么力气，可可就跟他去了仓库。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可可本来就比较怕黑，进来仓库突然被几个之前一起参加表演的哥哥姐姐围起来，说不害怕当然是骗人的。

    那个十二岁的女生自恃在这里是大师姐，不仅说话很不客气，还象征性地推了可可几把，其实事情就到这里的话还不算太糟。六岁的小孩子不见得明白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也并没有被那位大师姐凶神恶煞的嘴脸吓到。

    从小习武，外公对她很严厉，有时候也会板着脸对她说话。外公说过那些都是她的师兄师姐，想来也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仓库的门开着，就有人怕声音传出去被发现，所以自作聪明地关上了门。凭借木板缝隙透出的那点光线，勉强是看得到周围人的位置。大概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出面，达不到心目中的效果，这个小丫头根本就没表现出很害怕的样子，所以大师姐提议每个人都要出面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

    欺负小孩不太厚道，但是为了大家心目中的那点共同的希冀，其他人都照做了。魍魉清楚地记得他们有九个人，一一去训斥可可，稍稍激动一点的还动了手，用意也都说明白了，要可可离开米家，不准在学功夫。

    不学功夫倒是没什么，每天扎马步练习招式真的很累，要是能不学也挺好，不过外公肯定要不高兴，这件事可可办不到；离开米家则是不可能，她从小就在外公身边，不能回家那还了得？

    可可年龄不大，倔劲儿却不小，不管那些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是直接回绝了他们的要求。

    大师姐见可可有些怕黑，就故意把她推倒在地上，然后领着这几个自己人，准备离开这里，把可可自己关在仓库里好好“反省反省”。

    事情在这里突然有了转折。对一个怕黑的六岁小女孩来说，周围有人时不算什么，要是没人在她身边，光想想就觉得很害怕。出于本能，她死死地抱住了离她最近的那个人的腿，不让她离开。

    没错，就是她，那个女孩当时是十岁，天赋挺好，平时受的表扬最多，可可的存在对她的威胁也就最大。要说之前其他人动手都是吓唬人，没有实质地使用力道，那么她挣开的时候用的就是全力。

    她使劲挣出了自己被抱住的左腿，接着就出右腿踹向可可，要是那一脚真的踢中了可可，事情也能稍稍低调一点，可惜她没能如愿，因为可可长期联系出的危机感很强，意识到有危险，就马上躲开了。

    一脚不成，再出一拳，这次可可有了心理准备，想都没想地就后发制人，闪到攻击她那个人的身后，用七分力道在对方背后踢了一脚，然后后退半步，摆出了标准的应战姿态。

    从可可出现开始，她的这些师兄师姐就挫败感连连，不仅学不到她会的功夫，连吓唬她都是徒劳无功。眼下十岁的那个女生出手攻击不成反被踢中了一脚，大家的面子都挂不住了。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陆续有人加入到战局里，向可可出手，也陆续有人偷鸡不成，自己丢了很多米。开始多数人还是切磋和试探的心态，连连吃瘪，出的招式也渐渐凌厉起来，他们就不信一群人还制不住一个比他们小的小女孩。

    开始可可也以为这就是普通的过招，奉行的是点到为止，使用的力道都不大。逐渐意识到人家使出来的都是杀招，所谓遇强则强，原本自己都不知道的潜力开始爆发。

    黑暗的环境，催化了人潜意识当中最阴暗的部分。当有人已经开始拿仓库里闲置不用的棍子之类的武器向她袭来，当那些招式越来越难闪躲，气息也渐渐开始紊乱，当有人喊出“去死吧”之类的话，可可自己的理智也荡然无存。

    她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为什么这些人要伤害她？

    要是她不能打败他们，是不是就要像他们说的那样，把她自己关在这里？

    阴暗的环境，难闻的味道，她不要呆在这里……

    短暂的缓慢之后，可可的身法变得更加灵活，也渐渐地从最初的闪躲和避让，开始转为主动出击。

    他们凌厉，她就更凌厉；他们招招对准要害，她就下手越来越狠。

    如果当时的光线能足一点，她周围的人就能看到，虽然她在和他们缠斗，目光却是茫然的。换而言之，她已经不是在用意志控制自己的行动了，按照可可自己的性情，断然挡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

    都说人在山穷水尽的时候会爆发出原本使不出的惊人能力，不过代价极可能是失去理智和神智。

    然而失去了神智的可可，下手还是有点分寸的，所以都是只伤皮肉，不伤筋骨和内脏。

    只要他们都倒下了，自己就安全了……

    带着这唯一尚存的想法，一个一个比她年长的孩子被她打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连大师姐都意识到了这个孩子的危险。

    她想逃，也真的跑向门口，谁知可可本能地跟了上去，慌乱中她没能招架住可可的攻击，好不容易打开了门，自己却也倒在地上，没有一丝爬起来的力气。

    门被打开，仓库里的情况也就能看到个大概，那九个来教训可可的人，无一例外，都倒在了地上。危险解除，可可自己回过神来时，不由得被这样的情景吓到了。

    外公说过习武之人不能随意伤人，她打了这么多人，每一个都是遍体鳞伤动弹不得，她是不是闯下大祸了？

    刚才打斗时那些话又像潮水一般涌入脑海，他们觉得她不该存在，他们很讨厌她很希望她可以死掉……

    短暂的清醒之后是更深度的失神，摇摇摆摆地走到她不喜欢的黑暗处，沿着墙壁滑坐在地上，迷惘的心被之前没听懂、现在变得很清楚的恶言恶语环绕……

    然后就是前面说的，米天明他们发现这些孩子时的情况，九个人受了皮外伤，一个人精神恍惚，神志不清。

    真相无从知晓，可可被米国林带回家后一直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收效不大。不仅每晚睡觉都不能关灯，昔日活泼爱动的性格都不复存在，每天她都只是呆在一个角落里一动不动。

    送往医院的那几个孩子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不过伤得都不重，不管大人问什么，他们都一概什么也不说。

    说什么？说他们把米家大家长米国林的嫡亲外孙女骗到了仓库去吓唬人家？说他们九个人一起都没打赢一个小丫头，反而被教训得很惨？说那个小公主现在的样子和他们有关？

    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医生建议说，要是让可可回答正常的家庭环境中去，过正常小孩子的生活，或许有用。

    于是米国林联系了女儿女婿，还和自己的亲家商量了让乔玮也回家去，不管管不管用，起码要试一试。

    经过持续的治疗，可可好歹是正常了一点，回到父母身边时，她也就是沉默一些，对比她年长的孩子戒备大一些，就比如乔玮和自己的妹妹一打照面就挨的那一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