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一家化工厂生产的原料产品，因生产环节存在明显漏洞，质量出现严重问题。对此，国家安全生产监管部门下发通知，要求行业内各有关单位和企业进行自查和协查。

    接到通知后，张智打电话让常驻海东的协会副秘书长佟亚伦按照有关部门的要求，起草一份关于协会会员单位清点检查库存的协查通知。

    佟亚伦很快就把通知起草了出来，又打电话告诉张智，说准备把起草的通知送到学校，让张智签发。

    “你别跑了亚伦，我过去吧。”张智说自己到秘书处去，正好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张智从学校到秘书处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三点，签发完协查通知，他和佟亚伦又在一起商量协会组团参加荷兰UPC工业贸易博览会的一系列筹备工作。忙完这些，张智准备返回学校。

    “张总，你今晚要没别的事，咱们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佟亚伦说。

    因为都是曙光院的同事，所以，佟亚伦还是称张智为张总。

    “你请什么客，发财了？”张智开玩笑地说。

    “没有没有。就是想请张总吃个饭嘛。离这儿不远有家店不错，咱们去坐坐吧。”

    张智自从在海东理工大学读博以后，牵扯了他的主要精力。佟亚伦是协会唯一常驻海东秘书处的工作人员，虽然同在海东，但平时如果没有会议或者其他大的活动，张智就把协会的日常工作都交给了佟亚伦。

    佟亚伦是个头脑很活泛工作也踏实的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又很懂得摆正自己这个副秘书长的位置，工作上，他总是及时请示汇报，让张智省了不少心。

    于是，张智爽快地答应了佟亚伦。

    出了协会秘书处所在的那个宾馆大楼，佟亚伦带着张智过了马路向正南方向的那条路上走去。

    “亚伦，说吧，有什么事？”

    两人在路上走着的时候，张智开口问道。他猜想佟亚伦应该是遇到什么事有求于他，他不想等到饭后“吃了人家的嘴软”。

    看张智主动开口问自己，佟亚伦就不能再拖着不说。

    “张总，是这样的，我有个侄女，是我大哥家的孩子，今年毕业，我大哥是想让她到咱们曙光院工作，可她是学中文的，专业不对口，而且又只是个本科生，怕进不去。她自己想来海东闯闯。我想着，看能不能在中国UPC网站先给她找个事干。张总，你跟UPC网站那边的孙总比较熟，所以，想请你给推荐推荐。”

    佟亚伦说的这个中国UPC网是一家纯商业性质的网站，与中国UPC工业协会相互间没有任何隶属关系。两年前，这个网站的老板孙启蒙通过邹东明认识了张智，之后，中国UPC工业协会牵头举办的大部分展会或者活动的策划，这家网站都深度参与，双方有过不少次成功的合作。除此之外，张智与孙启蒙平时并没有过多交往，但相互间都是很看重对方的。

    “好啊亚伦，看来你已经号准我的脉了。”张智笑着说。对于佟亚伦，张智觉得这个忙如果能帮还是要帮的。

    “不是，张总，我——”佟亚伦谦卑地，有意用一种语无伦次，来对自己的直白表示歉意。

    “行吧，我这两天就跟孙总联系联系。”张智爽快地把这事应了下来。

    “到了，张总，就是这家。”佟亚伦指着一家东北菜馆的门面说。

    两人在餐馆里坐定，佟亚伦拿着菜单一一征求着张智的意见，点了排骨炖粉条、毛肚锅、蒜蓉菜心、酱牛肉，还有两瓶啤酒。

    张智今天的确也没什么其他急着要做的事。他和佟亚伦一边吃一边喝，不慌不忙地闲聊起来。

    第一杯啤酒还没喝完，张智的手机响了。

    “是马涛。”张智看了下手机，边对佟亚伦说着边摁下了接听键。

    电话里，马涛说他想见张智一面，问张智现在在哪儿，他开车过来。

    “你的鼻子挺尖的嘛，正好，我和亚伦就在外面，你过来吧。”

    半个小时后，马涛赶了过来。佟亚伦忙喊服务员拿菜单，又加了两个儿热菜，并让服务员再拿几瓶啤酒过来。

    马涛一来，气氛明显活跃起来。

    “张智，上次你没回西城，院里的中层以上干部会议你没有参加，可惜了，没有看到大老板发脾气发得那个大呀。”马涛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出了曙光研究院的大门，曙光院里差不多五十岁以下的职工，都称林院长为大老板。

