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杀人诛心,火上浇油
赵栋知道此时此刻,皇帝正在气头上。
若跟诈尸的死人再这么对峙下去,恐怕再无转圜的可能。
他索性两眼一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假装生生“晕”死过去,想借此避开这厉鬼的锋芒。
然而,“玉竹”又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方才他插在玉竹心口的短剑,还被玉竹握在手里。
“既然你不想认罪,那我索性便替自己和安王讨个公道,送你归西。”
玉竹说着,直接双手握住手里那柄短剑,对准赵栋的心口,狠狠便往下刺去!
就在剑尖即将碰触到赵栋心口的瞬间——
感觉到危机的赵栋,下意识睁开眼,不敢再装晕,抬手抓住玉竹的手。
手心皆是尸身冰冷黏腻的触感,让赵栋打了个激灵。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心中对眼前这具诈尸恶鬼的恐惧,令赵栋把心一横,夺下玉竹手里的短剑,一把将他推开。
赵栋再不济,也有些功夫底子,而玉竹毕竟只是一具尸身。
被他这么一推,玉竹踉跄后退,跌坐在地。
就在这一夺、一推之间,赵栋感觉到眼前这具尸身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强大、坚不可摧。
他索性恶向胆边生,反手狠狠一剑,刺进了玉竹尸身的喉咙!
尸身的喉咙发出“嗬嗬”声,宛若垂死的悲鸣。
赵栋惊诧自己一击竟然得手,扬声道:“你这恶鬼,胡言乱语,还胆敢在皇上面前杀人,找死!”
他将手里的短剑用力一划,生生将玉竹的头颅割了下来。
尸身抽搐几下,无声归于平静。
即便那尸身看上去像是死了,可赵栋却不敢掉以轻心,又不住朝尸身捅下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每一剑都捅在要害部位。
他必须要让这具尸身再无指证他的可能。
此时此刻,赵栋的面容,在烛火映照下,扭曲又狰狞。
与他惯常在人前的形象截然不同。
更与方才那个抱头发抖的卫国公,判若两人。
皇帝和长公主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赵栋,眼底俱是震惊之色。
他们万没想到,打小便文不成、武不就,只知道沉溺于美色的赵栋,竟还有如此残忍嗜杀的一面。
若说方才,皇帝心中还存了几分疑心,觉得以赵栋的性子,不似能干出指使人去杀人分尸,还存尸于冰窖之事。
到了此刻,他心中已再无怀疑。
“卫国公,玉竹都已死了,你还不放过他。”白布屏风上的虚影,摇曳几下,少年的声音幽幽响起:“你以为杀了他,你所做之事,就无人能作证了吗?”
“还有本王。”少年的嗓音已不似先前那般软弱,变得果敢坚定,“纵然本王尸身已腐,还有这缕亡魂,可以与你对簿公堂。本王定不容你逍遥法外,你可要将本王也杀了?”
此时此刻,赵栋已经杀红了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那具尸身和这只鬼,便可说他们是假的,如此所有的指控都无法成立,他自会安然无恙。
“区区一只冒充安王殿下的孤魂野鬼,杀了你又何妨?”
他说着,握紧手里的短剑,当真朝白布走去。
“够了!”皇帝沉喝出声,“来人,把这胆敢欺君罔上、行刺皇子、嗜杀成性的逆臣贼子,给朕拿下!”
话音落下,瞬间便有禁卫从楼梯口飞奔上来。
皇帝的沉喝,让昏迷的赵太妃悠悠转醒,她瞧见赵栋手里拿着短剑,登时睁圆双目。
“栋儿!你做什么!”她急得站起身想要冲上去,可两腿直发软,又重重跌坐回去,情急之下,只得高喊出声,“还不快把剑放下!那是安王殿下,就算不顾及你自己,也要想想赵氏族人,难道要让族人一起给你陪葬吗!”
