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玛瑙

第十三章 骊靬幻影-4,5,6

    四

    我们被安置在一所古色古香的房子里,很难准确地说出是那个时代建造的。不论是建筑风格,还是里面的陈设,都是那么的典雅古朴。所有的一切都非常整洁,一尘不染,好像这里的空气中不含有丝毫的尘埃。

    既然什么也不能自主,还不如干脆暂且放弃其他的,专心来面对眼前的事情吧……

    早晨了,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叫醒。发现早餐早已摆放在了桌上,一杯好像是牛奶的白色汁液,一块类似面包一样的东西,大有西式情调。可又觉得没有刀叉和黄油,不是完整的一款西式早餐的样子。

    走出房间一看,加央和多吉早在外面了。真是一处雅静的好地方。极适合象我这样喜欢独处的人了。

    转过一处山石,我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可是又难以记起是在何时何地见过。

    一棵古拙的梅树下,似有一个影子一闪而过。急忙转身细看,又什么都没有。就在这一动念之际,勾起了我淡没的记忆。想起来了,我确实到过这里,只不过那是在如梦如幻的灵动之中。正是那个从羊皮卷中出来的金佛引我来的,我曾看到有许多人在这里打坐,练着灵肉分离的神秘功法。说实话,当时我虽然已经在很大程度上相信所传说的“元神出壳”(也有说是“元神出窍”)并非空穴来风,可能真实存在着。但是,毕竟没有实实在在的依据,也只能权且作为一个梦和幻觉来对待了。现在看来,是我的灵先一步到过这里,我和这里难道真的是有宿缘的吗……

    多吉经过了一夜的休息,好像精力已经完全恢复了,又是那般的好动。在一棵大树下停住脚步:

    “好雅趣,今天可以彻底休息一下了吧?”

    “这么美的地方,不享受一番是对美景的不恭不敬不爱吗!”

    加央拍拍多吉的肩头。好像是两人在合唱着双簧戏一般。

    我再笨也能够听得出来,这两个家伙是在等着我的表态。我故意转过脸去,强忍着笑,假装着没听清楚,去看前面的假山和梅花。没有言语,任凭他俩去表演好了。

    果然,多吉沉不住气了:

    “今天没有行动计划吧?”语气里带着一丝自信。

    说真的,现在我心里还没有理出下一步的行动方案。更准确的说,我忙于应付眼前突发的这些一个接一个的事情,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去想其他的。而且,我非常清楚,现在如何做,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完全决定得了的。我们原先的目标只不过是进入通天门,探寻失踪的骊靬人。现在可以说是大致有了一个眉目。至于过细的详情,看来暂时是很难获悉了。因为原来的当事人早已远逝,留下来的也不过是一个个传说。也罢,不如今天就这样,各自休息吧,我也正好借助这个空闲好好筹划一番。

    “好吧,不过,不要走得太远。”

    我总是担心着多吉胡乱跑,惹出什么事情来。

    多吉冲加央笑笑:

    “这么美的地方,像是花园一样,我们怎么会去别处呢!”

    这里密布着无数的假山和梅树。人向前走出几米,就会不觉隐身于山石或梅花之中。身处这样的景色中,根本无需多余动心思去挑选什么路径,信步所至,也会乐在其中。我想,既然是享受,就不应该抱什么目的,让五官随兴而动,兴尽而返,一切都能在轻松的随意之间方好。

    一阵清风吹来,周围的梅花瓣象雪片一般凌空飘飞。就在这时,一阵悠悠的笛声从梅花深处传来。有几分寂寞的哀叹,也有几分遥远的思念,还伴着一丝淡淡的留恋。似是极其复杂而矛盾的心念化作的音律,穿行环绕在这花间石隙,回荡于蓝天白云之上。

    我感到好奇,被笛声牵引着徐徐沿着幽径前行。

    抬起一支堆满繁花的梅条,两个身着兰色长裙的身影出现在了星星点点的梅影中间。原来,这笛声正是来自于她们。我不禁在想,难道她们有什么无法言表的忧伤,非得借用这笛声才能够倾诉?

    就在我和她们近在咫尺,目光相遇的瞬间,我不由心里猛地一沉,这分明就是我在果林里遇到的那两个舞剑的女子。我突地把自己这段时间来所受的罪全都归结于她们,真有那么一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感觉。但是,转眼之间,理智又让我马上冷静了下来。第一次相见,她们就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这个偶然的重逢,不得不让我心存了几丝寒意。她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巧合相逢,还是一种特意的安排……?

    太近了,想避开,显然已经是来不及了。视而不见吧,也觉得不对。我要想尽快地解开骊靬的秘密,就不能回避这里的所有人和事。

    我极具绅士地向她俩深深鞠了一躬:

    “我们又见面了!”

    两位女子像是早就认出了我,一反上次的凌厉面孔,微微一笑,收了笛音:

    “我们也算是故人!你不知道吗?”

