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哀顺变，斯科特。”明妮早知道会有人死在迷地里，但没想到是以这种形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克克拉神情更加复杂。

    不过尽管众人在之前就达成了共识，但斯科特依然不肯接受这一结果。

    他顾不上会消耗生命力，踩在湖面上，拼命地用新获得的能力，操控水流将那沁开的血团拉扯向岸边。

    不要死了！！沃格！

    无论多重的伤，有小孩的话，都能抢救过来。

    在微微的推动下，再加上余波，的确有东西浮上了岸边，然而却是具纠缠在一起的尸骸。

    半张脸已经带着最后的惊恐错愕化为石面的沃格，他留下来的也是这半张脸，剩下的部分碎石和肉絮、内脏交杂在一起，裹在圣骸之上。

    看得出他最后意识到不妙想中断，但挣脱不开。

    “小孩，救人啊！！”斯科特大叫着。

    “他死了。”小孩瞥了一眼，一反常态地十分漠然。

    “胡说！！我们不是共过一次患难吗，我知道你最喜欢白大哥，但快救他啊！沃格也是我们的一员！”斯科特泪奔道。

    小孩皱了下眉，嘴唇也撅了一下，但还是没说什么，放任着斯科特抓住自己的肩膀哭嚎着跪在地上。

    他倒也想救，但人都成这样了，怎么救嘛。他的“庇护所”还没有到起死回生的地步，要是有人吸收了那个特别的圣骸，说不定还能救一下。

    但是那个适配难度特别高，众人分出的血肉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就炸了。

    其实黑石教堂还有教会倒是有提高成功率的办法，和哥所尝试的方向类似，但是那是史丹尼神父让他恪守的机密。另外，那种精妙复杂的方法也不是这群人能复制的，关于适配者也是有选拔培养，哪里是什么野人来都行。

    这些人甚至都不信仰倪涅娥娜，虚空之母。

    在他看来，斯科特能够成功就已经是撞了大运，哥的能力逆天了。

    水面之下。

    接连的动静都传入了白和旭耳中，但并没有影响到他，他看着无穷的根须刺破他的皮肤，扎入他的肌肉，游走在他的血管，心情却比湖深处的水还要平静。

    痛觉一阵又一阵地传来，就像是身体里有无数个蚂蚁巢在生长一般，但唯独没有恐惧。就算是看见一注注的鲜血从破口中散入湖水。

    从圣骸寄生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丢掉的情绪是什么了，但这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代价。

    至于放大的欲望，他摸了摸咽喉，似乎并不是食欲，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

    白和旭在水中漂浮着，头发渐渐散开，衣服也被撑破，眼前的和他勾连在一起的尸骸随着圣骸转移逐渐转移到他身上正在一圈圈消逝，就像是从各个方向剪开的线团。

    疼痛愈发剧烈，血管从白和旭脸上凸起，一瞬间他感觉身体根本不属于自己，要被上下连接的一股力量给撑破。

    虽然浸在水中，他却感觉像是被灼热的长铁棍刺穿身体，竖在烈日之下。而且铁锈般的枝丫还在向外不顾一切地蔓延。

    皮肤被撑成薄薄一层，撕裂，肌肉被挤出体外鼓起。

    不好！

    白和旭感觉到身体有膨胀炸开的趋势，他还是低估了风险，没想到融合圣骸这么艰难。

    他将心神垂进“第二心脏”之中，努力回忆起躺在沙坑之中的感觉，将意识力的起伏扩散至全身，尽量抚平细胞挣扎的潜意识群。

    试验时，失败的过程就被他大致弄明白。对于适配度不高的人，在细胞和圣骸融合之后，圣骸的活性会影响到新细胞，使得新细胞就倾向于脱离掌控，拼命分裂，从这一步开始就逐步失控，反映到最后的表象就是爆体。

    只要抑制住失控，挨到改造完成，那时压力就会骤轻。

    但这安抚就像是在火势已经蔓延开的原野上浇了一杯水一般，用处太有限了，圣骸与身体融合的异变一瞬就冲过他的警戒线。

    抬起手臂，见到肘弯竟然出现浮肿，蓬松的肉瘤堆起要形成一条婴儿般的新手臂，身上各处的疼痛也掺杂进麻醉时的痒感起来。

    他一狠心，释放强电流，顿时臃肿的细胞犹如皮屑积云一般从他身上层层落下，但他的脸庞也迅速地消散了血色。

    新旧细胞都是抽取他体内的物质营养分化的，这样做不提对身体的直接损害，更是饮鸩止渴，掏空着他的身体。

    身体构造的、维生系统的崩溃亦是加剧，70%的血液都离开了血管，不知道在什么组织间肆意流淌，脏器也开始受到挤压破碎，他痛得几近想要腹部蜷缩。

    白和旭倾泻着算力，以意识力电流为热刀，一边给体内的改造开凿通道，一边尽量保护住要害、抑制损失。

    哪怕这样下去的结局必定是死亡，他也咬牙和死神搏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和旭感觉死兆星就在头顶闪烁。

