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女孩，和轩儿很是般配啊，为师想充当媒人和曹掌门说亲，你们觉得如何？”见两人走远，无瑕子捻须微笑，荆棘闻言再次握紧了拳头，竟有点点殷红从他指缝中流出。“臭老头，怎么这么突然！”“叫师父！兔崽子老这么没大没小，不懂礼数！”无瑕子只顾想着谷月轩的事，压根没看荆棘，“也算不上突然，为师此前拜访华山，小萼华端茶送水，乖巧得紧，为师本就十分中意。若是纳成徒媳妇，定是孝顺贤惠，何况她乃曹掌门的千金，大家闺秀，与轩儿也算门当户对。轩儿品行端正，沉稳内敛，两人性子也对，一定能相处融洽。说来上次轩儿夺魁后曹掌门对他赞不绝口，想来不会反对才是……”这时谷月轩已经回屋，荆棘急忙将手负于身后，见到屋内气氛怪异，谷月轩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

    “轩儿，你觉得曹姑娘如何？”无瑕子坏笑道。“呃……曹姑娘温柔乖巧，自是很好。”“那，给你当媳妇如何？”“这！这……”饶是谷月轩沉着稳重，一时也不由手足无措，“师父，此事是否……太过突然，而且曹姑娘也许对弟子压根无意……”“也就是说，轩儿你有这个意思咯。”眼见有戏，无瑕子自是步步紧逼，谷月轩已涨红了脸，慌张地说道：“这、我……弟子劈柴去了……”见到谷月轩夺路而逃，无瑕子放声大笑：“想不到轩儿也会这般害羞，看来此事能成，为师的徒孙有着落咯！哎呀，一高兴险些忘了这事。”

    无瑕子这才想起桌上的信封，说道：“未明儿，你入谷时间尚浅，想必对少年英雄会一无所知，这是各大门派为了提携后进，创办的六年一次的盛举。各派推选未满二十岁的弟子参加比试，夺冠者不止自身名扬天下，还能光耀门楣，故而各派都是派出门下精锐参赛。上一次大会轩儿技压群雄夺得冠军，为师脸上有光，你师兄因此也为江湖同道敬仰。如今他年过二十不能参加大赛，所以本次，将会在你二人中选出一人参赛。”无瑕子顿了一下，带有深意地看向二人，“为师的意思想必你们都听懂了，自己回去多加修炼，到时为师会依据你们的表现决定参赛者。”荆棘猛地啐了一口便大步踏出屋去，看来是急于修炼，显然对这个名额十分看重。无瑕子看了一眼未明，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只挥了挥手令未明离开。

    “湘芸妹子，好久没来看你了。”未明可没打算荒废青春修炼武艺，刚一出门就直直赶赴忘忧谷。“哼，也不知真是来看我呢，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沈湘芸白眼一翻，冷冷说道。“额，这个嘛，兼而有之，兼而有之！”未明尴尬地挠了挠头，赔笑道。“可惜你来得不巧，姐姐才刚服药睡下，不如你陪我去采些药材？”“湘芸妹子既然发话，未明自当从命。”“就会油嘴滑舌，走吧。”沈湘芸闻言又白了未明一眼，两人一同走出谷去。快活林中遍地是宝，二人又精通药理，自然收获颇丰。

    又采了一会，未明突然停下脚步，轻声问道：“湘芸，我能问你个问题么？”沈湘芸身子一震，但她很快转过头来，装作不经意地说道：“什么问题，说吧。”看来湘芸是早有预感啊，不过未明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小时候，你和你的堂姐……关系好么？”沈湘芸叹了口气，显然是被她料中了：“果然你……堂姐你也看到了，性格孤僻，她小时候其实就是如此，我和她的关系，不能说有多亲密吧。不过她的母亲……是位很好很好的人。我只见过婶婶一次，当时她们刚搬到附近，她带着堂姐来和爹爹打招呼。”

    沈湘芸顿了一下，陷入了回忆之中：“我其实……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忘忧谷你也知道，压根没有同龄的玩伴。所以我很想认识这位堂姐，便一直找她说话，可是她却完全不搭理我。我心中不满，就用力去拽她的袖子，质问她为什么对我这般冷淡，结果……一条毒蛇从她的袖子里钻出，咬了我一口。”“毒蛇？！那你……有没有怎么样？”真是个傻问题，湘芸如今不就站在这么。不过沈湘芸看了未明一眼，嘴角略微上扬，似乎对他的反应颇为满意，摇了摇头她继续说道：“片刻之后，我的手臂就开始发黑，堂姐当时也吓坏了，站在那不知该怎么办。爹爹见到后赶忙跑回屋中去拿针具，而我则被吓得大哭起来。这个时候婶婶走了出来，轻轻摸着我的头，让我不要害怕，然后从她的袖子里爬出了一条色彩斑斓的怪虫，开始吸取我手臂上的毒血，就和堂姐身边那只一模一样。”

    “嗯……那是毒龙教的圣物，七彩蛊王。”“虽然很可怕，但是在婶婶温柔的安慰下，我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没过多久我的手就变回了原来的颜色。婶婶她走到父亲面前不断地道歉，而对不起这三个字，也是堂姐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婶婶了，爹偶尔带我看望堂姐，都只有她一人在家。因为叔叔的缘故，爹爹一直认为炼毒者属于邪道，十分反对堂姐继续研究毒物，不过我相信堂姐和婶婶一样，温柔善良，绝不会用毒去害人！你说对么，未明哥哥。”沈湘芸看向未明，脸上若有所思。