    我听着这话,总觉得有点不舒服。明明白白,当时是她们对我不友善的,怎么反而有些怪我的意思了。我嘴上没说,心里却在狠狠地咒骂:

    “该死的东西,无冤无仇,刚一见面,就害得我受了那么多的罪,现在还说什么故人,真是可恶!”

    她们好像是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

    “也罢,先不去说什么故人不故人了,在果林里确实不是我们给你带来的麻烦。其实,我们和这里的骊靬人无关,是你们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完全被他们注意到了。对这些,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具体为什么,不太清楚。”

    我想,如果是像她们说的这样,难道她们也和我们一样,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她们的目的是什么,是否也和我们有点相似。还是说,她们本来就和我们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抱着同样的目的,只是比我们早先了一步而已。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们对这里的了解肯定比我们要多,我要是能和她们联手,也许会减少许多的弯路,她们先前在这里的经历可以直接转化为我们的经验。

    我的态度随之缓和了下来,试探着问:

    “你们不是这里的人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

    “你们是”

    我小心地一步一步深入着话题,却故意做出一幅不经意的样子。

    “天狼!”

    她们十分干脆,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太突然了,这个回答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都快要让我感到没法呼吸了,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天狼,天狼……总是被这个称呼无形的左右着,好像无处不在似的。

    我猛地想起了者来峪中的“重生者”和冷龙岭下雪莲的“守护者”:

    “不回去吗?”

    她们的笑容消失了,慢慢地站起身来,悠悠而语:

    “回不去了!”

    随着话音落下,她们的身形开始异变。一会儿成为漂亮的梅花鹿,一会儿成为天蓝色的小蛇,一会儿又成为华贵的夫人、白色的线条、黑狼……

    这次,她不用再说话,已经全回答了我心中的疑问。现在想起了,她说和我们是“故人”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如果说真的存在着来世前生的话,我和她们应该算是早就认识吧。我看到她们要离开了,有点激动:

    “还会相遇吗?”

    “随缘吧!”

    我听清楚了,正是一路引导我的那个声音。

    “我,我应该怎么做啊?”

    我看着她们渐渐隐去的身影,真像是在异域遇到了亲人一样,抱着一丝难以说清的希望高呼。结果,只听得耳边传来了隐隐的回音,模糊得实在听不清楚。

    五

    又是一个清晨,我们接受了老者的提议,骑着从老者处借的马,在这异界的大地上,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出发了。

    一路上不断地有城镇和村庄出现,为我们的补给提供了保障。多吉望着一直伸向远方的山道:

    “我们这是去哪里呀?”

    我看看茫茫四野,慎重其事地说:

    “不清楚!”

    “有具体目标吧?”

    加央头也没回地望着天空的流云,象是问我,更像是在问这随风而去的云朵。也许他早就猜到了没有什么结果,只是就这么说说而已。

    “还没有。”

    我说着,催马向前跑去。

    “想超我,没那么容易!”

    多吉大叫着,兴奋地一夹腿,迅速追了上来。

    我真的很担心这个直率得一点都不会拐弯的多吉,怕他又误认为我要和他比骑术了,不得不收住缰绳,让马缓缓地信步而行。

    听那个老者说,骑马是万万不能进入城镇的。我们每次去买东西,都是一个人在外面看着马,两个人徒步进城镇,好使人辛苦。所以,我们是尽量能节俭的就节俭,以此来减少进入城镇的次数。再者,老者给我们的钱钞,不,严格地说就像是一些发福利用的购物券,已经用去了一大半,能省一点总是好的。当时,虽然说是借,其实是明摆着要罢了,我们拿什么给人家还,还不是一张嘴说了一句空话而已。另外,我总感到每一个城镇人的表情都一样,冷冷的,说不上好,也够不上坏,不愿多进去了。

    “前面的那处山林肯定是一个……”

    不知道多吉是怕我听到他的秘密,还是想吹牛抬抬自己而又觉得心虚,凑近了加央,神秘地低声说着。

    加央像是故意抬高了声音:

    “你说什么?那处山林是个风水宝地,要不,今晚就住那里吧!说不定还能真的遇到什么好事呢。”

    我虽然不会相信多吉真的能够看出什么风水宝地来,但还是不自觉地拿起望远镜,看起了那片林子,觉得并没有什么特别。

    “多吉,什么时候成的风水大师?还别说,这个地方有山有水,看起来真的不错。要么,今晚我们就……”

    我的话还没说完,多吉早已脸涨得通红,眼睛瞪视着加央,但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样子,反而透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满足感。

    林子里很是幽静,好像是从来都没有人涉足过。树梢似乎始终萦绕着缕缕白色的轻雾,使得整个林子若隐若现,朦胧无形,增添了几份神秘。

    越往里走,才渐渐看清楚,这里的地势低洼,并且被群山环围着,没有空气流通,雾气久留不散。我常在山中走,深知这样的地方看似美丽,常会有瘴气凝聚于此,是不宜久留的。

    我看到了一处向着阳面的断崖,崖壁上不时有鸟在飞起飞落着:

    “加央,顺着那个缓坡过去,我们在山上住宿吧!”

