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嘴硬有什么意义
莲俏年纪小,听不懂沈灵犀在说什么。
可谢妈妈却听懂了。
她是武安伯老祖宗跟前服侍的,老祖宗与先前沈家过世那位老祖宗关系亲厚,沈家发生那些事,谢妈妈多少有些耳闻。
更何况沈灵犀还有“妙灵道长”这个名头。
谢妈妈知道沈灵犀这小丫头,既然能见鬼魂,多少有点子诡异能力在身上。
她警觉地挡在莲俏身前:“沈姑娘,莲俏胆子小,她什么都不知道的。”
“她身子虚弱,经不起吓,您若有疑问,尽管问我,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祖宗见她这副模样,总算看出些端倪,“你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事儿?”
“奴婢不敢。”谢妈妈垂首,赶忙强调,“奴婢知道的,都说了,再没什么瞒着您。”
老祖宗冷笑,也不揭穿。
沈灵犀见谢妈妈仍然嘴硬,不再多言,眼神示意纯钧在外等候,径直往灵堂走去。
莲俏见状,赶忙将手里的药包塞进小丫头怀里,扶了扶鬓边的白花,也提步跟了进去。
小丫头见他们进屋,用一张青布包袱皮,把那些药包在一起,而后熄了药炉的火,故作镇定揣着包袱朝外走去。
纯钧冷眼瞧着,也不阻拦,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口,这才吩咐守在院外的绣衣使悄悄跟上。而后便回院子里,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等。
莲俏见沈灵犀一个眼神,便能让绣衣使听令,纵是再愚钝,也知道这姑娘来历不简单。
她收起方才抢药时的张狂态度,跟在沈灵犀身后进屋,歉声赔礼,“姑娘恕罪,方才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姑娘。”
沈灵犀似笑非笑看了莲俏一眼,没有回答。
她径自走到棺椁前,垂眸打量谢妈妈的尸身。
尸身已经换上簇新的寿衣。
在来的路上,纯钧已经将仵作的验尸结果告诉了沈灵犀。
谢妈妈原就患有心痹之症。
早在老祖宗生前,老祖宗知她身子不好,便已有了让人接替她管事,放她去陪嫁庄子上荣养的打算。
此番她的死因是心疾暴猝。
仵作在谢妈妈尸身的胃里发现了一些心痹之症忌服的草药残渣。府中仆婢皆有目共睹,谢妈妈这几日,哀思过度,不曾合眼。
在上堂之前,谢妈妈的心痹之症就有复发的迹象,再加上堂上情绪激动,惊惧难安,重重刺激之下,暴毙身亡就是板上钉钉之事。
这样的验尸结果,和之前他们所猜测的分毫不差。谢妈妈果然打从老祖宗去世后,便就是冲着“死无对证”去的。
先前沈灵犀虽然料到谢妈妈是为莲俏而死,却不知莲俏身上究竟有何秘密,值得她为此付出性命。
直到方才,沈灵犀嗅到廊下那炉药的药香,心中才算有了答案。
在云国时,沈灵犀自幼跟着大司命在药宫里侍弄药草,寻常草药的气味,早已熟记于心,根本无需再拆包验证,便知道那药炉里熬的是什么药。
莲俏见沈灵犀未有只字片语,心里没底,忖度着又问:“祖母与奴婢相依为命,奴婢从未见过姑娘,祖母生前也不认识姑娘,不知姑娘所说的“托梦“是何意思?”
沈灵犀叹息一声。
“我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就是晚上做梦,能梦见鬼魂。”她意有所指地道:“昨夜你祖母托梦给我,说她临死前,对绣衣使说了假话,很是悔恨不安……”
“沈姑娘!”
谢妈妈立时变了脸色,急声打断她的话:“俗话说的好,死者为大,奴婢生前虽是贱命一条,可仙家讲究众生平等。姑娘幸得天赐异禀,理当心存善念才是。在奴婢魂魄面前,向奴婢至亲传假话,您就不怕因果报应,折了阳寿吗?”
“谢秋华,你好大的胆子,这也是你能对我的侄孙媳妇说的话!”
老祖宗冷声呵斥。
“先不说灵犀丫头她说得没错。你昨日刚死时,在我们面前道出实情,那副模样难道不是悔恨不安?她替你劝劝孙女,本就是好事一件。你不知感恩道谢,反而诅咒她,你是何居心?”
“更何况,是咒人阳寿。谢秋华……”老祖宗说到此,脸色一沉,冷冷看她,“我以前怎么不知,你看似老实,竟是这样一个心胸狭窄,造口孽之人?”
谢妈妈被老祖宗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虚。
她意识到自己一时情急,险些漏了破绽,强扯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赔不是道,“是奴婢一时着急,想歪了,是奴婢的错。”
沈灵犀和老祖宗互相对视一眼。
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对谢妈妈这种过分着急破防表现的讥讽。
果然是不打自招,露出马脚。
沈灵犀不管一旁谢妈妈哆嗦的魂体,她目光重又落在莲俏脸上,继续道:“你祖母生怕你像她一样,误入歧途,便托我来劝你一劝。”
“劝?”莲俏眸光闪烁,半垂下头。
她原以为绣衣使有意派这姑娘前来,会有什么不得了的手段。
现下听来,不过是装神弄鬼糊弄人罢了。
莲俏佯装信了她的说辞,拧着帕子,怯生生问:“不知祖母要让姑娘劝奴婢什么?”
沈灵犀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劝你……为了肚子里的孩儿着想,跟绣衣使说实话,如此,才能母子平安呢。”
此话一出,莲俏猛地抬眼,猝然往后退了两步。
谢妈妈也满脸不可置信,完全不明白沈灵犀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
“莲俏怀孕了?”老祖宗更是惊诧:“她一直在我跟前侍奉,这怎么可能!”
她说着,便往莲俏面前飘去,很是仔细地打量着莲俏的小腹。
莲俏本就身形娇小,宽大的孝衣又将她的腹部,遮挡得严严实实,哪怕是凑近了看,都看不出异样。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莲俏侧了侧身,避开沈灵犀的视线,佯怒道:“奴婢原还以为姑娘当真是受祖母“托梦”,没想到竟是假借祖母名义,要污蔑奴婢清白,简直荒谬。”
“奴婢虽然地位卑下,却也是在老祖宗跟前侍奉的,姑娘这般污蔑奴婢清誉,置老祖宗的颜面何在?姑娘请回吧,奴婢家里不欢迎你。”
沈灵犀倒没想到,她都挑明到这份上,莲俏还能这般嘴硬。
怀孕又不比旁的什么。
莫说外头药炉旁边那些保胎药,便是随便找个大夫来,替莲俏把一把脉息,就能即刻验证她到底怀孕没有。
嘴硬有什么意义?
沈灵犀略带嘲弄地看着她,作势要唤纯钧去找大夫来——
忽然,从院子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她转眸看去,便见一个鬓边簪着白绒花的妇人,正领着一帮仆妇,跟在纯钧身后,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