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许愿
花盘市与兰海市交界处,花海金滩。
比较偏僻一些的海边,那个提着裙摆的女孩嘟嘴道:“你干嘛,我还没准备好呢,先让我准备准备。”
秦晓咧嘴笑道:“已经拍了,你放心,照片和人都很好看。”
“不行不行,再拍一次。”苏芸裳说完,快步走去那边长椅旁,脱下了外套。
她脱下外套后,转了一圈身子,身上的浅红裙摆,随着她的转动轻轻飘荡。
没有哪一个女孩不爱美,她也不例外。
苏芸裳光着脚丫站在沙滩上,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秦晓。
可能是泡太久海水的原因,她那双沾了不少沙子,本该是白嫩的脚丫,此时微微发红。
秦晓接过手机后,笑道:“准备好了吗?跟刚才那个姿势一样,就很好看了。”
“这样吗?”苏芸裳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捋着发丝。
“啊对,裙子再高一些,哎,就是这样,再高一些更好了……”
苏芸裳翻了个白眼,却被秦晓拍下了,最后两人又重新拍了一次。
拍完后,苏芸裳支支吾吾道:“秦晓,我,我们拍张合照吧?好像我们还没有合照……”
秦晓想了想后,笑道:“一会流星飞过时再拍,会不会更好?”
苏芸裳使劲点头。
秦晓看了一眼天边,夕阳已经躲了一半,天上的赤霞也越来越红了。
六点半多一些,时间还早。
苏芸裳忽然踮起脚看向远处,微笑道:“你要喝什么?橙汁还是柠檬?”
秦晓侧头看去,远处一个小摊子围了不少人,似乎在排队买饮料。
这边海风吹久了,确实会渴。
秦晓想了想后,开口道:“橙汁吧。”
苏芸裳点头,刚走几步又停下,支支吾吾道:“要不,要不,我们……一起去买吧?”
秦晓眼神温柔,“我去吧。”
苏芸裳使劲点头,嬉笑道:“还想请客的,那就辛苦啦。”
“苏同学,稍等片刻。”秦晓笑着离开。
苏芸裳的性子他在了解不过,有些软弱,甚至可以说是怯懦,人多的地方都不敢说话。
秦晓去买了两杯橙汁后,两人坐在长椅上,吹着微凉的海风。
他们之间,比来时坐的近了些。
两人坐了一小会后,秦晓侧过身来,看着她的侧脸,微笑道:“苏芸裳,那天……是我太冒失了,但是,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变。”
苏芸裳沉默,拿着杯子的手多用了些力气。
秦晓继续道:“我也不知是何时开始喜欢上你的,应该是巧合吧。或许是那天回家的路上,看到那个步伐极快的女孩。”
“也可能是那天在食堂买饭,看到那个畏畏缩缩的女孩。”
“也可能是在地铁上,那个躲在角落的女孩。”
“我也记不清到底是何时了,太久太久。”秦晓笑着摇头。
苏芸裳沉默许久后,终于侧过头来,嗓音有些低沉,“秦晓……我们可以做普通朋友吗?”
秦晓沉默,眼中有些失落,迷茫。
“我对你确实是有些特殊的感觉,但我觉得那种感觉不叫喜欢……”
“更多是朋友之间的感情吧?我觉得是这样的。”
秦晓依旧沉默。
苏芸裳咬了咬牙,继续道:“我……我不喜欢你,你为什么就不相信呢?”
呼——
女孩长呼一口气后,笑容苦涩,“现在我们……我们已经不太可能在一起了,我也不喜欢你,以后再说吧……”
“明天……我要走了,转学去花盘一中。”她的语气忽然平静下来,似乎在掩盖着什么。
秦晓突然笑了,笑的很开心。
“秦晓,你冷静一些,冷静一些好吗?”她再也控制不住,嗓音越来越颤抖。
秦晓笑了一会后,终于停下,喃喃低语,“我怎么没想到呢,原来还有这一手,我太笨了……”
“秦晓,你别这样……”女孩说着说着,已经满眼泪水。
“苏芸裳!你不愧疚吗?说了这么多违心的话,只有要离开这句话才是真的啊!”秦晓稍稍提高音量,质问着那个满眼泪水的女孩。
女孩紧了紧身上的白色外套,低下头去,低声哽咽,“没有,我没有……没有骗你。”
秦晓抬起手,却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竟然不知道自己何时流出了两行泪水。
秦晓用衣袖擦擦脸后,摸了摸苏芸裳的脑袋,那头秀发很柔顺。
“你之前说你在害怕,你在害怕什么?”他再问她。
苏芸裳低声哽咽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来,几乎是与秦晓异口同声道:“害怕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女孩愣住了,呆呆的看着那个男孩。
秦晓此时的眼神无比坚定,不是一个十五岁男孩该有的眼神。
“我们都在害怕同一件事……上次我说,你是害怕我们都太年轻,走着走着就会散了。”
“这次我说,是因为你要离开了,害怕我们还未开始就走散了。”
“苏芸裳,你还不明白你自己吗?”