    加央有点茫然地看着我。多吉突地勒马转身,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都怎么了,好好的地方不住,偏要去一个不能遮风避雨的秃山头。莫不是有病吧!”

    “我就是怕生病和丢命,才不敢在林子里住的,没有风的地方,特别是象这种潮湿的山林,多半会积有瘴气,极易伤人。”

    我这么一说,多吉不再言语了,样子很是失落。看着多吉,感到实在有点难过。心想,这也许是他吃理的个性带来的痛苦吧?于是,我赶紧称自己也是根据以往的一些体验做出的猜测,并不一定准确,只是身在野外,想得多一点,防着不测罢了。

    果然,多吉听了,一扫满脸的不快,话又多了起来,并且自告奋勇要去林中查看一番。对此,我没有阻拦。一来,我觉得应该到林中去看看,有没有需要预防的潜在危险;二来,也是该给这个热情好动的多吉一个台阶下来的时候了,不能每次都否定他,让他的自尊一次一次地受到伤害,这样下去他肯定会受不了的,会觉得跟我在一起不舒服,即使以后我做得再正确,他也很难配合。

    我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简易的防毒面罩,抛给了多吉:

    “戴上它!”

    多吉走后,我和加央并没有收拾东西休息,依旧坐在马鞍上,在望远镜里静静地注视着远处的多吉。加央还在对讲机中不时地问着情况。

    半个小时过去了,多吉始终说是正常。一个小时过去了,多吉还是说着正常……

    我突地意识到这种正常背后有点极不正常。慎重地吩咐加央:

    “你在这里盯着,我去看看多吉!

    每次我感到危险在即的时候,都会用这种严肃的表情和语气。加央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似乎知道在这种时候无需多说什么,除非摆出足够的理由来。

    就在我要策马冲下山谷的那一瞬间,看到多吉从林中飞马而出,张开双臂,像一只雄鹰,从谷底沿山坡滑翔而上。

    “你们快过来看看吧,这是什么东西啊!”

    多吉大叫着,向我们飞冲过来。马还没有站稳,就急急忙忙地把一块兰玛瑙石伸到了我的面前:

    “林子里有一个高台,好壮观,上面有很多这样的玛瑙石。”

    这块玛瑙石玲珑纯净,颜色浓而均匀,比祁连山中见到的那些还要精美。在阳光下依旧能隐约看到那些蠕动着的蛇影。看来,这又是我们和兰色玛瑙石的一次缘吧!我多想把这些所有的缘都收集起来,连成一条线,最后勾画出一个神秘是轨迹。可是终究也没能够如愿。

    一进林子,这里的一切颠覆了我宝贵的经验。不但没有一丝瘴气,而且空气的含氧比其他地方还要充足许多,令人有一种倍加清爽的感觉。幸好刚才没有把话说死,不然现在该红脸的就是我了。

    “我把这附近都看过了,没有别的什么,只是长着许多的野生蘑菇。”

    多吉还在不停地介绍着,我警觉地看看四周:

    “蘑菇”

    多吉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别那么紧张好不好!你就放心吧,别忘了我是草原的儿子,蘑菇有没有毒,不用眼睛看,就是闻,也能够闻得出来。”

    是啊,我怎么竟然忘了,多吉和加央确实是从小就吃蘑菇长大的草原牧人。

    “嗯,我只是担心罢了”

    我只能用这样的说辞掩盖一下内心的尴尬。

    看来,今晚的饭菜肯定是一顿蘑菇“宴”了。野炊是多吉和加央的拿手戏,我立在旁边也实在有些多余,还不如趁天色还早,去看看多吉所说的那些兰玛瑙石。我觉得,这些兰玛瑙石总是会给我带来奇遇的。

    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用石头砌成的祭祀台。从陈旧的程度看,绝对在五百年以上。石条的一些地方已经出现了黄色的土沁,表面经过长年累月的风雨阳光而变得浑圆不见棱角。

    登上祭台,看到在台的中央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兰色玛瑙石。最大的一块估计有效直径在一米左右吧,其上有用隶书阴线刻的“天狼台”三个字。旁边还有一行小楷书——骊靬县令克拉苏.卡尔于庆元二年立。

    自古以来,对骊靬县的消失就是一个谜。现在这个祭台上两行简单的字,可以毫无疑问地告诉了我以前的传说没错。骊靬人当年是在天狼人的帮助下来到了这里,并且还标明了骊靬人消失的具体时间,即公元1196年。这是一个天大的发现,传出去会让考古界乃至整个历史学界引起一场风波。

