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玛瑙

第七章 者来峪

    一

    者来峪,我敢肯定,在地图上是绝对找不到它的具体位置的。因为祁连山脉中段所属各县的行政区划地图我都见过,没有发现过者来峪。我倒是曾经听说过一个叫者来的地方。它的范围包括了凉州西南约七十公里处的祁连山北缘山前平原和山以南约三十公里的山谷。谷地很宽,里面小丘遍布,又分割出许多小的峡谷。而且,各个小谷都有自己的不同特色:有的冰川覆盖,终年冰雪;有的松柏林立,猛兽出没;有的灌木密集,奇石如刻……可惜,都不曾亲自去过。

    我想,既然称之为者来峪,就定然和者来多少有点关系。即便不在者来所属的范围,也不会相去太远。加之,这个者来的地方正好又在我们的东面。于是,我依然决定先去者来再说。

    进入到者来的山中,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我们不知穿过了多少个小谷,眼前还是望不到头。壑。

    “者来峪,你究竟在哪里?”

    我望着眼前的情景,感到心中一片迷茫。

    加央牵马登上一座山丘,累得再也不想迈步了,干脆坐下来,一边休息着等我们,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水。

    “多吉,去那座山峰看看,最好能画一张简单的地形图。”

    我接过多吉手中的马缰绳,指着左侧面不远处的一座高高的陡峰。

    多吉也许是实在疲倦了吧!态度极不情愿。

    “多吉,这是你的强项啊!在这方面我和加央都是没法与你相争的。”

    我赶紧补上一句褒扬的激言。

    看来,登山是多吉的特长,也是他的软肋。真的是很灵验,只简单的一句话,多吉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一下子来了精神,如旋风一般,直奔那座山峰而去了。

    打发走了多吉,我趁机偷闲,躺在这微风拂面的山坡上休息了。真是舒畅至极。

    今天,我们基本上是靠着两条腿走过来的,很少骑马。不像是在草原和那些平缓的大谷地,只要骑在马背上,就可以比较轻松地走完一天的行程。

    “来,喝口水吧!”

    加央啥时候坐在了我身边的,我却一点都不知道。

    最近,我感到老是这样,一想事情,就会沉入其中,兼顾不到周围的其他情况。

    我接过水壶,看着好像比初见时廋了一圈的加央:

    “想家了吧?”

    加央没有应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望着西边的天空,似是已呼吸到了那家乡随风飘来的气息,表情也渐渐变得无比舒爽和惬意。

    刚刚过了近半个小时,多吉就像是一个永不知疲倦的大孩子,冲上山坡,向我们奔了过来。脸被山风吹得通红,汗水已把几绺卷曲的黄发粘在了一起,紧紧贴在脸上。来不及言语,上气不接下气的将巴掌大的一张草图递给了我。好像是为了显示一下自己的轻松吧?还故意在原地跳了几下,活动着腿脚。

    “多吉,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喝口水再说吧!”

    我赶紧把水壶递给多吉,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感到自己的心在隐隐作疼。

    看了好大一会儿,也没能从多吉的那张地形图上看出点名堂来。又不好意思紧追着多吉问,只能拿起望远镜观察周围的情况,盼望着会出现什么异兆,能和那四句偈语联系在一起。

    多吉拿起肉干,开始大嚼起来。看来,现在多吉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

    “多吉,还是你拿着地图指给我看吧!我觉得有点儿头痛,没法集中起注意力了。”

    我不能伤了多吉的心,直说他的地图画得不好,只能婉转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看呀!我早就知道,多吉能画出什么样的地形图来,最多也是画几个圈圈作石头、画几个三角当山峰、画几个叉叉充树林……”

    加央说笑着,起身走了过来。

    “去你的吧!”

    多吉一推加央,由于用力过猛了一点,差一点把加央推翻滚下山坡。

    在多吉的解释下,我才弄明白,正南面是森林,东北面是一个冰川溶水形成的堰塞小湖,东南面是一个乱石林立的山谷。我想,既然偈语上说的是者来峪,就不可能是林区或者胡泊,应该是指山谷了。所以,我决定去东南面的那个山谷。

    站在谷边的丘顶望去,谷里怪石嶙峋,简直就是一个隐藏着魑魅魍魉的恶谷绝地,还透着丝丝阴风。假如不是那句偈语的指引,我是说什么都不会进入这个地方的。

    “这些石头长得真是难看!”

