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第七侦察骑士小队

四 矢浪鱼群

    临近傍晚,月亮挂上天空,整个龙阳监狱内充满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其中不时的有几个犯人用手指敲击铁栅栏的声音,以及看守和犯人吵架的声音。

    亚里沙知道,这是犯人们之间的暗号。

    随着手指敲击栅栏声越发频繁,犯人和看守吵架声越发激烈;亚里沙知道现在这种躁动与整个监狱内的死寂正是暴风雨即将爆发的前兆。

    “二爷,快了吧。”

    在听到外面的声音后,亚里沙所在牢房的犯人们也都压抑不住性子。透过照进监狱的月光,小三也坐立不安不时地问着赵二。

    “哎呀,小三,别急。”

    看着骨瘦如柴的小三现在像只看到果子却吃不到的猴子一样,在监狱里抓耳挠腮做出种种怪样,赵二脸上也露出了神气的表情,随后他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这是什么?”

    高炊头也不抬只是死死地盯着月光照在监狱内的光斑,在那道明亮的光斑中插着一根小木棍,冷冷地对赵二问到。

    只要知道自己所处的方位分野后,得知季节便可以通过月光猜出大致时间,这是常年混迹于野外的马匪们、猎户与军人常用的手段。一看到这个男人的架势,亚里沙心里总会泛起一股不由分说的紧张感。

    面前这个满脸冰冷一眼不发的男人总会给人一种神秘的紧张感,这种紧张感和锈铁清次郎带来的紧张感并不相同;如果说锈铁清次郎给人的是一种身处浓雾里看不到周围的神秘,那高炊这个男人就像是一匹被关在笼子的野兽。

    “欸?钥匙钥匙。”

    听到高炊的提问后赵二也不敢怠慢。

    “这是之前从看守身上偷来的钥匙复制来的钥匙,为了方便管理监狱所有牢房门和镣铐的钥匙都是用的这么一把。”

    “嗯。”

    高炊听过赵二的话后也只是默不作声点了点头,随后便接着盯着月光照过小木杆投下的影子。

    “喂,托德,这个人,很危险。”

    就在其他三名囚犯的注意力都放在牢门时,亚里沙偷偷地靠近托德的身边用简易手语向托德一边比划着一边看向高炊。

    “好的,收到。”

    见到亚里沙的手语后,托德也比了一个收到的手势。

    收到?收到什么?真是奇怪。

    就在亚里沙正疑惑的时候,突然整个静静的监狱长廊内传出了一声响亮的铁链掉落地上的声音。

    “冲啊!兄弟们!”

    “看守!看守!犯人们越狱了!”

    一时间原本寂静的监狱内突然爆发出了犯人们与看守的呐喊,所有人的混乱声音以及铁门打开的声音兵器相接的声音全都混在了一起。

    “喂!走!”

    一听到外面混乱的声音后,赵二忙拿出钥匙手伸到铁栅门外打开监牢大门,但大门刚打开他还没等呼吸到长廊外自由的空气,一股刺痛感便沿着胸口传进了他的大脑。

    “啊,啊啊啊。”

    他想要嘶喊但是他拼尽全力却没办法从胸中挤出一丝空气。

    “喂,你。”

    他费力地转过头,但视野里只有一片紫色,随后他便倒在了牢门口。

    “托德?”

    就在赵二打开牢门的一瞬间,托德便发动了自己的能力,瞬间整个牢内便向蛛网一样结满了紫色的刀刃,而赵二与小三就是被这个能力迸发出的紫色刀刃贯穿了身体。

    为了防止队员们遇到特殊情况,弗平给每个人都塞了三块小魔石,大概只够他们全力释放三次术式;亚里沙实在想不通托德是发了什么疯。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托德!”

    见到牢房内这副惨状后,亚里沙一下子就慌了神;他不理解前一刻还和赵二笑嘻嘻的托德现在这么突然变成了这么一个恶鬼。

    “我不能放他们走,亚里沙。你也听到他们做了什么事吧。”

    托德头也不回,甚至连那两个人的尸体也不看,冷冷地对亚里沙说到。

    “可是你也没必要杀了他们啊。”

    “他们是罪人,我不能放他们出去祸害别人。现在监狱内大乱,死三个犯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托德一边手里握着一柄紫色的长刀伏低着身体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高炊,在刚才托德释放术式的第一时间,他就躲过了那几道紫色刀刃的攻击,现在他的身边还散落着一些断裂的紫色的刀刃碎片。

    “你们果然不是犯人。”

    高炊冷冷地看着托德和亚里沙。

    “你也不是简单的马匪吧。”