    我小心地将每一个字上的尘土清理干净,拿出微型照相机,从不同的角度拍了许多照片,然后又做了几张拓本。有了这些,感觉骊靬的事一下子从空洞虚无的传说变成了伸手可触的现实。让人精神倍增。

    接近傍晚的这段时光,是最宜人的。炽热渐渐退去,丝丝凉爽的微风吹来,心境似是也被这自然的韵味所染,变得极为宁静安详。我想,下一步应该把注意力重点放在眼前的这块土地上,弄清楚这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掀开骊靬的神秘面纱。到那时通天门的事情,也就会不攻自破。至于那个天狼星,问题太过重大,不是我该想的事,只能完全靠运气了,能知道多少算多少吧。

    四周已开始朦胧起来……

    “开饭了”

    多吉又在拉着嗓子大叫着。显然这是在叫我。

    回去的路上,我已经能闻到越来越浓的饭香味了。

    多吉说的真没错,他从小生长在山谷、林区、草原,对这类地方太熟悉了。即使不带任何东西,也饿不着他,并且还能吃到家里根本见不到的美味。

    一盆鱼头炖蘑菇,一盆烤鱼,还有一个蘑菇炒野菜,外加一大盆肉片。真是太过丰盛了。

    多吉见我盯着饭菜看着,笑嘻嘻地站在我对面:

    “怎么样,还算满意吧?”

    我怎么会不明白,多吉就是想让我夸赞他几句。也罢,该让人得到的就应该送给别人,这样人家满意自己也能够落下一些实惠。于是,我无不感叹地说:

    “确实不错,如果没有多吉,现在恐怕就是一锅烩蘑菇了。不,对蘑菇我不熟悉,还真不敢随意去吃,只能做一盆纯天然的野菜汤了。”

    多吉也许觉得我夸赞有点过了头吧,讪笑着:

    “没那么悲惨吧?最起码还有这小溪中的鱼可以吃的吗!”

    “那倒不一定,捕鱼也是一项技能啊!”

    “那当然。”

    多吉的表情透出浓浓的满足,自豪地接着说:

    “来,趁热尝一下,味道怎么样?”

    ……

    夜里,一阵雷鸣。外面已是电光闪动了。一束兰光直刺祭台而去,照映得周围呈现为一片淡蓝色的世界,增加了几分鬼魅的气氛,让人觉得寒气森森。

    天快亮的时候,一切才又归于平静。太阳依旧慢慢升起,仰头仍然是一幅蓝天白云的画卷。

    我猜想,昨夜的那股兰光并不是寻常的闪电,肯定是与祭台上的那些兰玛瑙石有关,会不会又有什么奇迹出现了。我也顾不得跟加央他们打一声招呼,更来不及洗漱,径直急急向祭台奔去。

    不出所料,那块兰色的大玛瑙石依然还在,只是不断地闪动着幽光,里面似有跳动着的蛇形光波。我不敢去触摸,怕被这神秘的兰光带到更远更未知的空间。现在我只想知道骊靬的事情已经足够了,不想揽的太大,怕过于沉重,承载不了那么多的负荷。应该把那些不属于自己担负的东西放下一些,留给后来的人吧。我认为这样做并非自私,而是一种自知。

    我不敢在祭台停留过长的时间,真怕哪个贪念的心魔冲破自束跳出来,好奇地驱使我伸手摸向这块兰玛瑙石。于是,匆忙转身,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就往回走。

    我们再次催马上路了。太阳的强光烤得所有的植物都无精打采地低下了头。马已经是汗水盈盈,嘴角粘着白沫,不停地甩着头,打着响鼻。

    多吉天性爱马,看了一眼:

    “太热了,休息一下吧!”

    其实,我也正有此意,勒住马:

    “这是借来的马,弄病了,怎么还人家。多吉说的不错,先休息一下,没那么急!”

    多吉非常高兴,轻轻拍了拍马的脖子,而后下马,自顾找树阴下休息去了。

    太阳一偏西,气温就马上开始回落了。我们借助天气适宜,继续行程。其实,赶着去哪里,心中确实没有具体的目标。只有一个向着东方的大致方位。

    不知道多吉什么时候立马站在了一个高岗上,冲我和加央大喊着:

    “那里好像有一片果林!”

    登上岗顶,向东望去。在越一公里远的地方,果然似树林。三面有高高的山崖,树冠上仿佛有淡淡的水汽,有一丝说不清的异象显现着。

    我瞟了多吉一眼,多吉像是才从呆望中猛地清醒过来:

    “你看那果林,还有那山形,分明就是我们第一夜住过的地方!”

    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了,确实觉得那林子有些熟悉。但是转念一想,怎么会呢?我们是一直在向东而行的。我不得不拿出望远镜仔细地观察起来,越看越感到正切无比,令人心跳开始加剧。

    加央也凑了过来:

    “真的好熟悉啊!”

    “我去看看!”