    忽地不知道身体哪里达到了平衡，事情一下出现了转机，身体不再肆意生长崩溃，从背部开始局部好转。

    一股极强的吸力猛地从身体深处产生，使得身体骤然凝合，皮肤上破出的孔洞，流散出的血液，甚至开始回流。

    他能感觉到，这一切都是圣骸的作用，原本抗拒着他的圣骸忽然就像拔河过了某个临界点，扑身向前，反而和他水乳交融。

    白和旭闭上眼睛，在水中长长呼出一口热气，尽管有准备的气囊之类的东西，但他已经用不上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或许从接触圣骸开始不到三分钟，却给了他数个小时的观感。

    此刻他开始重新打量自己的身体，并不感到煎熬。

    新长出的皮肤嫩如羊脂，肌肉突起的地方紧缩了一些，变得更有弧度，显得身体更加修长。

    他沉心体验了一会，意外发觉即便是水隐隐的浮力还有重力仿佛都通过他的体表部分储存了起来，能随时转化为动力。

    尽管重量变得不多，但他现在的感受却是既轻又灵活，仿佛没有什么能笼罩在他的身上。

    白和旭看向头顶那圈澜澜光亮，心神一动，下一刻水珠便飘飞在他的脸颊发丝边，他破水而出！

    他惊讶地瞪大眼睛，一时有些难以掌控这份突然起来的身体本能，再度坠入水中。

    “刚才发生了什么？”

    明妮敏感地盯向湖面，众人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可惜一片水花再度泼起，而其中闪光一闪而逝。

    “飞鱼？”

    “这里没有飞鱼的。”小孩摇摇头，目光灼灼有神，“那是我哥，他已经融合成功了！”

    “什么！？”

    明妮震惊地再度看过去，在沃格的事后，她还担心白和旭会有危险，但没想到就这么一会.....

    “阿白哥是不是比幻蜂鹿还要快了？”克克拉既好奇而又感叹地道。

    “不止。”小孩肯定着，“幻蜂鹿王恐怕也不过是这个水平，不过幻蜂鹿很大只的，也不靠速度吃饭，各方面强得很平庸，拿来和人比有些吃亏。”

    “你这样一说，好像除了老大外我们都很弱一样。”斯科特脸色不善。

    “本来就是。”小孩翻了个白眼，“扭曲的大地之灵本就不是同阶的人类能独自讨伐的，一般要三到五个人，除了我以外你们本就是拖油瓶。如果就这样下去的话，哥肯定会死在后面的大地之灵手里，毕竟幻蜂鹿只是相当于人类一次融合的层级，而后面的两只都是二阶，这样就更需要复数倍的人手来讨伐。如果那么轻易就能收拾掉的话，神父早就为镇子出手了，还轮的到你们？”

    斯科特听完心情沉甸甸的，一想到沃格的死更加伤感。

    这时白和旭已经适应，回到湖边上来，他身形一晃身上便裹好了衣物，冷冽的眼神望向一边，没有去管湿掉的头发。

    “沃格死了吗？”他简洁问道。

    “是，他融合失败了。”斯科特眼神悲恸。

    “挑战前路而死，总比惶惶不安、被梦魇追上而死要好的多，一般人刚刚接触迷地恐怕还要确定真假，做不到这一点，我尊敬他的选择。”

    听白和旭说完，斯科特不禁有些感动，有些阴霾的心态也重新振作起来。不得不说，虽然是花钱买的大哥，但这个大哥真的很可靠。

    “接下来就是皮特还有波恩了。”

    白和旭向湖面望去，皮特在水下待的时间比他还更久一些，也不知道是好是坏。皮特身上可没有他类如意识力等等的手段，一旦遭遇和他相同的险境.....

    至于波恩，发光的圣骸是危险度最低的，怎么也这么久。

    想法未落，湖面便一阵翻涌，只见到两个湿漉漉的家伙狼狈地陆续爬上小舟。

    白和旭目光里出现笑意，脸庞不由得一松。

    “忒！你们两个竟然也成功了，真是狗屎运！”小孩鼓起脸，目光多停留在皮特身上，忿忿中有些关心。

    皮特报以温厚一笑。

    白和旭目光下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