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燕云

第八十八掌 塔布囊

    再说明智引诸人一路沿草原找寻瓦刺阿失帖木儿大汗,至色楞格河,(注:瓦刺老巢)不见其踪迹,有散住牧民告之,阿失帖木儿汗部内讧,已远走西北哈密!明智闻此,仰天长叹,所掖巨鲸早腐朽不堪,不得已,一行人只得弃此庞然大物,取少量火炮一路又槊西北而去……

    这一日,烈日尤其,众人困顿荒漠,也不知日月几何,明智再看身后,八十几人,只剩六七,四面八方,人烟渺茫,所谓上天入地无有去处,明智见此,不禁掩面啜泣!中有一人哀告:“镖主,水米己尽!“明智闻言,默然无语,心中自道:“想来张明智要死在此地了……..“

    ...........

    “那儿班那颜,(注:蒙古军制十夫长称谓)这有汉人........“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明智几人早己奄奄一息,只道自生自灭完了,却半夜杀出一队巡逻的瓦刺士卒,倒是救了他们一命!

    比及天光,众人醒转,却见手足尽被绳锁困缚,周围更伫立一众瓦刺士卒,明智见了,急问道:“这是阿失帖木儿大汗处?“几个瓦刺士卒听明智通蒙语,乃问:“你们是甚么人?“明智回道:“我…….带我见大汗!“有个虬须的士卒狠狠踢了明智一脚,瞠目道:“你是阿失的走狗?“明智见问,心下大骇:“该死,莫不是阿失对头!“当下任他再问,不敢开口!

    这当口,忽外面传来一声:“巴鲁,保保塔布囊(注:瓦刺驸马称谓)叫你!“

    “喳“原来这位踢人的正是巴鲁,巴鲁狠狠瞪了明智一眼,才转身离去!

    “参见塔布囊!“

    “嗯!我听说昨晚你们虏了几位汉人?“说话的人身量威武,五柳长髯飘洒胸前,只是奇了,这位蒙古驸马竟是身着汉服。

    巴鲁回道:“是几个阿失的奸细!“长髯人拈须愕道:“哦!奸细?你怎生知道?“巴鲁瞧这位驸马似有疑虑,急急道:“为首那人张口便要见阿失。“

    “所以,你以为他们定是阿失的奸细?“长髯人语带温和,呵呵笑问!巴鲁见问,吞吐道:“正……正是!“长髯人见巴鲁有些窘迫,哈哈大笑:“我们瓦刺的拔都儿(注:蒙古勇士)是个鲁莽的汉子…….走,带我去瞧瞧!“

    “喳“

    不一刻,长髯人便随巴鲁走入囚帐,里头明智正垂首呆坐,猛的见个身着汉服的高大身影入到帐内,忙把眼瞧看,这一看,倒甚是面善,急泛巴泛巴眼细看去,顿时大叫:“老四……“

    长髯人听这一叫,倒是莫名,当下并不理会,只喝问:“你们是甚么人,来此何干?“

    “老四,老四,我是你二哥张明智……..“明智只道他未看得清楚,急伸长脖子,大声辨道!未及长髯人开口,旁边巴鲁猛的一拳砸在明智胸口,大吼道:“狗贼,你是甚什么东西,竟敢胡言乱语,可知眼前这位乃我瓦刺第一勇士保保塔布囊!“

    “住手……..“长髯人喝住巴鲁,口中怒道:“巴鲁,你太放肆!“

    “塔布囊!“巴鲁被这一吼,倒甚觉委曲!长髯人见了,语气稍缓:“你先下去!“

    “喳!“

    “方才你叫我甚么?我…..并不识得你?“长髯人看向明智,只一脸疑虑!

    明智见他神色,不似有诈,当下亦是狐疑万分,又不知深浅,乃垂首道:“我等是关内走镖之人,因遇沙暴,迷了方向,才到的此地,方才见你相貌,与我四弟甚是相当,这才错认!“

    长髯人颔首又问:“你们走的甚么镖?竟有炮子在身?“(注:古今中外,运送火器,皆十足死罪。)明智见问,知道干系重大,乃大声道:“冤枉,这是来此途中,遇征战遗迹,因我等丢了主顾货件,便起了侥幸之心,捡得此物,思它回去换些钱俩,好赔主顾,乞将军恕罪!“言毕,顿首再拜!

