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卓按照韩子洋发来的地址到了一个有些偏僻的会所里，外面看着其貌不扬，里面却是豪华至极。

    韩子洋正在门前等候，他身后跟着一个脸上带着刀疤有些煞气的中年汉子。

    “杨教授，哈哈，你可是姗姗来迟啊！”

    杨清卓推了推眼镜，把手里的档案袋晃了晃。

    “冯董事长在吧？”

    “在在在，早就在里面恭候你了！”韩子洋客气的把杨清卓请到里面。

    在一间包房里，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也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文雅，正在煮水泡茶。

    看到杨清卓进来，他笑了笑。

    “杨教授，久仰了！”

    杨清卓把档案袋换了个手。

    “冯董，您客气了！”

    杨清卓临近冯默坐了下来，然后目光望了望在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冯默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给韩子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两个出去。

    “杨教授，既然你也来了，我也就不客气了，东西带了吧？”

    杨清卓把档案袋放在桌子上。

    “我要的东西呢？”

    冯默站起身来，从沙发背后扯出一张方形的画框，上面盖着一层布，拉到杨清卓面前。

    杨清卓看着画框，眼神微变。

    他扯开上面盖着的布，就看到那上面画着的两朵栩栩如生的黑色玫瑰，玫瑰互相交缠在一起，每一丝花瓣都是那么生动，仿佛黑夜里摄人心神的一双眼睛。

    这时候冯默打开了档案袋，里面有一叠厚厚的文件，上面画着各种符号和公式，他仔细的看了每一页的内容，最后才满意的点头。

    “杨教授，我们的交易从12年开始，到今天也有足足四年时间了，恭喜你，大家从此以后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杨清卓拿着画，走到包房中间，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火机，居然就当着冯默的面把画点燃，看着火焰一丝丝把那一对交缠在一起的玫瑰吞没，他似乎在稍稍安心。

    “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你们千方百计的威胁我就是为了拿到鋽金属的所有研究数据，到底有什么用处？”他问道。

    冯默自信的笑了笑。

    “杨教授这可真是太过谦虚了，其实想必你也不可能不知道，你发现的这种高浓度重金属有着一个很重要的特性，可以为超级武器爆炸时提供一个稳定的起爆环境，这是目前全世界都在寻找的特殊材料，得到它就可以制造更大量级的超级武器了！”

    “不过你可以相信一点，我们既不会去争夺你的科研成果，也不会让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知道我们之间的这场交易！”

    ……

    杨清卓跟冯默一起走出了会所，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冯默将直接赶往机场。

    冯默看到韩子洋并没有在外面等着他，有些奇怪，于是问前台的服务员。

    “韩总他们两个好像是提前去开车了！”

    冯默点了点头，看到门外早就等在那里的车子，于是朝杨清卓伸出了手。

    “杨教授，那我们就此告别！”

    杨清卓看着他，却没有跟他握手，而是抿了抿嘴，然后直接走了出去。

    冯默苦笑了一下，心想着这个知识分子不管到什么样的田地也还是尽量保持着那股固执劲头，也算是不易。

    他手里拎着档案袋，打开了门前停着那辆奔驰车的车门。

    “冯董事长，你好啊！”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冯默心里一惊，很快就友好的笑了。

    “哦？不好意思我上错车了！”

    然后他就准备推门下车。

    这时候车门却被锁了起来。

    肖振国回头看着他。

    “您没有上错车，只是司机稍微换了一下而已！”

    “我是云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肖振国，想请冯董事长跟我会市局协助调查一起窃取国家机密的案件！”

    冯默皱着眉。

    “我是华侨，而且是省人大代表，你没有权力拘捕我！”

    这时候，一个穿着褐色夹克衫的男子敲了敲车窗。

    “冯董事长，他或许没有权力，但我总有吧？”

    说着话，他从包里拿出了几张纸，其中一张是省高官会紧急会议决议，另外一张是国家安全保卫局特别拘捕令。

    “你因涉嫌窃取国家重要机密已经被剥夺了人大代表的权力，现在我代表国家安全局正式对你提起拘捕！”

    冯默落寞的靠在了车座上，这个人正是跟他一起乘坐飞机回国的人，原来从自己上飞机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人跟上自己了。