“你不喜欢我,怎么会换上一身从未在外面穿过的裙子来与我告别?”
“你不喜欢我,怎么会每天上学都要来等我?你以前不是最害怕迟到站外面丢脸吗?”
“我不喜欢你,怎么会跟你这个只会念书,没什么兴趣爱好的书呆子整天混一起啊。”
“你就这样骗我,这样骗自己,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吗?”
秦晓说着说着,抬起头,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哒!
海边公路的路灯亮了,下方刚刚暗下去的沙滩又被照亮。
“你还在害怕什么?苏芸裳,看清自己的内心就这么难吗?”
“你不懂恋爱,我也不懂,我都不怕,你为什么要怕?”
“苏同学……以后每周最多就能见上两次了吧?”
“不多不少,大不了放学就去看看你,不一定要周末。”
呼——
秦晓看着一直沉默的女孩,最后叹了一口气,笑容很凄凉。
“不管如何,今天这些话,说不出来,我会后悔一辈子的。谢谢你,愿意出来跟我告别。”
“今晚……就要走了吧?”
“早些回吧。”
晚上的海风有些喧嚣,远处那些准备对着流星许愿的人,他们发出的吵闹声都传不过来。
这边除了呼呼的海风外,很安静。女孩的咽泣声太小,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一盏路灯不知是坏了还是什么原因,微微闪烁,在一排路灯中显得有些突兀。
秦晓缓缓站起身,他也不知道他要去何处,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一坐。
他刚抬起脚,又有些犹豫,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
就在他抬起的脚落下时,他的手突然被拉住了。
苏芸裳拉着他的手,依旧低着头,没有出声。
“是啊,我不喜欢他,怎么会这样呢?他不喜欢我,怎么会对我这么好呢?”
“他除了成绩外,好像都很优秀,体育,社交,行事……都不是我可比的。”
“好像他自从认识我之后,这些都淡了……他怎么会跟我一个只会念书的书呆子混在一起呢?”
“我除了会念书,还会什么呢?”
“原来一直都是我在限制着他吗?”
苏芸裳在心中低语许久后,终于开口,“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秦晓,谢谢你,我知道了。”
女孩抬起头来,眼眶红肿,脸颊的发丝被泪水打湿,贴在脸上。
秦晓看着哭红了眼的女孩,一时间竟有些自责了。
苏芸裳站起来后,紧紧的抱着秦晓。
秦晓愣了愣后,抬起手,动作很轻柔,也抱住她。他此时才发现,她的身子是如此的瘦弱。
秦晓把脸颊贴着她的脑袋,轻声低语,“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我的世界太小太小,少了你,我的世界还是我的吗?对不起……”
“嗯。”女孩轻轻应了一声后,喃呢细语,“谢谢你……我们会走下去的,我不会再害怕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呢。”
两人紧紧相拥,沉默许久后,同时开口,“我们要一起走下去。”
两人说完,放松了一些抱紧对方的手,四目相对。
噗嗤!
女孩突然笑道:“秦晓,第一次看见你哭鼻子呢。”
“才,才没有。”秦晓抬起头来,看着天空。
此时的天空已经变成幽蓝色,只剩几缕浅红的残霞勾勒着天空。
哗啦——
苏芸裳和秦晓听到那阵惊呼声,赶忙转过头去。
天际边,一颗稍大的亮点拖拽着一道细线,缓缓划破天幕。
那道白色细线划过天幕后,又有几条更细的光线,朝着前面渐渐消失的第一颗流星追去。
秦晓心中有些抱怨,“就这!?这是最大最亮的流星?”
他怀里那个女孩突然抓住他的一只手,两手十指相扣。
秦晓看着那个满脸笑容的女孩,愣了会神后,笑道:“许愿了。”
女孩抬起他的手,男孩把额头抵在女孩额头上,互相感受着对方的气息。
两人同时闭上眼睛,中间是紧紧相扣的拳头。
他们的愿望都很简单,也可能很困难。
感情这种东西,只怕哪天说了违心的话。走着走着,当你想回头时,她已经没了踪影,或者是自己走丢了。
也可能是背道而驰,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
亦或是两两相悲,怨天尤人。
“一路同行!”
他们尽管没有开口,可是心中默念着的愿望,却是出奇的一致。
默契这种东西,很难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