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小插曲过后，弓弩演练继续，经过两个时辰的比拼，已是初步选出二十八位极佳弓弩手，最后一场比试，便是要从这二十八人中，选出十二位领队之人。

    相比之前演练时的死靶，这次李君羡将安善坊校弩场的活动靶搬了过来，规则很简单，先比拼陆地移动靶，再比拼马上移动靶，三局两胜也改为一局见真章。

    小憩片刻，已是过了申时，此项目完成后，还有一项体能比拼，耽搁不得，郝呈在李君羡的示意下，挥舞黄旗，二十八人大踏信步入场，各个蓄势待发。谁人又能想到，眼前穿得人模五六的门客，几个月前，还是祸害长安坊民的市井流痞？

    一声令下，草靶沿铺好的轨道徐徐滚动，校场内比试者，有人追随草靶的移动速度，尽可能多中几箭，也有那气定神闲者，前后开弓，心中默算草靶走向，扣动机括，一失击中，片刻不歇，指尖机括扣动频频，飞失竟都一一中靶，赢得满堂喝彩。

    校场内比拼激烈，校场外的观摩团也在交头接耳，争论何人能够胜出。张士贵练兵千万，慧眼独具，很快就盯上比试者中，那个豹头环眼，面容焌黑的汉子，与卫尉卿言道：“弓弩注重急速命中，以压制敌方，常人以为眼力至关重要，实则动手交战，除了临敌心态，脚下步伐才是关键，如此，方能保证自己不为敌人所伤。”

    他说时，抬手指向那汉子脚下：“卫尉卿且看，此人脚间所跨宽度、手执弓弩两臂摇摆幅度，与那双豹子一般的眼睛，每每扣动机括时，汇聚一处，十分之巧妙，所发飞失无一不中，即使禁军中也尤为少见这般神射手。”

    “确是！”卫尉卿附和道，“除了身法，此人对弓弩之熟悉，比我卫尉寺调试弓弩之监事还要精湛，装填、预瞄、击发一气呵成，堪称天才。”

    一时间张士贵爱才之心尤起，招手唤过李君羡问道：“不知此人是何来历？”

    顺其所指，李君羡定睛瞧了几眼，脱口道：“此人名唤任飞，乃河南道东海郡人士，贞观七年落定长安，以陪伴权贵游乐，做狎客为生，初时倒也伶俐，深得权贵喜爱。奈何沾染了赌瘾，将多年积蓄败空，游荡于城南，与市井流痞为伍，时常借投壶之名，巧获众人钱物，我亦是前不久训练时，才发现其多年投壶技艺，应用于弓弩之上，竟出奇和贴。”

    闻言，张士贵止不住心中喜爱：“此般人才都能为五郎发现，实乃天命有归啊！”

    “张帅若喜欢，不妨破格将其归入禁军，也算是君羡报答张帅多年提携之恩了。”

    一缕长须，张士贵吞咽口水，长吁一声：“君子不夺人所爱，五郎麾下正是急缺人才，我又岂能强夺之？不过，有机会不妨请其去北苑，教练一下禁军弓弩之技，如此，我已是心满意足了。”

    话音刚落，却见卫尉卿皱眉道：“就是不知这任飞于马上弓弩技艺如何？”

    “马上弓弩技艺，任飞不如邱定！”

    李君羡说时，抬手指向校场内那个正在追赶任飞中箭数目的圆饼脸汉子：“此人便是邱定，河东道代州人士，昔年也是个军户，只恨父亲与几位兄长皆死于战场，家道中落，无力再筹备军装，流落异乡，辗转数载，来到长安。早年还能仗着孔武有力，为权贵看守院门，后来有一次为贼人伤了大腿，落下病根，无力再为权贵看守院门，便自暴自弃，与那城南市井流痞为伍。先前经我请来太医署医馆为其医治，如今已是伤好大半，前日特向我索要马匹，便是想今日一展身手。”

    说话间，陆地移动靶比试已然结束，如预期一般，任飞拔得头筹，邱定因少中三箭，落于其后，余下众人中箭数目与二人相差极大，灰心之余，只得将气力都压在马上移动靶的比拼。

    观摩团还在争议二人谁会与马上移动靶胜出，校场内二人确是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只见那任飞叫嚣道：“邱兄可别狂妄，近日来有明公赐马于我，日夜紧练，这一战，我未必输你。”

    “那便领教了！”邱定斩钉截铁道。

    片刻，校场马上移动靶准备完毕，二十八人翻身上马，只待郝呈手中令旗一下，便要拉开这最后的比拼，却见李君羡近身上前，于怀中摸出一块金饼：“此番比试，虽为检验这几日训练成果，却也有心从中选出十二位领队之人。今日谁人能获得最终胜利，本公赏其一块金饼，次者亦不会慢待，有房契一处，余下十位各分良田五亩，希望诸位尽施所长，好让本公心中有数。”

    “谨遵明公之意！”众人齐声喝道。

    令旗挥动，邱定勒马嘶鸣，脚下一蹬，疾驰奔出队伍，预先装好的三支飞失齐齐射出，各个正中靶心。

    疾风掠过他顶上的双耳幞头，只见一个调转马头，箭袋中的飞失已然装填完毕，或许是有心炫技，待到奔马即将越过边界时，侧身抱着马脖，抬手一搭，飞失尽出，应声中靶，无一落空，煞时场中欢呼之声犹如惊涛骇浪，连张士贵也不由起身为其喝彩。

    那任飞自是不服，策马急奔，劲风呼啸耳畔不为所动，只一个侧眼抬手，三支飞失疾如闪电，直朝场中移动的草靶飞去，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毕竟马术不如军户出身的邱定，也不学他炫技，稳稳当当转身，脚下发力，豹眼如炬，飕飕三声，各个箭中靶心，最后一箭更是射穿了草靶，看得一众兵部监事连连称奇。

    余下众人虽心有不甘，却也心知差距甚大，不求争得魁首，只为能进那十二领头，全都以求稳之法，尽可能不与二人拉开较大数目。

    一番拼力较量之下，竟有几人超常发挥，与任飞、邱定二人中箭数目相差无几，看得李君羡又惊又喜，当即唤人取来二十贯，每人分下两贯，以作奖励。

    却见众人单膝伏地，拱手拜道：“我等能为明公点拨，脱胎换骨，已是感激不尽，何敢有望奖励，唯愿余生能一展所长，为明公鞍前马后。”

    有那味了！

    不愧我耗费数月心血，终是有所收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