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柯学家

第十七章 林如海的辩题,赢了又没完全赢

    两淮巡盐察院署。

    点了卯的冯渊直奔林如海这里,先从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查起。

    苏小小意思无非想在家里替裁缝店织布。

    不过织布那玩意才多少钱,又亏眼睛。

    他让她放心,给他两天时间,让他再想一个更有意义的事情。

    巡盐署林如海小院。

    冯渊将昨天龚家初步的探查结果,给林如海简单汇报了一下。

    如今后续的查案,还需要他帮忙。

    林如海昨天签了手书。

    对于冯渊昨日去十里坡开棺的事情自是知晓。

    在心里感慨这个年轻人做事还是雷厉风行。

    他看着冯渊说道:“意思你们现在查出来,龚家的人都是窒息死的?”

    冯渊拱手,“是的,御史大人。”

    林如海皱眉,对于查案他并不在行。

    嘴里不住喃喃,“窒息,还是那么多人,真是怪事。”

    冯渊上前,轻声问道:“所以,御史大人,能给我稍微透露一点这个粮仓大使的背景吗?”

    林如海想了想,“你该不会怀疑是盐业体系的人干的吧?”

    冯渊摇摇头,“在没找到凶手之前,我会怀疑所有有关的人,比如龚有鸣死了,对谁是最有利的?”

    林如海想也没想,开口说道:“当然是粮仓副使了,都是不入流的官,不需要朝廷任命,有位置了就能排,有哪个副手不想转正的?”

    说完此话,眼神一凝。

    冯渊拱手,“劳烦御史大人,将人叫来我问问。”

    过了小半个时辰。

    粮仓副使穿了个绿袍,没有补子。

    进来后急忙跪在地上,“御史大人这么急找卑职来所谓何事?”

    “起来说话吧,这位是冯县男,是衙门负责龚大使一案的推官,他要问你一些问题,你定要知无不言。”

    粮仓副使急忙点头应诺。

    站起身后,他行了一礼,“冯县男。”

    冯渊说道:“六月二十八之前,你见到龚大使的最后一面是什么时候?”

    粮仓副使回想了很久,“回冯县男,时间有点太久远了,如果没记错,六月二十七应该就在南边的仓库见的。”

    “那天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似乎?”

    粮仓副使努力回想,“咦,我记得龚大使说,有人给他新送了一种酒,想邀我去他家一起品尝的,不过那晚我有事,并没有去。”

    冯渊点头,“你们仓库一般与龚大使走的近一些的人都有哪些?”

    粮仓副使并没有隐瞒,“有个老李头,龚大使的姑丈,有个龚姓清点吏,是他侄儿,其余两人就是他旧友了。”

    “你遣人将几人都给我叫来。”

    副使领命急忙去叫人。

    趁着他出门。

    林如海转头看向冯渊。

    疑惑问道:“冯渊,你这个名字我最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可这人年纪大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噢?会不会之前吴大人写信,让御史大人举荐我的时候留下的印象?”

    林如海摇头,“不对,是在其他地方。”

    他轻声念叨,“冯渊,冯渊。”

    突然双手一拍,眼睛一亮,“是那首诗!”

    他又一次上下打量着冯渊,嘴里啧啧道:“冯县男,看你如此年轻,似乎也不太像是能写出诗词内涵如此之深的年岁啊。”

    冯渊拱手,也没去解释这是李白写的。

    大概率说了对方也不信,只能欣欣然受着。

    林如海突然问道:“冯县男有如此诗才,为何不去考个功名?”

    冯渊心中苦涩,果然来了。

    这个问题何明光与吴业都私下问过。

    之前在溧阳林公就警告过他,朝堂之上靠功名考上去的读书人,对他的意见很大。

    而林如海又是前科探花。

    冯渊拱手回道:“回大人,下官从小读书读左了,全识得些奇淫巧技,能讨得些口锋罢了,四书五经反倒不喜翻阅,去考功名恐难以所获。”

    林如海语气一转,质疑道:“冯县男认为读书难道就是为了有所得?”

    冯渊拱手,语气不卑不亢,“下官认为,确实如此。”

    “喔?”林如海微微蹙眉,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

    开口教育道:“我却是认为读书的本质就是让人知礼。”

    冯渊反问,“那这算御史大人的得吗?”

    本来想好了后续,就像教育林黛玉一般,循序渐进说教的林如海。

    突然被他一句话噎住。

    顿了一顿,看向他,“知礼不是外在的,它是内在的。”

    冯渊又问,“内在的知礼,可如果御史大人没有外在的受礼对象呢?”

    林如海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没有外在的受礼对象?”

    “是的,有礼而受人尊重,那或许只有圣人才能做到。

    “可说句大不敬的话,假言之林御史没有通过读书获得如今的地位,您读书得到的内在礼,还有人受吗?”

    林如海面色微恼。

    冯渊从对方脸色上,就看出了他的不高兴。

    这就是读书理念的冲突了。

    可话既然说到这里,不讲透误会更大,他也没有收敛,开口道:

    “君王见日曰:太阳卯时初升,乃酉时而落。

    “众人信奉为真理。

    “农妇见日曰:太阳卯时初升,乃酉时而落。

    “众人却认为她在说众所周知的废话,御史大人,这是何故?”

    林如海坐下,辩驳道:“君王是根据自有信念,从日出日落延伸到人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乃话里有话。农妇不过知晓其规律,确实说了句废话。”

    冯渊拱手,“御史大人,这便是被外物给其的加持左右了,换言之,如果那农妇就是武则天呢?”

    林如海面色不悦,张张口,一时半会儿辨不出。

    “所以,御史大人,读书的目的就是考取功名,考取功名的目的就是为了做官,做官的目则不好说。”

    林如海拂袖说道:“冯县男说的真是肤浅。”

    冯渊拱手没有在说。

    他其实好羡慕林如海,同样也好羡慕林黛玉有一个这样“心思单纯”的爹。

    成长环境,接触的人与事,几十年形成的三观。

    其产生的理念冲突,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左右的。

    而大多时候,各执己见的人,都会固执的认为自己才是对的。

    不过两世都是孤儿的冯渊更加懂得人情冷暖。

    也懂得人与人之间所谓的礼,不过是基于自身外在实力出发的一种外在表现。

    有地位的人说了句废话,被人自行脑补奉为圭臬,无地位的人则默认他狗嘴吐不出象牙,大抵如此。

    就在此时,粮仓副使带着几人进入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