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先行。

    这不只是林佳音需要反复告诫周巡的准则，哪怕对她自己，她也不敢松懈。因为稍有松懈，她就会出错。

    人的心天生就是偏的。

    而林佳音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所以在周巡离开之后，林佳音首先做的就是放下一切思虑，迅速展开了迁徙行动。从在备选住所中踩点、选择、交易、检查，到带着乔森搬迁安顿，各种琐碎地细节哪怕是马不停蹄地处理，也花她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

    这是这一整天——包括接洽周巡——以来放松地喘的头一口气。

    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十一点四十六分——林佳音把肩头散落的发丝拢到脑后，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诊所的医生对林佳音已经相当熟悉，在她轻叩医生住的那间房间的窗子时——这是郊区的一座普通住家平房，没有所谓的值班室诊室和病房之分，医生也没有上班下班之分，这就是他的家，他在这里工作，也在这里居住——那医生连问都没问地给她开了门。

    “情况怎么样？”一边穿过堂屋往里走，林佳音一边低声问。

    “恢复得比较缓慢，这可能跟病人之前劳累过度体质较弱有关。不过从整体趋势看还可以，过两天就可以把氧气撤了。而且看起来病人岁数并不算大，稍后经过静养、恢复饮食，他身体各项机能都能有所提升，只要注意点，心脏不会出太大乱子的。”医生也同样低声回答。他并不知道这病患是谁，也不知道他确切的年纪，当然他也不会打听这种事儿。只是从他手底下处理过的那么多病人的经验上看——当然，是以各种外伤为主——他能给出一个偏向乐观的答复。

    林佳音点了点头，轻轻推开厢房的门。

    房门并没有落锁，一个诊所的病房，锁门没什么意义，如果有什么突发事件，多一层妨碍只能耽误了医生抢救的时间。

    虽然已近午夜，但房间里还亮着昏暗的灯泡——当然在这种地方也不可能有明亮的顶灯——灯光昏黄到几乎不能照清楚床上躺着的人。

    老旧缺乏润滑的门轴发出了些微的响声，靠着门边那张床上睡着的人坐起身。

    “是我。”林佳音的声音放得更轻了些。“辛苦你了。”

    “大妹子客气啥。”乔森的随行医生王全福也悄声道，“照顾个病人啥的那是我的老本行。再说你们又不是没给我出诊费。”

    一个黑道医生接触的多是悍匪流窜犯——喜欢钱货两清的那种，有自己跑来的也有同伙儿送来的，但是病人家属捧着来的那可很罕见，所以这种感激因为太过稀罕而有点怪异。

    林佳音在另一张床脚的破旧沙发上坐下，胳膊搭在扶手上，侧身向着病床，眯着眼细细打量床上那人的面色。

    其实在这种光线下也实在看不出脸色到底如何，只能瞧见他闭合着的眼下还是带着些青黑的痕迹，微侧的脸上依旧有立体的五官和凹陷的脸颊在昏黄的光线下投下的各种阴影，鼻端延伸出来的鼻氧管随着规律的呼吸而微微起伏——他睡得很熟，并没有因为林佳音进门和低声的对话而惊醒。

    “还在用安定吗？”她问。

    “没有，头两天用的时候你也知道，还不如不用呢。这两天我看他没用睡得倒安稳了些。”王全福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