    加央眉头紧锁,满脸的厌恶。

    看来,不仅是我,加央对这里也没有一丝的好感。

    “走,既然来了,还是进去吧!常言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其实,这山谷也和人一样,怎么能以貌定善恶呢!”

    我边说边带着有点懒散的加央和多吉,牵马绕道徐徐向那个山谷走去。

    在乱石之间穿行,速度相当缓慢……

    突然,前面传来了山石崩落的碰撞声,随着扬起一股冲天的沙尘。

    “多吉,多吉!没什么吧?”

    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急切地喊着多吉的名字。

    过来好半天,多吉才从沙尘中咳喘着爬了起来:

    “前面没路了,是很深的断崖。”

    “你怎么样?”

    “我没事,只是摔了一跤,幸好没有掉下去!”

    多吉依旧是那副不分场合开玩笑的轻松态度。这让我心中的沉重感,很快地随这山风飘散了

    也难怪多吉会差一点掉下去,这是一个很宽很深的大裂谷。好像是大地被什么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拉裂开了。裂谷边上并没有高坡、巨石等常有的特征,而是和周边其他地方一样,全是零散的碎石子。人走到这里,如果不细心观察,是根本看不到脚前会有一个万仞断崖。这里看不见一个动物,就连飞鸟也很少飞过,原来竟是这般的险恶。

    我腰里系上长绳,让加央和多吉远远的拉着,在断崖边选了一处看起来较为牢固一点的地方,小心地探下身子,用望远镜查看。下面雾气很重,好像还有片片白云在飘动,根本看不清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

    “加央、多吉,我还是那句话‘有山必有路’,我们沿着这个断崖往南走,我想准会遇到一处能下到谷里的地方。”

    我的话,让多吉和加央很快消除了失望情绪。以前的多次困境中都验真了我常挂在嘴边的这句“有山必有路”的老话,我一说,加央和多吉自然是十分的相信。但是,我自己心中根本就没底,只不过是一种直观感觉而已。给了加央他们一个大大的安慰,而我却没有办法来平复自己此时不安的心了。

    二

    一片乌云迅速飘了过来,一声惊雷炸响,加央的马被惊得向前一跳,带着加央落入谷中,很快消失在了云雾里。

    我从惊呆中回过神来时,已经无济于事了。一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心想,回去如何给加央的父母一个交代?现在甚至对这次探险已经完全没有了一点儿兴趣。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能起来了。

    已经是深夜了,星星布满了天幕,一闪一闪地窥视着这个世界。

    多吉在帐篷前面的一块空地上燃起了篝火,神情依然是那么的泰然,仿佛一切意外都不曾发生过一样。似乎,在他的意识中,加央只不过是先进了深谷中而已,根本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多吉,天亮后,用绳子把我放下去。无论如何,我一定得下去看看,我得把加央带回来……”

    我一张口就感到有点儿心酸。其中,有对加央落入谷中的担心,也有为加央有多吉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伙伴而难过。

    “放心,加央不会那么快就死的!”

    多吉显得成竹在胸。

    我觉得,多吉的话已经说成了这样,再用不着说这件事了。呆呆地坐着,脑子里很乱,总想有个办法,可是越急越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午夜,闹钟刚刚报完夜里十二点。我隐隐听到了加央的声音。和多吉同时跑出了帐篷。

    “多吉,听见了吗?是加央的声音。”

    我着实有些激动。

    “嗯,是加央回来了,我不会听错的!”多吉高兴地附和着。

    “多吉——多吉——”

    又是几声,非常清楚。

    这次我完全听明白了,的确是加央的声音无疑。是从裂谷中传来的。我再也无法去抑制住自己的兴奋了,急急奔过去,探身于裂谷边上,冲谷中大喊起来:

    “加央——听见了吗——你还好吗——?”

    过来一会儿,传来了加央的回音:

    “我看见你们了——看见你们了——快把绳子放下来!”

