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于心

第十一章 刑部大牢

    “阁主何出此言?”少言不解。

    两人过竹桥时,毛竹发出“咯吱”声,在深夜显得格外响亮。

    “同她处了两日,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少言略微琢磨:

    “也谈不上不对劲。属下派人调查时,说这毒蛊庄这位顽劣不羁得很,但属下看着……”

    少言犹疑,不知道该不该讲。

    “如何?”

    “看着她不似传闻中那般莽撞跋扈,反而冰雪聪明、足智多谋、沉稳精明。”

    少言顿了顿,继续道:

    “前日初见,我们什么都没说,她就能推测出阁主的身份,以及自己身处何处,为何被绑。属下当时惊讶得不行。说实话,属下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聪慧的女子。”少言眼里是遮掩不住的敬佩。

    “只是……”

    “只是什么?”

    清苏抬了抬衣袖,将左手放到背后。

    “只是感觉她很着急,比我们还着急去南宛。昨日,她还问我,能不能先行护送她去南宛给回小姐解毒。她虽是开玩笑时说起,但属下总觉得并非玩笑话。如此,属下倒是颇为不解。”

    “有何不解?”

    “倘若属下是她,倘若无心医治辛小姐,着急脱身,必然会隐藏得深深的,让谁都看不出来。”

    清苏笑哼出身。

    “她那是忍不住。”

    “忍不住?”

    “当初她‘大闹刑部,数官死谏’的事,人尽皆知,绝非传言。赛马场那日,章家小姐不过言语了她几句,她就设法让章小姐摔断了腿。在万福楼那日也是,她让侍卫给门外的黑血宝马用了药,害的秦家少爷断了几根肋骨。她这人呐,不仅睚眦必报,而且当下必报,毫无忍性。”

    清苏忍不住笑了笑:

    “若真是让你护送她,恐怕半路被她卖了,你还得高高兴兴地替她数钱。”

    少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属下,也没阁主说得那么愚笨……”

    所谓送行,不过是沿着中元路,从天合台的百启门送到东城门,以示皇恩浩荡。

    一路上,两位阁老和清苏不停吹嘘汴京城中的人文风土,让清苏下次来一定要多待些时日,即使再忙他们也会抽出时间,带清苏好好游耍一番。

    清苏一一应承下来。几人相谈甚欢。

    “这两日在城中,倒是听闻了一件趣事。说这汴京城中出了一位混世魔王,连圣上都拿她没办法......”

    三人官腔官调,久久听得昏昏欲睡,忽听清苏提起自己,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清苏对自己无所不知,为何偏偏向两个对她根本不了解的人打听?

    眨眼的功夫,久久就得出结论——清苏就是想玩弄她。

    久久抬头看向清苏,果不其然,清苏若无其事地转头瞄了自己一眼,分明是想看自己敢怒不敢言的窘迫样子。

    既然如此,她必然不能让清苏得逞。久久微微衡量,回以一个属下面对主子突然投以注视应有的指顾从容的笑

    “她呀!”姜乌余露出深仇重怨的表情,“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果真有此等人物?”清苏故露惊讶,“清某还以为这是坊间传闻呢。”

    “要真是坊间传闻也就罢了,”间常真狠狠地说,“偏偏就确有其人。”

    “如此说来,清某倒是十分好奇,此人何等能耐,竟让圣上都束手无策。”清苏求知心切道。

    “哪是她有什么能耐,不过是仗着皇恩庇佑,不知好歹罢了。”间常真满面不屑。

    “依我说,当年谏她,就应当一谏到底。”姜乌余道。

    间常真拍了拍姜乌余的手臂,安慰:“皇后娘娘都将人救出了刑部大牢,你等在正玄殿跪着,也无济于事啊!”

    原来众臣在正玄殿死谏的时候,这老家伙也在里面!久久斜着脑袋盯着姜乌余,恍然记起走之前,褚邵给了她几包毒药防身。

    间常真见清苏一脸茫然,先是左右环顾,而后放低了声音解释:

    “‘元后提刀救元女’一事,你曾听过?”

