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席臻所料，袁德乘着半夜急攻李用并不算顺利，然而却也不算落下风。

    李用久攻不下，却给李用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顾澈这次带的人并不多，李用不敢打消耗战，袁德虽然比不上叶颐这样的统帅，然而到底也是久经沙场了，仗着山地的优势攻势也是相当凌厉的。李用终于不敢再撑……

    “那么他只能选择求助叶赋。”席臻看着地形，“若到时候有小兵突围，意思一下直接放。”

    李用派去求援的兵力很快便突围了，然后一路向叶赋赶了过去。

    “差不多了李用就会求援。”顾澈落了一下子，“分一半兵力过去，其他的提前挖好陷阱。”

    “挖陷阱？”叶赋有点儿没有明白过来，“李用不会直接就打退他们吗？”

    顾澈笑了一下，“如果是他的话……”顾澈想到当初同席臻隔空交手那一次，这几年不见席臻名气大了不少，至少顾澈是知道袁德手下有这么一好人了。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在求援的军队过来的时候便留下人详攻，然后大部队直接冲你过来。”顾澈看了看棋盘，“倒是分出去的一半兵力直接从背后绕道，直接包抄他们。”

    一切都如同顾澈算的一般，只是所有的事情执行起来都会出现偏差，有的偏差让结果很好，而有的偏差却足以影响整个大局。

    比如顾澈算漏了叶赋的性格，而席臻却算到了。

    袁德带兵到达关口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做梦都没有梦到过的场景，叶赋居然之带着五百个将士在修补鹿角！①堂堂一个大将军，居然在明知道敌军会来袭的情况下亲自带兵修补鹿角。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袁德直接派出先锋，便上了。一时间战鼓震天，整个叶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直接战败，即使合围的后续部队而来也完全来不及了。

    席臻料到了以顾澈的智谋一定会有奇袭，也算到了以叶赋的性格一定会因为顾澈的计谋而轻敌。只是叶赋死的这般荒唐而后续的攻势这般猛烈却未曾料到。

    李用带兵回援来的也不算迟，然而损失了叶赋的大半军队之后顾澈带来的兵如何都受不住允川了，只得撤退。

    顾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剑便直接斩断了案角，“他不是一个不会用兵的人，为统帅尚且不能亲自督战，他居然去补什么鹿角！”

    顾澈虽然恶名在外，然而李用却着实没有看到顾澈这般发过火，一时间也有一点拿不定怎么回话。

    顾澈这话说的重，然而斥责是斥责，更多也有点痛恨自己算漏了这一点。

    云州肃清了一次，很多将领直接不能用了。如叶赋这般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将领，刚刚平定了西凉的战乱，结果因为修鹿角死了。怎么听起来都比戏剧里还要荒唐。

    顾澈看着断了的案几面咬紧了牙关，“按照原计划走。”顾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李用，“现在的兵力能做到吗？”

    李用点了点头，“如今天已明，战过一次，用已了解了敌方的实力，只守没有问题。”

    顾澈想了好一会儿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明白我的意思，不对就直接回来。”

    “用明白。”李用行了军礼又退下了。

    叶赋一死，李用紧急挂帅总算是稳住了局势。两日僵持，顾澈亲自带上所有兵力，直接压境。

    顾澈亲自一出席臻和袁德终于有一点儿虚了。

    顾澈不出则以，一出便是同归于尽的气势，而荆楚如今是经不起消耗的。

    于是袁德急退，直接玩起了龟壳战术，不出战了。

    长期看起来袁德损失不起，然而顾军在短期内却又不能硬拼。

    这样僵持了一个月，袁德突然接到来报，“顾军撤退了。”

    “撤退了？”袁德有些意外，“会不会是诈退？”毕竟顾澈在战场上引军撤退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屈指可数的次数里还多半是诈退。

    袁军就这样等了一周多，顾军确实消失的无隐无踪一般。

    从顾澈手里赢得了胜利袁德一时间有些惊喜异常，毕竟允川这个地方对于荆楚来说太过重要，一旦拿下那么就算是西面有天险可守了。

    确定顾军撤离之后袁德便引军入主了允川，然而一到允川袁德差点气得晕了过去。

    别说人了，顾澈连活着的鸡鸭都没有给他留下一只。

    整个允川空空如也，甚至连同房屋和少量的良田都全部被焚毁。

    原来之前所有的正面赢敌，什么亲自引兵决战都是假象。早在顾军进入允川的当口就已经开始疏散允川中的百姓，财务，连同人全部都被顾澈一般而空。留下的允川不过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地势而已。