    加央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在银色的月光下,我隐约看到加央和他的马正漂浮在云雾之上,缓缓上升着。在离我们三、四米的地方停下来,不再动了。

    多吉盯着加央的影子,手抖得很厉害,说话也有点结巴了:

    “不,不会是鬼魂吧?”

    现在,我管不了那么多,只希望能把加央拉回来,其他的都顾不了。

    “多吉,快把三根救生绳系在马身上,你牵着马听我的指挥。”

    我吩咐着又向前探了一下身子,看到加央模糊的影子还在,不敢眨一眨眼睛,怕那影子象海市蜃楼一样,转眼消失掉。

    很快,多吉把三根救生绳的一头分别套在了三匹马身上。我一甩,将手里握着的三根救生绳的另一头向谷中加央的影子抛去。让加央把两根绳系在马身上,一根牢牢的捆住自己的腰。待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我指挥着多吉牵马缓缓而行。就这样,把加央和他的马顺利地拉了上来。

    加央告诉我们说,他掉下去后。刚开始确实被吓坏了。等落到云雾中时,觉得有一股强大的浮力将他托住,徐徐下沉了一段后,又开始上升了。他透过一层眼前的薄雾,几次都看到我站在裂谷边上的影子。试着喊了几次,都没有效果。后来,到了夜里,谷中的云雾变得更浓了。他一边随云雾上升,一边喊着多吉,果然被我们听到了

    我突然才想到:夜里,气温开始下降,谷外变冷,谷里面相对较高温度的云气就会上升;白天,在太阳的照射下,谷外谷里的气温正好相反,谷中相对较冷的云气就会下沉。这就是加央所说现象的真实原因。

    加央的这次遇险经过,激起了我对这个裂谷的极大兴趣。也自然疑心这里应该就是所谓的者来峪了,决心要弄出个眉目来。现在,裂谷中的云雾离我们近在咫尺,浮力应该很大。即便是不慎掉下去,定然也是有惊无险。我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加央、多吉,跟你俩商量件事情,你们两个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不回来,不能离开,也不要做任何事情!”

    我一边叮嘱着加央和多吉,一边把救生绳系在腰上,背起随身背包,毫不犹豫的一纵身跃入了裂谷的云雾之中。

    “你若是永远都不回来呢?”

    我在身体自由下落的慌乱中,好像是听到了多吉在大喊着。

    果然,感到这云雾之中有一股强大的托力。正如加央所说,下沉了一段后,我又被重新托到了云雾之上。

    为了到谷底去探究情况,我将身子来了一个上下一百八十度大调转,两脚在上面不停的用力蹬着谷壁,迫使身体下沉。

    不知道什么原因,越是接近谷底,浮力却又比中间小了许多,大致相当于人在水中的浮力一般。人若不动,身子就会慢慢地下沉。稍一用力,哪怕是猛伸展一下腿脚,身体就会向相反的方向移动。我想,看来这谷底的地磁引力很小吧!其实,现在对我来说,也真给不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解释来。我觉得自己所掌握的那些所谓的科学理论,有时与这里的现象相通,有时又和这里的状况相背。

    终于,我总算是轻轻地落到了谷底。出乎我的想象,这个谷底非常的干净。没有鸟兽,没有花草,就是一点尘土和碎石都不见。一眼就能认出,这不是什么天然谷底,而是人工所成的。

    我转了一圈,估计这谷长不过两公里、宽不过五百米。想看看时间,发现表的指针在原地胡乱地左右摆动着。拿出对讲机,没有一点信号。

    有几处石壁上的石块,隐隐泛着蓝色的光。光线照在上面的云雾上,又被反射回来,映得整个谷底荧光闪动,为谷中增添了几重神秘的成分。

    谷底的正中间有六个石洞,很是现眼。其大小不等,估测直径在五十厘米到一百里米之间。不用细看,显然这些洞是按照大犬星座的位置排列的。洞口还不时冒出白气。

    我大着胆子,试着用手在洞中探摸了一下,感觉像是有一个丝滑的带子轻轻碰了碰我的手指。我能够觉察得出来,那并不是什么动物。

    我深深呼吸了几下,调整好心绪,再次伸手入洞内,抓住那根带子,轻轻一拉,慢慢地从洞中飘出来一颗人头。黄发碧眼,高鼻深目,情态如生,皮肤的颜色和水分依然,没有丝毫的改变;从颈项处看,不像是被刀斧等利器所割,断面光洁,且有完整的皮肤包护着,仿佛天生就是一个没有身躯和四肢的人头;没有喉结,没有胡须,但又绝对不像是个女人;不见任何饰物,没法判断它的身份。我的那点墓葬知识,在这里完完全全失去了作用。