    ……

    市局。

    国安部门的人正跟林局亲切的握手。

    “林局，这次行动如此顺利真的非常感谢市局的支持和配合，现在冯默等人窃取国家机密的证据确凿，一会儿我就直接把人带走了！”

    林局看了一旁的肖振国一眼。

    “同志，那杨清卓的处理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那人笑了笑。

    “我来的时候已经向上级部门汇报过了，鉴于杨清卓是此次科研的重要主持人员，对国家的科技发展是有很大帮助的，他在去见冯默之前已经把所有有关材料都上交了国家相关部门，而且主动检举了冯默一伙人员的罪证，也算是戴罪立功，至于他后面的情况就还是要交给你们公检法按照相关法律予以判处，并且应当给予相应的立功表现！”

    送走了国安部门的人员，林局看着一直发愣的肖振国，怕了他肩膀一下。

    “怎么？破了一个这么大的案子你还有什么心事？是不是最近太过紧张了？我放你几天假，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最好能把老婆和孩子给我接回来，那样才像个家嘛！”

    肖振国愁眉不展，失望的摇了摇头，其实在他心里这个案子还有许多疑点没有解开。

    从韩子洋和刀疤的审讯得知，赵心影就是在远洋集团上班时被人在水杯里放了一定浓度的“鋽”金属，导致她在一年多后检查出身体问题，这虽然解释了她死亡的起因，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有答案。

    杨清卓交代了吴建家里的那场火灾正是韩子洋让老刀疤等人干的，因为那时候吴建一直纠缠杨清卓索要出国留学费用，而他们正要找一个可以接近并且威胁杨清卓跟他们合作的理由，这个自然不错。

    还有，杨帆的车祸也正是韩子洋通过彭玉海联系到朱建国私下更换了其车子的刹车助力泵系统。

    肖振国默默不语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薛婧看得出他还有心事。

    “肖队，你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大家可以一起分析分析，你总这样早晚都会憋疯的”

    肖振国反复的回想着整个过程。

    “一切都很合情合理，可总觉得有点太合情合理了！”

    “而且现在还有一个最开始就出现的问题，既然两年前死的是赵心影，那么赵心月又在哪里？根据韩子洋和刀疤等人的交代，他们本来是想绑架赵心月的，可是还没等他们下手，人就已经消失了，难道说这其中还有什么人是咱们没有想到的？”

    薛婧一边苦笑着，一边帮他收拾着乱哄哄的办公室。

    “说不定赵心月是提前感觉到了危险躲起来了啊，你看你整天疑心重重的，连办公室都没时间收拾了！”

    她一边整理，一边分类。

    “咦，这怎么还有一个快递？这上面的收件人是你，寄件人怎么叫……叫黑夜玫瑰！”

    薛婧这一发现连自己都惊呆了，肖振国也赶紧过来，看着快递封皮上的寄件人果然是写的黑夜玫瑰，而且寄件人地址居然也是赵心影老家。

    他们带上了手套，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快递的封皮，里面是一个塑料袋封装好的文件。

    一张泛黄的手写信，一张是医学亲子鉴定报告，还有一个录音笔。

    薛婧翻到最后的鉴定意见处，上面赫然写着：根据DNA分析结果，在不考虑同卵多胞胎和近亲的情况下，支持杨清卓和赵心影为该新生婴儿的生物学父亲和生物学母亲。

    这张亲子鉴定报告就像是一个埋了许久的炸弹，突然在薛婧和肖振国心中炸开。

    过了许久，他们才缓过神来，接着看完了那张泛黄的手写信。

    真相终于揭开，却好像是给人性带了上一个丑恶的枷锁。

    原来一切的起因就是2012年8月16日的那天晚上，结束了宴会之后，吴建以酒醉的理由提出让没有喝酒的杨清卓代为送已经有了醉意的赵心影回到出租房里。

    杨清卓把赵心影扶到床上，而迷糊中的赵心影呓语着，说的都是与吴建之间的柔情蜜意以及不想让他离开又不愿耽误他追求科研理想的心愿。

    杨清卓在外面为人师表受人尊重，可在家里他却是一直过得压抑，加上多年来对于杨帆身世的怀疑又不敢也不忍亲手去撕破它，让他心理已经变得扭曲，只是他自己尚且不知。

    所有的压抑在单独面对着那个女孩子的时候瞬间爆发。

    在一切发生的时候，那张床背后赫然就挂着一张吴建曾经画给赵心影的黑夜玫瑰。

    后来赵心影醒来知道自己被杨清卓强奸，于是把事情告诉给吴建，吴建却变得意外的冷漠，消失几天后给她的回答只有分手两个字，这让她心灰意冷，而不久后，吴建就得到了本来已经希望渺茫的出国留学机会。