    战争从来计较的就不是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要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和增强自己。然而如今顾澈消耗了袁德的部分兵力，最终却留下了一个空壳给他。

    这样的地势对于荆楚来说或许非常重要，然而对于云州的势力来说却是可有可无。

    然而允川并不是说放在那里就能够成为屏障的，摆在荆楚势力面前的难题出现了。

    本来已经是少民缺兵的荆楚应该怎么办。

    首要的当然是要恢复的一定是允川的建设部分，曾经也有人像顾澈这般做过。那个人便是郭屿，当初郭屿逃出洛阳的时候也是一把火烧了洛阳。只不过郭屿完全没有顾及到百姓。

    允川一战，表面上来说是袁德赢了，然而实际上谁都明白是顾澈赢了，所以现在，允川危险之极。

    一旦等顾澈安定好再杀回来，允川一定完了。现在疲敝的荆楚根本挡不住云州的铁骑。

    那么就必须要找一个足够强大，强大到让顾澈都会觉得需要犹豫的人。

    这个人会是谁呢？

    所有人都看向了袁德，袁德沉默了半响，然后一拍板，“卢易。”

    袁德此话一出满座接惊。

    卢易加入袁德的队伍不过是江东一战之后的事情，在袁德的势力里即不算实力最强的，也不算最得信任的。

    然而此时将允川交给卢易可以说除开袁德就连卢易自己都没有想到。

    顾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有些失神，在她心中袁德是属于没有那份能力却偏偏抱负很大的人。

    然而袁德这个举动一做顾澈有一些动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袁德和叶颐很像。

    顾澈能够觉得叶颐“怀天下之志，并不是因为叶颐杀沈息灭二徐，也并不是因为奉天子以令不臣或者一统北方。

    而是因为能够潜伏，能够举贤任能，都是用人不看出生门第。

    他提出了“唯才是举”这样的口号，才让那么多平民出生的人也能够凭借其才华做到镇守一方的大将。

    在叶颐这么做之前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袁德没有提出这样的口号，然而他却这么做了，他没有提拔自己的亲信，也没有把这个权利教给自己结拜的异地，而是给了出生普通，在他的队伍里资历更轻的卢易。

    在庆功的宴会上，叶颐给卢易斟了一杯酒。

    “小卢啊……”袁德拍了拍卢易的肩膀，“允川太守这个位置就交给你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卢易看着袁德，端着酒盏鼓起了所有的勇气。

    之后他说了一句千载之下，依然令人心动不已的豪言壮语。

    “若叶顾举天下而来，请为大王拒之；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大王吞之！”

    这时候的卢易和袁德都不会知道这句话在多年之后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只是在当时袁德又用力拍了拍卢易的肩膀。

    顾澈回到军中看起了图，果然荆楚拿下允川之后便没有大的动静了，然而江东却动了起来。

    又只有整兵拍回去，整个东线的战火燃了起来，顾澈便越来越忙了。

    这样的战火一直交织到年关再次到来，一到年关仿佛约定一般四下便开始陆续停火了。

    不过有了之前荆楚的前提这一次最前线仍然整装待发，只是顾澈这般的统帅还是被叶淮朝了回来。

    顾澈也没想到这一出便是一年，回来云州的时候竟隐约觉得有些怀念。

    大概是知道顾澈劳累回来云州的前几天叶淮都没有找顾澈，等休息好了，顾澈却是想起来去看顾二娘子了。

    顾姬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出生了，如今两个月大，也不怎么喜欢哭。

    叶淮给他取名叫叶师，师有官、长、首领的意思。想来是叶淮对这个儿子期望挺高，纵然做不到权倾朝野位极人臣，也得出人头地一番作为，不没家风不辱先人。

    顾澈看过之后便也匆匆就走了，前线战事吃紧，她倒是还要去见叶淮报告一些情况。

    然而刚穿过顾姬的院子便从一边摇摇晃晃的冲过来一个人，紧紧的就抱着了顾澈的大腿。

    小孩子都长得很快，顾澈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叶锦。

    ※

    ①鹿角：古代一种守城武器，因形状像鹿角而得名，亦称拒鹿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