    我胆子更加大了起来,依次,从第二个洞中拉出来两条手臂,从第三个洞中拉出来两条腿,从第四个洞中拉出来左半个躯体,从第五个洞中拉出来右半个躯体,从第六个洞中拉出来的竟然是一枚兰玛瑙戒指,上面还镶嵌着一颗筷头大的猩红石子。

    就在我看着眼前的一滩被肢解尸体纳闷时,蓝玛瑙戒指自己动了起来,移戴到了那只左手的中指上。接着,发出红、兰两束光。随即,四肢和头也跟着移动了起来,慢慢向躯体靠拢。转眼之间,组合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蓝玛瑙戒指的红蓝光消散了,那个人竟然睁开眼睛,从地上站了起来,缓缓来到我面前:

    “你让我重生,我该当感谢于你,这枚戒指可以帮你实现心愿!”

    虽然,我先前有过许多次接触墓尸的经历,对尸体异变也曾多少见过几回,但还是早已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暂且完全失去了任何思维和行动的能力,只是木然地立在原地,反倒象个死尸了。

    “你要离开吗?”

    我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就是我自己也说不清是为啥。

    “我不是离开,而是融合。我会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分解,融入世人的体内,与之共生,代代不息,实现天狼之梦。”他缓缓而语,声音极富穿透力。

    “天狼之梦?”

    我感到无数的迷惘和惊奇向我压来,思维快要被摧毁了。原本在心里想着的,怎么会大声的喊了出来。

    “天狼之梦是一个美好而又痛苦的计划……”

    随着声音的慢慢变弱,那个人的身体裂为粉状物。随后,全部飘散在了空气中。

    那枚蓝玛瑙戒指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玉之音,是那般的悦耳动听。

    我弯下腰,去捡那枚蓝玛瑙戒指,看到地面上有一方字,多么像是一块平放着的墓碑。到这时,我才较为清醒的意识到也许这里真是一个奇特的墓地。

    我以前也曾听说过,逝者有铺七星板下葬的先例。所谓七星板,也不过是在尸体下面铺一块刻着北斗七星的木板或石板。象这样将尸体肢解后,分别装入大犬星座六星洞中的葬法,还是闻所未闻。而且,在经多年之后,竟然还能拼接复活,简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当然,他自己称是重生而不是复活。这六星洞和那七星板,究竟有没有联系?我没有时间去想,也想不出来。算了!不管了,重生也好,复活也罢,现在看来,他感谢我,就说明是有人想用这个六星洞来困住他,阻止他的复活。当然,也可以如他所说,称为重生。我看,或许这个六星洞就像是传说中的镇妖塔一样,有一种能困住他力量。

    我细细地查看那些谷底的石刻文字,字迹比较模糊。幸好是楷书,分辨起来比较容易一些。大概的意思是说:

    天上闪着兰光,智者降临了人间。他们不吃不喝,力量神奇,知道未来……他们取走了山中的红色石头……离去时,作为馈赠,给和他们相见过的人指引了一条永生不灭的路……他们受到了不知来自何方的惩罚……再也不能回去了,身负着一个天狼之梦的计划……预言他们重生之日,就是天狼之梦发挥作用之时……

    从碑文的语气来看,是后来的人所为。其中的原因,只有天知道。

    这个“天狼之梦”究竟是怎么一件事,我觉得好像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没必要去关心那么多了。

    看着空荡荡的谷中,再也没有什么可去关注的地方了。我带上那枚戒指,借助脚蹬谷壁的力,轻松地抓到了垂在云雾中的绳子,出了裂谷。

    加央正眼巴巴地望着下面,见我上来,显出一副既高兴又埋怨的样子。

    让我怎么也想不到,加央说我这次下谷后已经整整过了三天。如果今天我还不上来,他和多吉已经商量好了,由他下去找我。

    三天时间,我感觉只不过是非常短暂的一会儿。难道这个裂谷中的时间和谷外不同?就像是传说中的仙界一样,“天上一天,地上十年”吗?