    “这事当年闹的沸沸扬扬,清某也是略有耳闻。说是刑部大牢羁押了圣上遗落在民间的私生女,元后得知消息,提着御赐的朴刀,冲进大牢将人救出来了。可刑部大牢都是羁押重刑犯之地,为何圣上的私生女会在刑部大牢,也没有个明确的说法。而且这些年,也未曾听说圣上相认了哪位公主。所以,权当皇家轶事听了。”清苏道。

    “其实吧,这事也不假,只是其中缘由要复杂得多。”间常真看了看姜乌余,见对方没有阻挠之意,才继续说,“宫里住着一位毒蛊庄的久庄主,阁主可有耳闻?”

    “略知一二。”

    间常真击掌,点头。

    “哎,这三人,说的正是同一人。至于圣上为何让毒蛊庄庄主长居皇宫,以及圣上娘娘又为何格外偏袒此女,毕竟圣心莫测,老夫也不敢遑论。但是当年娘娘提刀去刑部救人的始末,老夫倒是可以给阁主讲上一讲。”

    “洗耳恭听。”

    莫说清苏,连久久都立起耳朵,生怕遗漏的要点。

    “当年宫里那位庄主,瞧上了御史大夫李守澄的长子——李来宗......”

    久久闻言,差点没一口唾沫将自己呛死。清苏听见久久的咳嗽声,转身怒斥:“两位阁老在此,怎能如此有失礼仪!”

    “属下知罪!”久久作揖道。

    正讲到兴头上的间常真,连忙做出无妨的手势,扯了扯清苏的衣袖,示意他仔细听他道来。

    正要开口,却忘记自己说到哪里了,于是问姜乌余。

    大约是为表明自己不愿同流合污的立场,姜乌余毅然摆手摇头。

    “阁老刚刚讲到,毒蛊庄庄主恋上御史大夫李守澄的长子——李来宗。”清苏提醒。

    “对了,正是讲到此处。你说这李来宗啊,老夫也有过几面之缘,算得风度翩翩,一番人才吧......”

    至于李来宗是否风度翩翩、一番人才,乌漆嘛黑的,久久也没看清楚。但他褪去外衣时,裸露的上身久久可是瞧见了的,瘦不拉几,毫无看头。

    “早年间,陛下念李安两家有功,安子让的嫡孙女刚出生,就给二人赏赐下了儿女婚姻。多年来,两人也是郎有情妾有意,算一桩天作之合的美事。这位庄主求爱不得,将李家公子暴打成重伤不说,还强行给李公子喂下了清心散。”

    确认清苏知道什么是清心散,间常真继续说:

    “而且剂量足足是平常囚犯的两倍之多。这个剂量,轻则使人五年无法行床帏之事,重则终生不举。你说,若真是终生,李家公子的大好前程岂不就断送了么?”

    间常真愤恨地一摔袖,仿佛被下药的是他。

    “安家小姐得知此事,成天寻死觅活。安子让向来将孙女看得宝贝,心疼得紧。当下就令人将那贼人拿下,羁押刑部大牢。而李御史,则联合众臣......”说到此处,间常真下意识看了一眼姜乌余,“去正玄殿死谏,请求将那贼人赐死。”

    听到此处,久久将能使人周身麻痹半日的崂株粉,换成了能使人浑身疼痛整日的极痛散。

    “胡说,吾等去正玄殿,安能为这区区儿女小事?”姜乌余反驳,“那厮带着她那叫什么,朱什么的打手,成日在汴京为非作歹,扰得上至重臣贵胄,下至寻常百姓,均是家家惶恐不安。老夫参她,也是为了汴京的安宁着想”

    “得了吧!”间常真嗤之以鼻,“别人不知道,难道老夫还不知道。你为的就是当年,她将你家小儿打断了手的事。”

    久久一愣,努力去回忆被她打过的姓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