    和外面监狱走廊内的嘈杂相比,这间囚室内的沉默反倒更显得令人感到压抑。

    现在托德的能力已经暴露,但是高炊的能力是什么还没有人知道。

    “托德,小心他的能力。”

    亚里沙一边眼睛死死地盯着高炊一边感受着整个牢内的魔力。

    就在三人正僵持时,突然走廊外爆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声。

    亚里沙和托德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已经变了形的牢房铁栅门在二人面前飞了过去,直直地嵌到了牢房的厚墙之上。

    原本正站在牢门口最近的高炊正好便被那道牢门砸中,整个身体被钉进了墙上。

    连周围的魔力浓度都没有发生变化,甚至高炊本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就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你们还在磨叽什么?”

    锈铁清次郎手扶着牢门的门框,一脸疑惑地看着亚里沙与托德二人。

    “一个犯人,死了就死了,你们直接动手就好,还墨迹什么?”

    他像是清灰一般用手抹了抹脸色迸溅的血液,轻描淡写地对二人说到。

    看着刚才带给他们压迫感的高炊就这么被死掉后,二人瞬间感到后背一阵恶寒;锈铁清次郎甚至都没用能力,只是单纯的肉体与武术便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在牢房内所有碍事的人都被清理掉后,亚里沙与托德便跟在锈铁清次郎背后逃出了监狱。

    出了牢门后,整个走廊的景象便一览无遗地映入了亚里沙的眼中。

    看守的尸体,犯人的尸体,所有人的尸体都堆在了一起。

    “这边,这边!快向城内报告!犯人们越狱了!”

    看到犯人们匆匆地逃出来后,面对气势汹汹的犯人与他们的同伙们,剩余的几个看守也只得骑着马逃向龙阳城的方向。

    在失去了监狱的束缚之后,所有囚犯们都像是在笼子里关久了的狗一样,在一瞬间便撒着欢地在监狱门口一哄而散,有的人为了庆祝自己的自由重新回到了龙阳城内,这些人在半路上都会被埋伏在路旁的龙阳军队所截杀;另一部分人打算沿着山路逃向谷口滩地,而驻守在山谷中的山地骑士们正在静静地等候着他们的猎物,整个龙阳向一张只留了一个口子的大网,只有一小股犯人沿着这个口子逃到了苇河的岸边一处废弃渔村。

    此时,整片苇河江段的水面都是黑漆漆一片,在宽阔的水面上只能看到天上映下的月光被江水的波涛撕碎成小块布满了江面。

    因为龙阳部队刚经过整编重组,所有的水军部队战船都停靠在苇河下游与谷阳河的交汇处,整个苇河龙阳段的江面上就连一条龙阳水兵的战船也看不到。

    废弃渔村就位于苇河的一处河岸浅滩旁边规模并不算大,在渔村后方有一大片密林完美地掩盖住了渔村的踪影,只有一条小路曲曲折折连接着渔村与龙阳城郊的联系,不过现在看起来这条路也有一段时间没人走过了;因为原先

    踩着布满了厚厚杂草的土路,亚里沙跟在锈铁清次郎的背后来到了渔村;刚一进入渔村一副破败的景象便映入了亚里沙的眼前。

    几件废弃的屋舍上房顶已经缺损了大半,石头砌成的墙面也开裂倒塌,房子内的木架结构像是死人的骨骼一般完全露在了外面,而已经废弃的破旧渔网就像死人的头发一样胡乱地挂在了网架上面,整个渔村都是死去的渔村,而所有呆在这里的囚徒们都是将要死去的囚徒。

    “你磨磨唧唧地去做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清勋此时正坐在一个破旧房屋的门前换着衣服,见到才到的清次郎与托德亚里沙三人脸上倒是并没有露出责怪的神情。

    “被守军拦住了,废了点时间。”

    清次郎一丝犹豫都没有,轻巧地对清勋说道。

    “你没搞什么花样吧?”