    随着话音,多吉早已忍耐不住,策马而去了。

    大约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吧,多吉飞奔到我们跟前,喘着粗气:

    “你们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还没等到我开口,多吉就接着喊叫起来:

    “告诉你们吧,是我们烧过的火堆,还有我丢弃的这半块毛巾。”

    多吉举着手里的那块粘着泥沙的毛巾,在我们眼前不停地来回晃动着。

    现在,可以说是完全证实了,这片林子就是我们来到这里后第一夜住过的地方,也是我们被兰光送到这里后的第一个落脚点。虽然我不清楚那个老者让我们一直向东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前行了,或者可以直接这样说,这段行程已告结束。如果真的还有前路,那也是另外一个世界了。心里盘算着肯定会有下一个启示出现吧!我们应该在这既是终点又是起点的地方停下来,等待、思考……

    主意一定,我马上没有了不安的骚动情绪,心情平静到了极值。好像自己是置身于这件事外,语气平淡的说:

    “暂且就在这里住下吧!一切都可能真有定数,看看再说。”

    加央虽然不多说话,可是心智绝对不低。我这么简简单单地一说,他似乎已经明白了我的想法,只是不善于表达或者不愿意说明罢了,无声地一件一件收拾着东西。把固定帐篷的木桩打得很深,还在帐篷的傍边搭起了一个简易的马棚,大有住一段时间的样子。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觉登上了一处山崖。坐下来,遥望着远方,任山风抚摸着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心思逆着时光回放老者、石碑、祭台……觉得值得深思的点象不多,而且每一个点象又都不是十分的明朗,似有似无,有些隐晦。不愿放弃,又无从进入。那老者诱导我们转了这么一大圈,究竟意味着什么?怎么也理不出一个比较清晰的头绪。

    “我们是不是又遇到了‘鬼打墙’?”

    多吉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我却由于过分地专注思考,一点都不知道。

    “鬼打墙?”

    我觉得一切都能够解释得通了。当然,这不是我们平时所说的鬼打墙,似乎老者为我们划定了这么一个区域。他想干什么,现在还不清楚。整个过程看似非常简单,其实定然有着极其复杂的内幕。我不可以草率地轻易下结论。再说,故事才刚刚开始,这么会有结果呢!

    眼下,前面的这段路已经到了尽头。我们该去找一个人了,那就是老者故事里提到的宏海法师。我敢肯定,即使宏海法师早已仙去,也会给他的衣钵传人留下什么话才对。因为听老者的口气,宏海法师在当时的骊靬县具有非常高的威望,他不同于一般常人,看问题也肯定会长远一些,不至于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放在一个死胡同里,永远见不到天日。

    这么一想,算是有了一个下一步的初步目标。我抬起头的时候,正看到多吉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似在期待着什么。让我有些疑惑:

    “怎么了?”

    多吉有点不知所措,嘴里喃喃地说着:

    “没什么,没什么啊!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呢!”

    “我怎么会有事!”

    真实猪八戒倒打一耙。不过,我心里知道了该做什么,有些高兴,迈开步子,向飘来茶香的帐篷走去。

    六

    我们三个人穿行在一处狭长的夹墙中间,永远都看不到尽头。我从一个小小的洞中看见墙那边有人,于是大声地喊着,想问问怎么才能走出这个夹墙。不知怎的,一眨眼,发现自己早在夹墙之外了。

    这里很热闹,好像是集市一样。突然,有两个人向一个很大的排水洞走去。我怕出危险,赶紧去制止,但还是晚了一步,亲眼看着那两个人被水冲去了洞的深处。对那两个人的面貌记得不是很清楚,可是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叫不出名字,只好暂且放下,悻悻地胡乱走着。

    来到一个店铺前,遇到一个女的,说是和我很熟,而我却从来不记得。猛一回头,看到那女子已经在店里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张嘴一笑,露出的牙齿白得有些怕人。我不由地想起了《聊斋》故事中的画皮,转身就跑。看一看方向的机会都没有,竟然跑到了一处悬崖边。这时候天气已变得极暗,浓重阴寒的云气在翻滚着。一回头,一张惨白的脸已经逼到了跟前。恐惧让我顾不了什么,觉得宁可去死也不愿承受这样的痛苦,毅然张开双臂向山崖下扑去。究竟这粉身碎骨的举动是想要干什么,难道一张惨白面孔真的比死亡还要可怕吗?自己也说不清楚。很幸运,我竟然会象鸟一样地飞了起来,拼了死命地向上冲去。下面是宽广的地面,还有结了冰的河,一一从我身下掠过。就在我力竭时,恰巧飞到了岸边。努力爬上岸,看到有一栋很大的旧房子。推门进去,见到被水冲走的那两个人正在里面,笑着,迎了过来……

    我紧张得简直快要崩溃了,大叫一声,爬了起来。看到自己依旧是躺在帐篷里。庆幸,原来又是一个非常真切的长梦。

    这里就这么住着也不是一个办法。我们不得不再次返回到那座城市,把三匹马如数归还给了那位老者。

    老者好像是早就知道我们今天会来,桌上摆着四个杯子和一个汩汩冒着热气的茶壶。不待我开口,笑眯眯地招手,示意我们坐了下来,一一在杯子里斟满茶,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告诉着我们,声音遥远至极:

    “哎!要说宏海法师在的话,也该近九百岁了吧!”

