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过节的原因，街上的车比以往更多了。

    还好昊天整天在城里晃悠，大大小小的街道都比较熟悉，哪怕是开着体格较大的越野车，也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安安稳稳地停到了养老院的门口。

    停好了车，昊天敲了敲门卫室窗户，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和名片。

    “一茗茶室副经理？”

    昊天清了清嗓子，说道：“对，我们员工的家属在这里，这不过节吗，来看望一下。”

    门卫不疑有他，简单地让昊天填了表，便放他们进去了。

    养老院并不大，三座两层小楼挨地紧紧的，勉强让阳光挤进中间一楼的窗户。

    叶肖两人拎着各种各样的礼品盒，穿过小院，向左边的小楼走去。

    楼道里还算干净，微微能闻到84消毒水的味道，叶肖皱了皱眉，走向了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叶肖站在门口，轻呼一口气，略重地扣了三下门，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不久后门才被打开。

    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太，她佝偻着腰，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丝质上衣，披着一件外套。叶肖看到她，立马笑着说：“奶奶，我又来了，就那个绿衣服的阿肖。”

    老太太眯着眼瞅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边招呼着人往里进，一边说道：“我现在脑子不中了，你这孩子一年来两三次，我还得想半天才想起来。”

    招呼二人坐下，老太太又顺手抓了一把瓜子塞进叶肖的手里。

    笑着说：“现在啊，也就只有这牙口好一些，还能磕得动这瓜子。”

    叶肖抓着瓜子，冲老人笑了笑，闲聊着说：“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啊？”，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哦，身体啊，身体还好，在这也不用干活，就给这闲着，身体能有啥毛病。”

    “那个，你也坐，你们喝奶吗？院里送过来几箱纯牛奶，听说还是挺好的牌子，放这我也不咋喝，放坏了就搭了。”

    叶肖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俩吃完饭过来的。”

    “哦，那行。”老人也没再起身。

    “您在这待着习惯吗？不行咱换个环境更好点的，那人也多，聊天广场舞干啥的也方便。”

    “不去不去，我一个老的，换来换去也麻烦，这也挺好的，没那么多事，清净。再说了，这离家也近，我没事也好回家打扫打扫，总得有个家的样子，代明这孩子爱干净，见不得家里头落灰。”

    “是啊！”叶肖应了一声，回忆起了一些事。

    ……

    “阿肖啊，吃完饭你倒是擦嘴啊，那吃完红烧肉油乎乎的，这桌子也擦擦，瞅这脏的。”

    “哎呀，代明哥，麻烦死了，我一个大老爷们还能随身带着卫生纸不成。”

    “嘿，十五岁的小不点就成爷们了？”

    ……

    “肖肖，咋还哭了？”

    老太太的声音把叶肖拉回了现实。

    “啊？”叶肖擦擦眼角，“没事，就是想代明哥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我也想啊，人这一老啊，看啥都淡了，觉着现在也不多看他，总琢磨着还剩多少日子，啥时候能和他见面。”

    叶肖收拾好情绪，安慰道：“奶奶，咱可不兴这么想，你得长命百岁才行啊，不说别的，这个家咋办啊，别人打扫您放心吗？代明哥这么爱干净的人。”

    老太太拍了拍叶肖的手，笑着说：“行，打扫就打扫，我这个劳碌命这辈子是改不掉了。”

    叶肖和老太太就这么闲聊着，直到……

    “咕咕”

    昊天摸着肚子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啊。”

    叶肖抬头向窗外望去，整个天空呈现出黄色的暖色调，细细看去，能描绘出弯月淡淡的轮廓，这日月交辉的景象，宛如下层的画布印了上来，组合成了一幅奇妙而令人惊叹的巨作。

    老太太也看到了窗外的景色，啊了一声，抱歉地说道：“哎呀，都怪我这老太婆，跟你聊的都忘了时间，要不留下来吃个饭吧，我跟那边说说，兴许还能开个小灶。”

    说着就要扶椅子站起来，叶肖连忙上前搀扶，说：“奶奶，我们就不吃了，今天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而且耽误不得。”

    “吃个饭的功夫都没有？”

    一旁的昊天也帮腔道：“这实在是个赶早不赶晚的事儿，特别重要。”

    老太太一听这话，叹了口气：“行吧，那你们路上小心，也别忘了吃晚饭。”

    终于，在老人不舍的目光中，两人开车离开了养老院。

    车里，昊天瞥见叶肖一动不动地窝在座椅里，好像在发呆。

    于是

    “嘿！”

    一道短促的声音将叶肖惊醒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叶肖扭了扭身子，换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说：“只是在思考咱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什么为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分不清敌我的血迹、欺骗家人的谎言、看不到未来的明天。”

    “嗯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吧，我一直干的就是这个，也实在想不出要是我没有这股力量我能够做什么，你呢，父母的安危啊，朋友的性命啊，哪个都能说服你吧。”

    “或许吧，但是我不想死人，为什么一定要死人呢？”

    “战争就是要死人的，不然打个屁啊。”

    叶肖将头埋了下去，闷闷地来了一句：“去他妈的战争！”

    昊天笑了一下，回应到：“嗯，去他妈的战争。”

    两人回到店里，匆匆吃了晚饭，备齐了装备又赶了出去，准备交接巡查。

    到了湖边的交接地点，却发现连个人影都没有，这时叶肖想起来了，说：“呀，我忘了，王全说他媳妇儿这周出差，他自己一个人在家没意思，就和洛齐那条单身狗商量着多巡视一会儿，等八点他俩好一起去看球赛。”

    “那你这不早说？”

    “那我不是忘了嘛，我又不是你，天天闲的发慌。”

    说完头扭到一旁，不与昊天对视。

    无奈的昊天只好说：“行吧行吧，但这么好的天气，下车吹会儿风吧。”

    叶肖趴在栏杆上，享受着湿润的湖风，不由得伸了个懒腰，对昊天说：“你知道吗？上午的那两句诗还有后半句。”

    昊天不屑地切了一声：“我不知道我还不能拿手机查了？”

    叶肖撇了撇嘴，轻轻咳了两声：“国亡身殒今何有，只留离骚在世间。”

    昊天扭头看了看叶肖。

    叶肖说道：“我们不会被遗忘的，我们就是自己的功勋墙，代明哥，雪莹……他们就在我们每一个活着的人心中，总有人会承载着他们的希望，也总有人会铭记他们的付出。”

    “对，我们都会。你这小子，怪会鼓动人心的。走吧，去接班。”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