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哀求
花海金滩上千里外,一栋市区内的百层大楼。
高楼最顶层,一身西装的杜贺华站在阳台上,怔怔地看着东边天际,那团竖直向下划破夜幕的“骁将”流星。
最大最亮的流星,原来是人类的一场灾难。
他其实早有耳闻,只是没人知道被干扰轨迹后的陨石,究竟会落在何处。
当然,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抱有一种侥幸心理。
那颗陨石将会在太空就被联合国击碎,亦或者是偏离航道,远离地球。
嗒,嗒嗒……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走来,站在杜贺华侧边,看着他说道:“少爷,这……下一步是?”
杜贺华缓缓回过神来,却是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那个男人叹了一口气后,轻声道:“老爷和夫人……会没事的。”
叮咚!
杜贺华马上看着手上的手机,那手机此时还在拨号,只是无人接听。
手机上弹出那条消息让他脸色缓和了些,“少爷,这里是集团总部,老爷和夫人正准备登机。”
杜贺华一旁的中年男人突然伸手,扶住他。
嗡嗡——
“地震了?”杜贺华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那颗即将落地的陨石。
中年男人有些着急道:“少爷,要走了!”
杜贺华依旧沉默,或者是在恐惧,已经没了太多心思。
他可能会失去这与生俱来的一切,包括远去海边的苏芸裳。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直接扯着杜贺华往楼下跳去。
咻!
两人同时落下时,杜贺华脸上却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百层楼高罢了。
就在他们即将落地时,那个中年男人浑身泛出微弱的白光,仔细看来,就像一具白骨。
杜氏集团的研究成果,外骨骼,亦或是镶嵌在人体内的战甲!
咚!
先一步落下的中年男人砸出一个深坑,被双手托着的杜贺华几乎感受不到太多冲击力,平稳落地。
……
一条原本熙熙攘攘的人行街道,现在却是惨不忍睹的废墟了。
街道两旁的楼房全部被折断,靠在一起,或者是倒在街上,甚至是化成粉末。
借助街边燃起的烈火,隐约可见一个拖着女孩的男孩。
啪嗒!轰——
他速度极快,比一些不断躲避着路障的汽车还要快很多,以至于那栋突然倒塌的高楼都没能砸中他。
秦晓专心的观察着路况,没有心思回复苏芸裳的嘶喊。
咻,咻咻——
那刺耳的破空声再次响起,秦晓尽管已经做好准备,可那股从天而降的气浪,依旧把他震飞。
他抱着苏芸裳,以背开路,撞破了一堵水泥砖墙,摔进一栋折断的高楼中。
“咳!咳咳。”
幽暗的空间内,秦晓管不上自己的伤势,赶紧去摸怀里的女孩,“苏芸裳?苏芸裳?!”
两次呼喊没有回应后,秦晓用全力大喊道:“苏芸裳,你给我起来!我还活着呢,哪有你先死的道理!?”
秦晓紧紧的握着拳头,一拳打出。
砰!
一旁限制着他的一块水泥楼板怦然碎裂,只是里面的钢筋,把他的拳头扎穿了,整只手差不多烂掉。
刺骨的疼痛让秦晓脑子瞬间清醒过来,赶紧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苏芸裳的鼻子,还有呼吸。
秦晓呼出一口气后,大喝一声。
“啊啊——”
“给我起来!”
他弓着腰,把压着自己的一根横梁扛起。
那根横梁估计有数千斤重,却被他用人力扛了起来。
此时的他,可没心思去想自己的力量怎么会越来越强,他只想带着她活下去。
那股求生的信念越来越强。
一个人的情况下,拥有“极速”和“神力”的他,极有可能活下去。
哐啷!
一根钢管被他拨开后,秦晓两只手抱着苏芸裳,在倒塌的高楼废墟中,缓步走了出来。
那个抱着女孩的男孩浑身颤抖,就在刚才被震飞出去时,一块尖锐的铁片,划穿了他的整个小腹,差点被腰斩。
嗒,嗒,嗒嗒……
鲜血顺着他怀里女孩那根嫩藕般的小腿,慢慢流到她光着的脚丫上,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周围各种各样的声音灌入秦晓耳中,而他只是头疼欲裂,似乎也不知道自身的伤势。
秦晓抬头看了一眼东边天际,那团光亮此时就像一团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即将融入下方地平线。
它速度快到后面拖拽出的气流,都能用肉眼看清,那股刺耳的破空爆鸣声,让秦晓打了个寒颤。
“咳,咳咳……快些,再快些。”
他迈开的步子越来越快,可是刚刚跑了几步,就摔倒了。
咔!