    长髯人听了,倒半霎做不得声,良久吩咐左右:“好生看顾他们,无我之令,不许其它人等审问!“左右自应诺不表!

    再说长髯人一路狐疑退归本帐,旋叫了仆从,道:“去把牛鼻子找来!“

    ………..

    “额驸,你今儿怎么了?恍恍惚惚的,叫人害怕!“昏灯之下,一蒙族女子柔声问向长髯人!长髯人闻此,长叹一声:“我常问我自已,我到底是何人?可偏偏想不起来,昨日巴鲁虏了几个汉人,我去审问之时,中有一人竟呼我为四弟!可……可我……“说到这,更长吁短叹!

    女子听了,惊问:“莫非真是你二哥!“长髯人看向女子,缓步起身道:“木辛,其实我亦这般想,只是这几人身着炮子,又从阿失方向来,父汗向与阿失交恶,只恐这些人等是阿失奸细!“这位叫木辛的女子柔声回道:“还是把邢道长请来罢!“

    不一日,伍卒领个道士进得帐来,只这道士一路骂骂咧咧:“又做甚么勾当,挠我清修!“长髯人见了,急问道:“牛鼻子,你少来,我问你,你又输了我多少牛羊?“老道见问,打个哈哈:“不曾输…….“长髯人嘿嘿笑道:“不曾输?我来问你,我到底姓甚名谁?“道士被这冷不丁一问,倒一时唐突,只支吾道:“我怎知你…..你叫甚么,只见你伤在关帝庙,瞧你可怜,救你一命罢,谁曾想,把你救好,你且忘了自已姓名!“长髯人道:“前日巴鲁虏了几个汉人,中有一人唤我做四弟,你且与我一并瞧看!“说着,挟起道士,直奔囚营。

    说话的讲到这,想必大家已猜到,这位长髯人正是我们四爷方明,有官要问,何以四爷入了此地,娶了此妇,蓄了此髯,又唤了此名?我劝诸君莫急,且听我与你细细说来.

    原这位邢道长对四爷之症耿耿于怀,曾发了誓言,非要治好他不可,这便远去了西昆仑,采得昆仑株几束,一路返京,恰在关帝庙前,见了伤重四爷,这才急救起,取昆仑株救治,其实四爷之症本在于心,前受佳聪百般料理,今又得昆仑神株,外加邢道士岐黄妙手,便这毒症总算迎刃而解,只不过这四爷病好之日,却尽忘前事,连姓甚名谁亦一并爪哇,邢道士知他是个苦命之人,前被贼人毒害,又被发妻抛弃,寄在侯府,又为人不容,邢道士叹口气,索兴携四爷远走大漠,也是巧了,刚到漠北,恰逢阿失帖木儿与也里八失两大部落厮杀一片,四爷为人,向是欺强而不凌弱,因见也里八失被团团围困,乃大吼一声,杀人乱阵,仗绝伦武艺救也里八失于危难,后也里八失感四爷恩情,乃将独女木辛立里,嫁与四爷,四爷原是不从,后架不住邢道士劝说,也就半推半就应了,只不过自打婚后,常常梦起,恍恍惚惚似有一女倚在身边,只四爷苦思,但得依稀,因此亦常落寞寡欢,木辛公主本乃善解人意之人,每逢四爷苦思,总是温言劝慰,夫妇二人倒也是相处欢恰,至于长髯,乃邢道士之法,邢道士告之,四爷全身之毒受神株排挤,总要找个发落之处,邢道士乃命四爷蓄须,把个未尽之毒蓄之美髯,至于四爷名字保保,乃是大汗钦赐,寓意四爷像蒙古救星王保保。而四爷出身,邢道士自是明鏡,因见四爷如今涣然一新,不忍告之过往,才索兴不提这些。

    今日四爷强挟邢道士去瞧那汉虏,邢道士不禁叹道:“该来的,终是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