    我不觉叹惜起来,后悔刚才在谷中没有多看一会儿。说不定还有更神奇的秘密没有被发现,让我轻易的忽略了

    突然,我感到头晕得很厉害,一下子摔倒在地,没入了灰土之中。

    等我爬起来时,除了渐渐散去的土尘,一切都很平静。转身望去,身后的裂谷早已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条低矮的山丘。那形态,我总觉得特别象什么,可是又说不出来。

    加央和多吉满脸的灰土和惊慌:

    “地震了!”

    “也许吧!”我坦然而又违心地附和着。

    我感到真的有点饿了。好像这种饥饿不是来自胃里,而是来自肌骨之中。

    “加央,饿死我了!”我冲加央笑着。有那么一点儿巴结的意思

    “嗯!谁在喊饿?”

    加央和多吉也许是被我的轻松样子所影响了吧,惊慌一扫而过,又一下子恢复了快乐的天性,对我调侃起来。

    要离开了,我想,应该在这个地方留下点什么记号才对。低头一看,脚下的一块大花岗岩石上有三个大字——者来峪。我立刻打消了刚才的想法。

    原来这就是我要找的那个者来峪,隐现于不觉之间,定然还有什么诡异之事。

    三

    道路更加曲折险峻,我们已经在这群山中跋涉了几天,可是走过的路程并没有多少。不过,心境很晴朗。我想,我带出来的那枚戒指应该就是打开通天门的第五把钥匙了。

    今天,总算眼前出现了无际的草原,可以骑在马上,不用劳累双腿,轻松走路了。

    “……

    佛祖啊

    我为什么灵动而肉僵

    不似天狼一样

    任由在佳境徜徉

    ……”

    加央勒住马,静静地听着远处传来的歌声。似乎已引起了他的共鸣,让他痴迷到了忘我的境界。

    我听来,一点都不觉得新奇,无非是牧人在埋怨世道的不公,向苍天唱出的一首诉歌罢了。

    “加央,怎么了?”我看着有些伤神的加央。

    “这歌太熟悉了,震得我心颤!”

    歌声早已远去了,加央还在意犹未尽地回味着。

    “加央,看来你还真是一个性情中人啊!”我不觉对加央开起了玩笑。

    “不,是真的!”从来不争论的加央认真地辩解了起了。

    “当然是真的了,你也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对这种草原的牧歌熟悉而且被感染也是极正常的事情!”

    我不忍心让加央在情感的伤痛中苦苦地挣扎,但又不知道原因,更不知道如何去帮他,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去说了。

    “也是!”

    加央应声一笑,似将心中的伤感一扫而光,心境一下子又回到了亮堂的境界中。我没想到加央这么快就摆脱了心魔的纠缠。

    那个唱歌的汉子,赶着羊群从远处绕了一圈,又向我们飘了过来。心中刚生出一丝疑惑,细看,才发现在我们前边不远处有一道深沟。

    看那汉子:黄而卷曲的头发,碧兰的深大眼睛,白中透红的皮肤,高高的鼻子……

    我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已穿越了时空,一下子来到了欧美大陆。

    “你真是这里的人吗?”多吉歪着头,端详着那个汉子,多像是一个纯正好奇的孩子。

    “怎么了,不像吗?”那汉子骑在马背上,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嗯!”多吉直截了当地认可了,还不住地点头确认着自己的看法。

    突然,那汉子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像是猛然记起了什么高兴的好事。竟然乐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嗯,你是说我的长相吧?绝对是这么回事了!”