    清勋抬头瞥了瞥清次郎道。

    “怎么会呢?清少爷?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帮你做接头从外面给您带话参与越狱,这已经是大罪了;而且我这些兄弟也都是在龙阳犯了大事的人现在要回到龙阳也是不可能的,也只能全部仰仗大公子了。”

    听到清勋的质问后,清次郎回头看了看亚里沙与托德后耸了耸肩,一脸的轻佻。

    “现在我等的身家性命都仰仗公子了。”

    说到这里,月见三十三郎也站起身对清勋鞠躬作揖。

    “我等身家全靠公子。”

    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对清勋鞠躬作揖,亚里沙与托德见状也不敢怠慢忙弯下了腰。

    “真想不到我最后竟会与你这种人一起逃窜,真是令人可笑。”

    见众人全都对他一副作揖敬佩之姿,清勋脸上也不由得涌出了得意的神色,冷冷地瞥了一眼萨番后语气尖锐地讥讽道。

    萨番见此倒也不生气,只是一脸陪笑着应和。

    看着萨番这副表情,清勋原本准备的讥讽之词也都全没了用武之地,只得短叹了一声。

    “现在鹿原大乱,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些啊。不过清少爷,这苇河历来素有天险之名,前有秦任晖大将率军十万未曾渡过铁溪,又有牧之野晴宣三万精兵折于苇河一战;且重金源水军必然严加看守河岸,我等又怎能轻易渡河逃去重金源?“

    见到江面宽阔,四下无一条船只,月见三十三郎也故作出一副担忧的态度扫视了呆在废渔村的众人。

    刚才龙阳监狱越狱时,在册囚犯尚有百余人,如今逃到这废渔村时只剩囚犯不到三十余人,除开特骑队队员十一人外剩下的皆是被关入狱的贵族与将军,除开清勋、清次郎、月见等几人外其余众人皆是身上带伤。

    “况且,犯人们尚有大半,我们不等他们吗?“

    “哼,等他们做何?他们都是些作奸犯科的渣滓。若我们只朝一个方向逃窜,恐怕不消半日便会被龙阳部队追上,他们四散逃窜正好替我们分散了龙阳部队注意,也算是这帮渣滓们的作用吧。“

    清勋冷哼两声,随后冷笑着扫视了一下众人。

    “我清家世代在朝中为官,如今虽被英氏封氏加害但实力尚存,我兄清旭尚在朝中为官,表兄清江、表妹清云亦在冀州,弄些船只渡河岂是难事;况且他白殿臣如今立足未稳,还需我清家以及诸贵族支持,这江面战船正是重金源派出。“

    说罢,清勋环视众人一圈后命手下沿江挂起数面锦旗,旗帜艳丽,旗面之上绣着几只鸟雀,旗帜随江风吹拂,旗上鸟兽宛如活了一般灵动活泛游于旗面之上。

    随后清勋便一把火点起了渔村中堆起的渔网,顿时浓烟四起;伴着江风,浓烟迅速升上半空。

    因的江面万里无云,白烟直升入云层,即便隔了数里亦能看见浓烟。

    正当亚里沙等人看着旗帜正发愣时,清勋突然看向亚里沙与托德二人。

    “此乃我家族旗,挂此旗帜于江面,待到半夜自会有人来此接我们上船。”话毕之后又紧忙说道“说起来高炊何在?他原是我家骑士,龙阳政变时逃出军队落草为寇,其人勇冠三军,有万夫不当之勇,原本是关在狱中尽头牢房之中,现在他身在何处?“

    “啊,他,高先生他。”

    亚里沙被这么一问,立刻便想到高炊死时的惨状,又想起了杀死了高炊的清次郎;一时之间乱了阵脚,但惊慌之状未持续太长时间旋即便面色做悲痛状,看向清勋。

    “高将军已死在监狱,狱中军士人数众多,高将军不敌被杀。”

    “是吗?人各有命,他死在龙阳亦是他的命啊。”

    清勋哀叹一声后,看向亚里沙,视线正好与亚里沙何为一处,见亚里沙视线并无动摇最后也只得望向江面。

    其余几人听闻高炊死讯后,也面如土色,言辞皆有哀叹之意。

    月挂半空天正明时,便见到江面驶来两叶扁舟,见河边锦旗飘扬忙升起火把。

    船队为首有一汉子正站在船头,一手持枪一手举火炬,见到渔村众人后,便举枪示意,而众人见此也忙举旗示意。

    “哦,你就是清家少爷吧!我乃白殿臣帐下骑士韩立,我等早就在江面上等候多时,还请公子早日上船!”

    待众人皆上船后,韩立笑声爽朗,当即拿出一口长七寸宝剑递到了清勋手中;见清勋接过见后,神色怠慢心中已是十分不满。

    他听鹿原将军、兵马从事白殿臣之命特来此处接应龙阳落魄贵族只因白殿臣曾说若要击溃封玉还需龙阳贵族协助而清氏正是龙阳贵族之首,在朝野内部尚有势力,需给尽礼数故而特拿出随身佩剑【竹清剑】赠予清勋,不曾想清勋竟如此无礼傲慢,心中十分恼怒。

    自顾自想到:这厮只是一落魄少爷,载一船落魄失势贵族,如今竟如此傲慢;若不是白将军执意与封玉作战这帮纨绔子弟又怎能有活路?