秦晓把一颗绊倒自己的混凝土碎块拨走后,又抱起了苏芸裳,往西边跑去。
两分钟后,他终于倒了下来,躺在地上痛苦的颤抖,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从开始到现在,他跑了二十多公里,几乎跑出了那个海边城市。
“要到极限了吗?!”秦晓嘶吼一声后,又站了起来。
这边的楼房极少,没了楼房倒塌、汽车爆炸引起的大火,周围有些暗,只有流星“骁将”带来的些许光明。
秦晓吐出一口污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苏芸裳。
浑身是血的他,加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在夜里看着有些吓人。
苏芸裳轻轻动了动手后,缓缓坐起身来。
刚才被气浪震飞时,她脑袋磕了一下,昏迷过去后,又被压折了一条腿,刚才剧烈的疼痛,又让她醒了过来。
“秦,秦晓?”苏芸裳看着那个有些陌生,又无比熟悉的男孩,轻声喊着。
“是我。”他的嗓音低沉,还有些沙哑,只是说了两个字,似乎就用了他全部力气。
秦晓缓缓弯腰,伸手拉着坐在地上的苏芸裳。
苏芸裳拉着他那只黏糊糊的手时,愣了愣。
她借助着“流星”带来的光亮,此时才看到那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孩,里面的白色T恤全红了。
不,在夜里也变成了黑色。
“走,快走……”秦晓拉着她继续向前,离着那边越远,活下去的机会越大。
苏芸裳使劲摇头,轻声低语,“不走了,我们不走了……”
再这么下去,就算到时她能活,他也会死。
秦晓晃了晃脑袋,他感觉自己还有一些力气,可脑袋却是昏昏沉沉的,想要脱离他的控制,让他倒在地上。
砰!
秦晓拉着苏芸裳走了十几步后,又倒在了地上。
“秦晓,别走了,我们休息一会好不好,别走了……”女孩带着哭腔,抱住想要爬起来的男孩。
“不,快走……你快走,有多远就走多远。”秦晓说完,又看了一眼即将落在地平线上的“骁将”陨石,绝望的摇了摇头。
“不,不走了……”苏芸裳从后面抱住秦晓,两只手想要捂住他那一直流血的小腹。
可她指尖,那股暖流怎么也停不下来。
“呜呜……我们就在这,不走了,好吗?”苏芸裳摁不住他流出的血液后,趴在他背上小声的哽咽。
那股刺鼻的血腥味让她浑身都在轻轻颤抖,她那身浅红色的连衣裙,也彻底被染成了血红色。
呼——
“再给我一些力量吧。”秦晓心中哀求一声后,扭转身子,抱起女孩。
“放下我!你放下我,呜呜。”
他的力量很大,不是苏芸裳能够挣脱的。
“秦晓,求求你了,放下我吧,呜呜呜,放下我……”
她如何喊,秦晓都不肯停下脚步。
……
咚隆!
突然间,一声巨响过后,大地剧烈颤抖,临近海边的大陆寸寸龟裂。
海水汹涌,卷起巨大的浪潮,扑上陆地。
内陆火山喷发,赤红岩浆如山洪一般,尽情宣泄。
一片片人类城市上空,飞起的细小颗粒不多,却尽数被一股冲来的气浪震碎,化成一团团细小的火光。
“咳咳!”
秦晓倒下后,怔怔地看向东边。
颤抖的大地让他不能再继续前行,他身上的力气,也只能支撑他走到这了。
在这不足十分钟的时间内,他跑了三四十公里,已非人类。
“秦晓,秦晓你还好吗?”苏芸裳坐起身来,看着那个发愣的男孩。
“别,别哭。”秦晓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后,抹了抹苏芸裳的眼角。
他忘了自己满手是血,越擦,苏芸裳的脸就越“脏”,直至看不清她的白皙脸颊。
隆隆——
两人身下的大地越来越晃,以至于让坐着的他们,都要伸手去扶着对方。
“嗯,我没哭,呜呜呜,没哭……”苏芸裳一直说着,却怎么也止不住脸上的泪水,混合着血液粘在秦晓手上。
秦晓晃了晃脑袋,不让自己睡过去。
“冷,冷吗?”他问完后,刚想脱下身上的外套时,才发现那件黑色外套也被鲜血染湿了。
“嗯,冷。”只穿着一件连衣裙的苏芸裳,这次深深点头。
秦晓挪了挪身子,想要抱住她,却没了力气,缓缓倒下。
苏芸裳连忙伸手,把他搂在怀里。
他此时其实什么都看不清了,如此近的距离,还是看不清她。
失血过多,他克服了昏睡,却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渐渐黯淡下去,失去该有的视觉。
“一路同行。”
“我也是。”秦晓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不是那么的僵硬。
苏芸裳低下头去,往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许久不愿分开。
秦晓只感觉额头一暖,随后身上的五感快速流失,身体也冷了下去。
哗啦!
“水声吗?请再给我一些力量吧,最后一些……”秦晓睁开眼睛,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就算此时是白天,也一样。
但他疲惫的身子似乎又能挤出一点力气了。
噗!
一股极大的冲击力袭来时,秦晓一边抱着苏芸裳,一边用手胡乱地抓着。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努力了。
慢慢的,他感觉身子越来越轻,意识也渐渐消散,直至彻底破碎。
他们两个刚刚开始不到一个钟的恋情,或许就要结束了。
冷,很冷,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在脑中响起。
“好想看一眼她身披鲜红霞帔的样子……让我再抱抱她吧。”
“时光啊,慢一些吧,就当是我的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