    草原上的人就是热情,从来不见生。几句话过后,我们和那汉子就已经变得很熟了。

    大家一起坐在草地上,多吉拿出了酒和肉干,边吃边聊了起来。

    我们由此得知,这个汉子本来就是这块草原上土生土长的牧人。不知为什么,他们这里有些人家的孩子中,总会出现一两个兰眼黄发相貌的人。这些异相特征又不是十分的明显和齐全,如果不细看是不会发现的。这种情况很早就有,谁也说不清始于何朝何代,也许他们的祖先本来就是这样的吧!时间一长,人们也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可是,就在三天前,这里刮了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沙尘暴。真可谓天昏地暗,大白天看不到太阳,伸手不见五指。等到风过日出后,人们才发现原先那些相貌有点特别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各个金发碧眼,异相明显。有个别人的面貌已经和先前完全判若两人了。对此,草原上懂巫术的人说也许是有异灵入体了。但是,没有证据,不能肯定,无法让人信服。既然这些人本人不疼不痒,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只是表面的一点改变,人们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哪有闲暇关注巫师的话,去深究这种事情。

    山中的草原,远离信息中心地区,这件事不可能快速传播出去,被人们广泛知晓。自然而然,这事也就突然出现而又瞬间销声匿迹了。

    其实,话又说回来,现在有那么多的“变异”新闻,不辨真假地不断从世界各地传来。听了这件事,谁还觉得新奇。

    看到那个汉子完全不把自己的面貌变化当一回事,我们也不好再多打听什么了。我觉得感兴趣的事情已经了结,再也没有过多的话可述,还有各自的事情等着要做,只能相互礼貌的告辞。

    我轻轻拍了拍背包,硬邦邦的,像是那五样东西还在。

    加央和多吉早已去休息了,我一个人靠着行包喝茶。突然,者来峪中那个重生的人所讲的“天狼之梦”又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虽然我还不清楚这个“天狼之梦”究竟是什么,但是我遥望着天空的天狼星,感觉它有着无限的神秘。

    月光很亮,隐隐看到在前面的一棵树下,一条大蛇和一头梅花鹿正在争斗着。

    我拿起手电筒一照,果然是一条蓝色的大蛇。其实,称为蓝色也不完全准确,只是看起来泛着一丝兰气罢了。

    蛇身上已有多处伤痕,有些地方还在流血。梅花鹿也被蛇尾紧紧缠着脖子,眼睛向外突出,四蹄不停地打颤,仿佛快要倒下了。

    也许是手电光的原因吧,惊得大蛇一松劲,梅花鹿趁势猛一甩头,蛇被抛向空中,而后重重地摔在草坡上,弹了几下,软软地躺在地上不动了。就在我把手电光移向梅花鹿的那一刻,只见那条大蛇一个纵跃向梅花鹿扑了过去。情急之下,我也没多想,本能地拔出匕首,向大蛇投了过去,硬生生地将那条大蛇打落在了一块大石上。

    我近前看时,哪里有什么兰蛇,在大石上有一条凶猛的兰玛瑙蛇形图案。我的匕首插进石头有半寸有余,其余部分还在外面不停地颤动着,发出轻微的震响。

    那头梅花鹿还在,见我前去,轻轻地向后退了一段距离,停下来,静静地看着我。

    我依然看不到梅花鹿的嘴动,那个极富穿透力的声音又仿佛从天外传来:

    “祝贺你终于取得了打开通天门的最后一把钥匙。不过,你受到了可怕的诅咒,伴随而来的是一段深深的苦难和艰辛。但你也是幸运的,能去见证异界的人,可谓千载难有。还是那句话‘有因必有果’,你在者来峪中救了天狼使者,这是奇缘,他会感谢于你,给你带来意外的帮助。你现在已离通天门很近了,我不能靠近通天门,如果没有奇迹出现,再也不能引你继续前行了,后面的路,只有靠你自己的智慧和毅力走完了。另外,算是对你刚才相救的报答吧,顺便提醒你,世上自古灵入异界的事常有,而灵肉共入者不多,也可以说是基本没有,而你有这个缘分。去吧!这是一件启开世人认识……”

    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听不清了,最后彻底消逝。

    梅花鹿要消失了,我不知为什么,竟然急切地脱口而喊:

    “亚瑟夫人!”

    梅花鹿倏地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我。我似乎感到它的眼中蓄含着泪水。

    “我应该回到蛇灵谷的墓洞中去了!谢谢你提醒了我!”

    随着话音落下,梅花鹿身上又一次飞散出片片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