    随后又看到清勋身边立着的月见等人,见这几人面色凝重气宇不凡,心想这几人倒像是军人出身不可小觑,倒是带了一丝畏惧。

    扁舟随着江风行不到两时便已到达江心,一船在先一船在后;而明月也已沉入江下,天色也翻出一层铅灰,船港前方灯火通明,眼见船便要停靠入港。

    正当所有人都心怀着轻松,亚里沙见苇河宽广一时内心也有了些震撼。

    倘若我父与兄若得知我现在正随军潜入重金源大军之中,不知父亲会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船内突然震荡起来,随后如同冰雹雨点打在船上。

    “发生何事?难不成是冰雹?”

    “不是冰雹,此时乃是春天哪来的冰雹?”

    正当众人讨论着突如其来的细密撞击声时,撞击声便像他们刚才来到时一般,突然地止歇。

    正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后,突然无数巨物撞击船体的声音瞬间笼罩了船舱之中。

    众人被这突然其来的变故袭击,一时间也都慌了分寸。

    “这是何故?难不成龙阳水军追了上来?”

    随着撞击声与船体的摇晃越来越剧烈,所有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惨白,只有托德韩立二人尚能保持镇定。

    没过多久,一声巨响突然从船舱前传来,众人忙跑出船舱外。

    而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众人都慌了神色,就连刚才保持镇定的韩立与托德亦张大了嘴。

    映入他们眼前的是一副他们此生都未曾见过的景象,这景象惊诧到他们就连船沿被撞破的大洞也没能及时察觉,只能呆愣在原地看着眼前景象的发生。

    只见原本平静铁黑色的江面之下数道紫色磷光像是轻薄的纱幔在水中飘忽不定如同鬼魅一般时隐时现,而在紫色纱幔之下无数与船相仿的白色闪光如同织布的梭子一般不断穿梭在紫色纱幔之中;不时有紫色的小鱼从水面跃入船上,刚才细密的物体碰撞声正是这些小鱼撞击。

    “不好,这是潮迁!是矢浪鱼群!”

    “矢浪鱼?”

    听到这名字亚里沙倒是稍微愣了一愣,他知道矢浪鱼,这鱼是苇河特产鱼种,肉质细腻嫩滑,入口香甜,曾是皇室贡品,也是极东立花家家徽。

    但他所吃矢浪鱼并没有紫色小鱼这么小。

    “这就是矢浪鱼?这种小鱼如何撞破船只?”

    在船体平静后,亚里沙捡起了掉落在船板上的小鱼仔细地端详着向托德问到,但此时托德却像是毫不在意他说的话一般,慢扯过船舱内的油布。

    “托德?”

    “干什么?快帮我点火倒热油进水里驱赶鱼群!这紫蝶鱼在被其他鱼狩猎!不把他们赶走咱们的船要沉了!“

    正当托德这么喊时,突然几道白色的大鱼突然飞出了水面,随后被大鱼激起的浪头如同泼水一般直直地打在了亚里沙等人所在的小船之上,一瞬间整条小船差点就被这鱼掀翻,

    大鱼全身都长满了银色的鳞片,这些鳞片质地纯洁,银色之中透着粼粼的金光如同骑士所穿的锁子甲一般,在出水之后在月光的映照下与水花一起泛着粼粼的银色碎光斑;贴近船边亚里沙才看清大鱼的真实面貌。

    这大鱼圆眼长嘴,细密尖牙外露,整条鱼犹如一条船般巨大;贴在近前,亚里沙只看到这鱼鳞片如同碗口一般巨大,随后一声木板撕裂的声音便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

    只是被这鱼轻轻蹭了一下,这船侧便瞬间折断。

    随着“乓啷“一声,一枚有人拳头般大小的淡金色鳞片就这么掉在了船上,紧接着便是苇河冰冷的河水涌入船内。

    “小兄弟,这才是矢浪鱼啊。“

    就在亚里沙发愣之时,韩立也缓过了身。

    他一边拍着亚里沙的肩膀一边指向船后。

    听到他的话后,所有人都不由得回过了头,紧接着他们看到的景象便在此使他们愣在了原地,这次所有人心中都感到了深深的战栗。

    就在战船后面黑色的水域之中,数十条和刚才一般大的鱼正如箭矢一般飞速向他们袭来,而在这群大鱼背后,一大片江水正袭卷着化为层层巨浪打向这一叶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