    “怎么回事？”张智端起杯子，分别同马涛和佟亚伦碰了一下问道。

    “还是王建国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听说他和于芳偷偷结婚了。这是会后才知道的。”

    马涛就把林院长在会上讲的那些话和林院长发脾气的样子，详详细细地描述给张智和佟亚伦听。

    “你知道大老板最后说的什么吗，这句话现在已经被曙光研究院上上下下称为经典了。大老板说，有些人要记住，玩情如玩火，玩火必自焚。这话说得厉害吧。”

    张智心里咯噔一下。听马涛学着林院长说那句玩情如玩火，玩火必自焚，张智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表情有点不自然起来，有点脸红耳热。好在，马涛和佟亚伦都知道，他一沾酒就脸红。

    马涛又接着说：“我从西城回来后，听说院里已经通知于芳，夫妻同去同留，让她限期办理调离手续，并且退出她在曙光院的住房。”

    张智和佟亚伦听完，都啧啧地说道：“看来大老板是真的发脾气了。”

    听马涛讲完这件事，张智有点分心了，他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丝担忧。他意识到，他前几天已经周密考虑过的计划，后期的实施难度有可能加大不少。不过，这绝对是他自己心里的秘密，他不会让任何人看出一丁半点。

    他们这知根知底的三个人，又吃又喝，不用推让，眼看着六七瓶啤酒见底，佟亚伦还要喊服务员再拿啤酒来，张智拦住了他。

    “亚伦，差不多了，已经八点多了。”张智又叮嘱佟亚伦，“一会儿记着把发票开了。”

    佟亚伦会心地点点头，领会了张智的好意。

    三人起身，佟亚伦去结账，张智和马涛先往门外走去。

    等佟亚伦出来，马涛对张智说：“我送你回学校。”

    张智本想推辞，又一想，马涛肯定还有事，就说：“那辛苦你跑一趟。”

    见这情景，佟亚伦就跟张智和马涛道了别，顺着来路一个人先走了。

    张智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马涛开车朝海东理工大学方向驶去。

    “今天跑过来不是专门来说大老板发脾气的事吧。”张智先开了口。

    “张智，你是没在现场。大老板发那么大的脾气，我看，以后曙光院不会再轻易发生这种事了。这简直就是在挑战大老板的底线。”

    “嗯，哦，是。”张智禁不住又联想到自己，奇怪地回应了这几个字。

    “你不知道，这次中层干部会上，大老板的想法可是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马涛说。

    “你指哪方面？”

    “别的不说它，主要是勤凯公司这边，大老板好像已经下决心，想让勤凯公司逐步退出海东回西城。”

    “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张智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把脸转向马涛问。

    “听老板在会上一说，开完会我就去找老板，老板说，西城那边现在给出的优惠政策力度很大，而且西城市的领导和好多委局的头头到曙光院调研时，现场办公，给曙光院解决了不少难题，大老板就有点动心了。”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都已经买房子置地了，而且勤凯这边眼看着在海东已经形成气候了。”张智的话听起来，好像比马涛还要关心这件事。

    “谁说不是。”

    “大老板没想想，这边这几年已经干出了点名堂，再打回老家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呀，而且，我把下一步的打算都详细跟他汇报了。”

    “那他最后怎么说的？”

    “老板好像真是已经考虑成熟了，他让我也认真考虑考虑，过几天让我再回西城一趟。”

    不知为什么，听完马涛讲的情况，张智的第一反应是，他希望勤凯公司留在海东。他猛一下说不出为什么，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勤凯公司留在海东，对他来说有利无弊。

    “马涛，你自己怎么想的。如果你想留，老板想走，怎么办？”张智有点急切地想知道马涛的真实想法，而且，他相信，马涛会跟自己说实话，要不，马涛急着专门跑来找自己说这些事干什么。

    “跟你讲吧，张智。当然，我现在当不了家。如果老板能听我的建议，勤凯公司绝对不能离开海东。如果老板真是下了决心必须回去，我也有了想法，但还不是很成熟。怎么说呢，如果真要回去，我肯定会想办法变通的，只是肯定会有难度。”

    这番话，张智相信是马涛的真实想法。马涛当初放弃曙光院的其他职务来到海东当这个总经理，就是准备大干一场的，现在让他半路再回到西城，他不会甘心。

    张智相信马涛，一定会想出其他的办法。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觉得有必要再聊一会儿。

    车已经到海东南站附近，这里离海东理工大学不远了。

    马涛说：“走，再喝杯咖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