赵太妃的呼喊,总算让赵栋清醒过来。
想到方才所做之事,赵栋恍然惊觉,自己再一次中了对方的圈套。
将内心最不为人知的一面,暴露了出来。
“欺君罔上、行刺皇子、嗜杀成性”这几个字,已经预示着皇帝在心中,已经信了方才那一尸、一魂的话。
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一旦皇帝认定你有罪,就算没有证据,也能定你的罪!
即便杀了那具尸身和那只鬼,也再无用处了。
赵栋顿时慌了神,“咣当”,扔掉手中的短剑。
他死不足惜,可赵家不能倒,他要为赵家争一丝生机。
“臣该死!”
赵栋扑通跪在地上,转而求饶,颤声道:“臣受人蒙蔽,一时糊涂,才犯下此等大错。所有的事都是臣一人所为,与赵氏一族无关,还请皇上看在已故端惠太后的面子上,饶过赵氏族人。”
皇帝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双目猩红,恨意滔天。
“当初你决意害九郎之时,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倘若今日,朕饶了赵家,凭你一人性命,如何告慰我儿在天之灵。”
这便是不打算宽恕赵家了!
赵栋心下更慌。
他虽子嗣不丰,却也有儿有女。
“皇上,赵家也是您的外家,赵家人都是您的血脉至亲,求求您怜惜他们,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一旁的长公主见状,适时开口,语气凉凉地道:“赵家若真将我们视作血脉至亲,如何做得出这些丧尽天良之事。你们先害本宫,再害九郎,下一个要害得,会不会就是皇兄?”
这种时候,长公主在皇帝面前说这种话,无异于杀人诛心、火上浇油。
皇帝的脸色,果然因这话,沉郁到极点,眼底尽显杀意。
赵栋转头看向她:“当年赵、梁两家原本在朝堂上势均力敌。长公主一心看中梁青那小子,非要嫁给他,打破这个平衡,父亲才迫不得已出手毁你亲事。这些年你与崔谨琴瑟和鸣,崔谨对你百依百顺,这怎能算害你?”
长公主似听见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卫国公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本宫差点死在你的刺客手里?”
“那也是因你一心想替那长相肖似梁青的玉竹报仇,我才会不得已而为之!”
赵栋恨声道:“玉竹乃梁家族人,早该在十多年前便该因谋逆之罪伏诛,我杀他,也是为朝廷诛杀叛党余孽!玉竹该死,梁家的人都该死!”
听他如此咬牙切齿提及梁家,长公主神色更加冷厉,“那安王呢?他视你如亲长,你为何要害他性命?”
事已至此,赵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梁家倒台以后,世人皆说梁家是赵家所害。安王乃莲妃所出,若他日后登上大宝,我赵家哪里还有活路?用安王一人性命,换皇上江山永继,何错之有?””
他说着,为证明自己的说辞,指向这周遭的咒符,“皇上您看,这些咒符后面,藏着一个大阵,是云国鼎鼎有名的安魂阵。这阵法乃臣当年从云国前太子手中所得。唯有像云国戾帝那样生祭皇族后裔,方可破除当年戾帝设下的诅咒。”
赵栋又指向白布上安王的魂魄,“您瞧,安王死后两年,魂魄不死不消,仍困在这阵中,就已经证明,这安魂阵当真有用。”
“从今往后,您再也不必担心,戾帝的诅咒了。”
“皇上,臣所做这一切,虽有臣的私心,却也在处处为皇上谋算。臣对您的忠诚日月可鉴,我赵家所有荣华皆因皇上信任而来,赵家可算是这世间对皇上最忠心不二之人。所以,臣绝不会如长公主所言,加害皇上。相反,这安魂阵,臣便是为皇上万里江山、千秋万代所布。您看着阵眼,这是安王心甘情愿以身献祭此阵,臣从未逼迫过他去死啊!”
万里江山、千秋万代……
是安王心甘情愿以身献祭……
从未有一句逼迫……
听到这三句话,皇帝心头倏地一疼。
一口腥甜,从喉间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