    多吉一听,情急之下,惊呼而起:

    “依老伯的说法,宏海法师已经故去?”

    我觉得多吉太沉不住气了,最起码的礼节都没有,于是狠狠地瞪了多吉几眼。

    看那老者,根本没有一丝在意的样子:

    “也不一定,据说宏海法师在当年实在舍不得自己亲手创建的南山石寺,在离开时,尽数用石条封闭了所有的洞窟,并向天狼使者相求,硬是将他所住的那间禅房连同半个小山丘带到了这里。从此,花了几十年的时间,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带领众弟子和信徒们,在这里又建起了一个南山石寺。而后,走进禅房,自闭门洞,再也没有出来过。新的南山石寺历代主持,都坚守着宏海法师的吩咐,将宏海法师的禅房所在的山丘列为禁地……”

    老者说到这里,突然站起来,走到窗前,恭敬地望着远方云雾生处的隐约山峰:

    “那里就是宏海法师隐居的禅房所在之地!”

    顺着老者的目光看去,一座挺秀的小山峰出现在了云海之中。真是好一处仙境,宏海法师有这么一处安身之地,也不枉他远播古今的名号。看来,那里应该就是我们寻访的下一个目标了。我想,不管宏海法师现在在与不在,我是一定会前去拜访的,他就是那把能够打开骊靬县和南山石寺的钥匙。我们在这个界面中绕了一大圈,所见到的一切,也包括这个城市,只不过是这个老者创造出来的幻境,在我看来,除了这个老者和那两个女子,再没有一样是真的。对老者这样做的原因就无从而知了,也许这些都是我不该知道的吧,也只能放弃了。

    老者似乎知道我的想法,头也不侧转一下,继续望着远处的山峰,情态虔诚:

    “至今为止,多少年来,包括我在内,还没有一个人造访过那里!”

    “老伯放心吧!我们是去拜访,不会有丝毫的不敬。再者,对宏海法师,我以前在地方古籍中就知晓,虽然了解得不够详尽,但是对宏海法师我是从内心起敬的……”

    我本来是不想解释这么多的,可是一开口就有些不由得自己了。

    老者微微含笑,转过脸来,语气里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神秘:

    “去吧!这是一个千年的约定,没人能够阻止得了你们。”

    我以为这是老者在帮助我们,为我们此去在背地里疏通过了,开启了绿灯,急急向老者道谢。

    老者不再多说什么,端起茶杯:

    “来吧,你们心切前往,我就不再多留了,用这杯芳茗为你们饯行吧!”

    老者说完,一饮而尽。像是变魔术一般取出一叠纸币来:

    “把这个带上!”

    我真的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想推迟一番的,但又觉得老者是一片诚心相待,有点却之不恭。而且,在这里我们也还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来解决经费问题。常言说大恩不言谢吗,现在只能接受了,看日后吧,如果有缘,定然是要偿还的。假如没有机会,也只好放在心里记着了。

    告别老者,我们向着宏海法师住着的那座山峰,重新踏上了行程。心里充满了象《西游记》里唐僧去西天取经一般的坚定意志。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多说话,我不知道加央和多吉他们在想什么,我是一直在回想着那位老者,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太合乎常理,怪怪的,可是总也想不出来。直到太阳落在了山顶的时候,才不得己停止了脚步。回头一看,身后的城市早已模糊在了云气之中,看来今天确实是走了不少的路程了。

    多吉回头望着我笑着,有点不像是在问话,更像是调侃:

    “还要走吗?”

    相处了这么些时间,虽说不长吧,可是就多吉的这个外露性格,我能不了解他吗?我没有正面回答:

    “你说哪?”

    多吉会心地一笑,放下了肩上的背包。

    加央看着四周,像是在寻找着合适的宿营地方:

    “天快黑了,我看,就在这儿吧!”

    ……

    这儿的夜晚一点都不觉得冷。我们依旧点燃火堆,不是取暖,而是在于喝水和驱赶夜行的动物。

    多吉往火塘里加着柴:

    “你们说,就这样去,那位宏海法师能见我们吗?”

    我望着朦朦夜空:

    “不知道,应该会吧!我想,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事的时候啊!”