    赵心影在几个月后发现了自己已经怀孕，孩子就是杨清卓的，她犹豫了很久，最终因为不忍，打算生下孩子，可是却在要请产假的时候出了意外，导致孩子早产，在保温箱里放了12天后死去，她留下了孩子的毛发，也就是后来亲子鉴定所用到的东西。

    15年，意外查出了自己已经身患癌症，赵心影写出了自己这些年来所背负的一切，把亲子鉴定报告和一段来自她跟杨清卓、吴建等人的对话录音封装好了，存放到可靠的地方，然后约了杨清卓在雨夜的松江大桥见面，那一面也就是永别。

    ……

    面对亲子鉴定报告报告和录音里的内容，杨清卓情绪终于崩溃大哭，再之后他对整个过程也供认不讳。

    ……

    杨清卓以受到威胁私自将国家重要科研成果卖售给境外团伙，但因主动投案且主要成果并未受到损失而从轻判处，同时犯有强奸罪，受意他人改造杨帆车子导致车祸等情节，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

    周康，因持刀劫持他人，犯有故意杀人未遂及危害公共安全罪，鉴于有主动交代线索的情节，判处有期徒刑7年；

    韩子洋，刀疤及几名手下，皆以故意杀人罪等被从重判处。

    ……

    审判当日高绮冰并没有出现在法院，当天晚上她穿着睡衣一夜无眠，在杨清卓最心爱的花房里整理着花，直到深夜，她第一次见到那盆从来没有开过的花终于在夜间盛开。

    那是一朵与夜幕几乎相同颜色的黑色玫瑰，不同于外面能买到的那些带有其他色泽的黑玫瑰，这朵上面竟然是单一的纯黑色。

    就算是一双在黑夜里睁开的恶魔之眼。

    ……

    2019年，听说了周康在狱里的表现就像是一个失去了所有希望的人，肖振国带了不少水果和吃的来看他。

    坐在肖振国对面的周康瘦了很多，眼睛里已经失去了光彩。

    “肖队长，谢谢你还能来看我！”

    “听说你在里面表现的不积极啊，怎么回事能告诉我吗？”肖振国问。

    周康叹息一声，目光望向别处。

    肖振国笑了，他缓缓拿出手机，翻开了相册，然后递到了周康面前。

    周康低头一看，自以为已经心如止水却突然开始狂跳起来。

    从那天开始，他在监狱里表现变成了最积极的那一个，并且多次立功减刑。

    ……

    薛婧和王海彬他们都好奇的问肖振国原因。

    肖振国叼起了一支烟，没有回答他们，而是再次翻开了手机相册。

    薛婧拿过来仔细一看，那只是一张不太清晰的照片，上面拍的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圆圈，看起来应该是个戒指。

    ……

    肖振国破了案子之后还是按照林局的“指示”在家里足足休息了两天，这两天他几乎没有出门，自己做饭自己吃，看着家里的一点一滴，都还留存着曾经的样子，只可惜家人已经不在身边。

    今天他打算去上班，重新回到那个他为之付出了一切的地方。

    都市生活节奏越来越快，人们所面临的东西也越来越繁杂，有人问他干了那么多年的刑警，一定看过太多这个世界上的罪恶，那么这个世上还有净土吗？

    他笑着没有回答。

    净土从来不在这个世上的任何一个角落，而是在人心里，在孩子明亮的眼睛里，在每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善良举动里，在无数为着城市的运转而不辞辛劳的人们脚步里。

    他穿着清洗干净的警服刚一出门，就看到了薛婧手里拎着包子和豆浆，靠在车门前。

    此刻正在朝他招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