    多吉的孩子性格,看来是没法改的,又开始天真地自作聪明了:

    “嗯,我知道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嘛!都听你说过N边了。”

    我把老者给的那叠纸币取出来,三个人各拿一部分,为的就是怕丢失,在未知的路途中,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事。

    夜里休息前,想想一天的事情,已经是我无法更改的习惯了。否则,就不能安心入睡。细细地品味着那老者的话,觉得里面有着极深的隐情,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宏海法师见与不见的问题,也不仅仅是宏海法师在与不在的事情。说不定那就是一个无法到达的地方,或者说是一处虚幻之境罢了……

    各种猜测相继而至,弄得我更加迷惘。

    “这——怎么看都像是一张咒符。没错,草原的巫师就经常用这个!”

    多吉手里拿着一张纸币,唠唠叨叨地说着。我原本不想理会的,任由他一个人去说好了。可是他却捧着那张纸币凑了过来。没办法,只能搭眼应付一下了。没想到这一看,差一点把我吓晕过去。这张纸币从其他方位看都是一些美丽的山水图案,只有从一边竖着看,竟然变成了一张饕餮面孔,四周都有奇奇怪怪的符文围着,像是用绳网绑捆着饕餮一样。猛地,饕餮面孔一动,我感到它快要从纸币中冲出,面目也一下子变得更加凶残和恐怖了许多,直向我扑来……

    那张纸币早已被我甩脱,随着一股轻风飘去。多吉嘴里嘟囔着,在山坡上追赶着纸币乱跑。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地静下心来。揉揉眼睛,并没感到有什么异常。太真切了,绝不可能是我的眼花。纸币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图案?我不由地取出一张纸币,不断地调转着方位看,果然在竖着的一个角度,又看到了刚才的那幅被符文困住的饕餮面孔。虽然依旧出现了几次吓人的可怕动感,不过,这次我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并没有过分的恐慌。

    六

    我们已经整整走三天了,可是看看那座山峰,依然是那幅样子,在云雾里时隐时现,感觉还是那么遥远,仿佛距离一点都没有缩短。

    多吉有点焦躁起来:

    “怎么会这样,我们是不是又遇到了那个‘鬼打墙’啊?”

    “不象!我昨天就注意过了,一路上都是我们没有到过的陌生地方。”

    我一边肯定地说着,一边在一块石头下压了一段红布条,又拿起匕首,在就近的一棵树干上刻上一个箭头,标明我们行进的方向。

    多吉凑了过来:

    “怪不得你说得这么肯定,原来你一直在做着这些标记啊!”

    我收起匕首,擦擦手上的尘土:

    “吃过一次亏,总该长点记心吧!”

    多吉脸一红:

    “不是在说我吧?”

    我本想给多吉留着面子的,多吉也静待着我为他搭梯子解除尴尬之困。可是,哪会料到加央笑着过来了:

    “不是说你,难道是在说我吗?”

    多吉听了,追着加央向山坡下跑去。

    这几天的经历,让我不得不多次地重复想着是我们理会错了老者的意思?还是真的和我猜想的那样,自从我们来到这里后,看到的一切,全是一个个幻境?如果是这样,总该有个目的吧?难道单单就是为了寻开心吗?不,我相信那老者绝不是那样的一个轻薄人。总觉得真相似乎就在眼前,可是处于隐约之间,看不清,抓不住……

    多吉站在帐篷前向我招手:

    “快过来!”

    仔细一看,又是让我一惊。怎么在他的身边多了三个人一个老头、一个老太,还有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

    经过一番介绍,我才知道,原来就在我们前面的山坳里有一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由于周围有山峰和密林环绕,如果是不知情的外人,即使是走到了近旁也很难被发现。我不觉又联想到了传说中的那个“世外桃源”。

    听说我们要去见宏海法师,那位老头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在他们这里流传久远的故事,竟然为我们指出了一条路。使我们在冥冥之中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收获。我想,缘分这个东西,有时候还确实说不清楚,真的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老头讲的非常严肃,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在叙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他说,从他记事起,就听老人们说那座云彩中的山峰来自另一个世界,是一位法师带回来的。那位法师就住在那里,不让别人打扰他的清修。任你怎么走,也永远无法接近那座神秘的山峰。只有在雷电过后,出现了七彩之云,才可能有幸踏上七彩云梯到达那里。不过,据说是到今天为止,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到过那里。至于那七彩云,他到是见过几次,却不曾看见有七彩云梯出现,因为七彩云梯的显现是要有机缘的……

    虽然老头一再称这是一个传说,但是从他的语气和表情看,一点都不像。当然我也怀疑这并不是传说那么简单。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这次探险,可以说从一开始就是在证实着一个个传说,包括这些通天门中的骊靬人。今天能够遇到这个老头,也许是一个定数吧!是要我们在这里暂且停下来,等待七彩云的出现。可是我却怎么也想象不出那七彩云的样子,只能拿神话故事中的彩虹来代替了。

    已经好几天过去了,天空依旧是晴朗得没有半缕云丝,更别说是七彩云了。

    多吉和加央倒是显得很安宜,没有一点儿急躁的样子。看来,他们已经和这小村庄的年轻人们相当熟悉了,经常到村里玩耍,而且一出去就忘了回来,弄得我经常饿肚子,还得替他们担忧。可是看到他们那副高兴的样子,又不忍心说出口来。

    太阳再次隐匿在了山后,村庄里升起了缕缕夕雾暮尘,仍然不见加央他们回来。我想,也许他们今晚又会在村庄里过夜了吧?这段时间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只好独自做了一盆炖肉片,外加半块干饼,权且充作晚餐了。

    “天狼啊天狼

    为什么让我离开亲娘

    没有饥饿杀戮的天堂

    却剪不断那淡淡的忧伤

    ……”

    从山林间传来了阵阵歌声,词句听起来并不怎么精炼,像是歌者随手拈来一样,但音调略显低沉悠长,透着一丝淡淡的悲凉和幽怨之气。这样的一首歌曲,竟然用一个童音唱出来,不免就失去了应该有的那份情调,让人非但生不起伤感,反而觉得有点搞笑的滑稽成分了。我想,这首歌,如果是换作一个久经沧桑的人来唱,定是会催人心肝的。由此,我敢断言,这绝然不会是一个孩子能够随口而唱出来的,说不定就是一首在这里流传很广的歌!这孩子也是在依样唱罢了。

    从山林里走出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赶着两头很大的黑色水牛,悠然地向我这边走来。边走边唱着,还不时地仰起头看看天空,看不出有一星半点儿的伤感。

    “你从哪里来?”

    两头水牛已经站到了我面前,我不得不站起来,习惯性地问了这么一句自己也没法准确回答的话。

    也不知道是在此之前没有看见我,还是我的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这孩子倏地没有了声音,望望我,又望望旁边的帐篷。在瞬间的惊恐之后,马上又笑了起来:

    “大叔,我知道了,你是和多吉哥哥一块儿的吧?”

    孩子偏着头,满脸的笑意,像是在很自信地等待着我的确认。

    我被他的直率和纯洁的童真所打动了,竟然点头夸奖起来: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别人都这么说,”

    这孩子倒是很爽快,一点儿都不知道谦虚一下。他这么一说,反而让我觉得无话可讲了,只能另找话题:

    “你唱歌真好听!”

    “是我爷爷教的。”

    “你爷爷会写歌?”

    “爷爷唱歌不好听,大概是——他的爷爷——教他的吧!”

    孩子像是在猜测着,有点儿迟疑,流露出不十分确定的语气。

    正在这时,传来一声悠长而舒爽的牛叫声。孩子抬头一看,见两头牛已经缓缓走下山坡,赶紧追了过去,边跑边说着:

    “我要回家了!”

    看着孩子欢快地跑去,渐渐消逝在了山坡的树影之中,我不觉猜想着,当年的骊靬县那么多人拖儿带女的离开故土时是怎样的一番情景。看来,被兰光带到这里来的不仅仅是他们的身体,还有他们对故土那份难以割舍的情怀,经过了近千年岁月的冲洗和数不清多少代人的更替了,都没能够淡去。也正因为是这样,才使得让骊靬的文化和生活习惯在这里被延续了下来,让我们今天能够毫无阻碍地进行着沟通和交流……

    一整夜了,雨下的很大,不见有停息的意思。多吉和加央又是一夜没有回来了。对这些情况,刚开始,我确实是很担心,后来次数多了,加之每次都平安无事,也就习以为常,不再多想。

    雨,总算是停了。天空厚厚的云层开始出现了一道道裂缝,露出了蔚蓝的本色。

    我正盘算着吃点什么,看到加央和多吉一前一后风风火火地从山下跑来,还离着很远的距离,就大喊起来:

    “老——老——大爷说——这,这种天象正是出现七彩云的时候。”

    “七彩云?”

    我望着天边,只看到朝霞很红,但是不见有什么彩云:

    “待愿如此吧!”

    虽然心里怀疑,我们还是不自觉地收拾东西,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突然,加央惊呼起来:

    “那边,快看那边,七彩云!”

    在我的印象中,加央是很沉稳的,肯定是有什么奇异出现了。我仰目一看,原来是南边的天际出现了一道非常清晰的长长的彩虹。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这道彩虹不是弯曲的,而是一条带着水波一样的直线。

    “雨后的彩虹,很正常!”

    我尽快的做出了矫正,生怕这种激动会传染,模糊了我们的思路,出现误判。

    加央看着看着,竟然自顾笑了起来:

    “是太希望出现那个‘七彩云’了嘛!”

    转眼,天空全部放晴了,不见有一丝的云。空气很新鲜,还带着浓浓的水汽。山坡上的树木和青草都竞相显现出一副新绿,仿佛是故意在向我们展示着它出浴后的容姿。

    就在我们渐渐放弃了对七彩云期望的时候,周围地上的大小石子竟然一个个悄悄地变成了彩色,犹如遍山坡都开满了鲜花一般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