    “说得不错，我也相信她。她所选择的这条路，必定充满误解与责难，以后我们多帮帮她吧。”未明毫不犹豫地说道，沈湘芸神色复杂地看了未明一眼，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未明哥哥，现在能换我问你一个问题么？”见到未明点头，她继续说道，说得很慢，仿佛是要把字一个一个地给吐出来，“你……对我堂姐……是不是……”未明突然作出噤声的手势，然后将沈湘芸拉入药草丛中。“有人来了，别出声。”渐渐有两人的声音传了过来，由远及近，看来两人正在朝这个方向走来。“我上次便是在这附近见到了师侄，想要救出我主，不能少了他的助力，乾达婆，你好好劝劝他吧。”声音低沉阴柔，这般奇特的嗓音未明可是过耳不忘。“我……说实话，我真不想把他拉入这个漩涡，夕花的事……”一个温和柔美的声音响起，未明同样十分熟悉。“无论如何，救出我主都是第一要务，不要忘记我们昔日的誓言！”“嗯……我知道。”

    “乾达婆，紧那罗，好久不见，你们还是如此忠心嘛！”一个轻佻妩媚的声音传来，今日真是巧了，净遇到些故人。“什么，你们怎么会在这！”“哼哼，我们早就掌握了你们的行踪，今日必要将你们一网打尽。”又是一个森冷的声音响起，光是听到便会让人毛骨悚然。“夜叉，摩乎罗迦……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叫紧那罗的人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袍，气质绝俗，眉目清秀，咦，好像有点面熟，不正是洛阳佳丽大会上夺魁的纳兰露儿姑娘么！不过他此刻却是一身男装，看来纳兰露儿只是他的伪装。而被他唤作乾达婆的女子，碧色罗衫，青丝如瀑，抱着一把琵琶，正是杭州见过的香儿姑娘。

    “如今我教在龙王的率领下，声势如日中天，两位护法是要回来帮主龙王共创大业呢，还是继续做那过街老鼠，苟且偷生呢？”红袖翩翩，夜叉轻声说道，看着两人严阵以待，她脸上挂起了狡黠的笑容。“如日中天？可笑！我可不想与你们同流合污！”紧那罗取出洞箫冷声说道，神情中充满不屑。“哼，嘴上的功夫倒没退步，龙王有令，你们若不愿回归，便视为本教叛徒，今日我就要将你们诛杀在此！”这位唤作摩乎罗迦的男子看上去四十上下，脸上皱纹深布，双眼狭长，穿着一身绿色的行头，头发也因为长年接触毒物呈现深绿色，给人的感觉如同一只吐着信子的青色毒蛇。此人乃是天龙教八部天龙之一，武功犹在公孙坚之上，和玄冥子一样是使毒的高手，为达目的行事不择手段，深受龙王器重。

    “叛徒？在我看来，背离教主止戈为武的理念，帮助龙王为非作歹、欺凌弱小的你们，才是我天龙教的叛徒！”一向清高出尘的乾达婆此刻竟满脸轻蔑，厉声呵斥二人。“不用多说，出手吧！”夜叉轻轻一踏，眨眼间就已绕到乾达婆的身后，伸出双指便朝其要穴点去，正是她的绝技之一，血夜隐。身为八部天龙之一的乾达婆，凌香儿自然也非泛泛之辈，琵琶掉转巧妙地挡下了血夜隐，同时五指搭在弦上，当即弹奏起来，曲调看似平缓，却是杀机四伏。“十面埋伏？想不到你卖笑多年，武功倒是没搁下。”夜叉急忙运起内功抵抗，这弦音中饱含内力，稍有不慎便会被扰乱心智，危及生命。

    另一边紧那罗以洞箫当做兵刃，连连点向摩乎罗迦要穴。摩乎罗迦佯装不敌，待得他近身之时，身上突然钻出一条毒蛇朝紧那罗窜去。好在紧那罗反应迅速，当即后撤一步，伸出二指硬生生将蛇夹成两段。“你还是这般卑鄙啊，摩乎罗迦。”“哼，只要能达成目的，哪有什么卑鄙可言。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你我倒还是难分伯仲。”“怎么，刚才就是你的全力了么？那还真是有够弱小呢，看来这些年厉苍龙并没闲暇指点他走狗的武功啊。”换上男装后，紧那罗性情也是大变，言语竟这般尖酸刻薄。“看来你对死已是迫不及待了啊……这就让你见识一下……”摩乎罗迦勃然大怒，运起毒功，掌上隐隐可见黑气流动。他的魍魉离魂掌远比玄冥子的摧骨蚀心掌来得高明，紧那罗收敛笑容，凝神对敌。而那边夜叉身形也是越来越快，看来打算尽全力和乾达婆分个胜负。

    如此下去双方必然两败俱伤，未明自不乐见姬无双或是凌香儿出事。而且她们二人都是天龙教众，但实则姬无双效忠于现任教主龙王，而凌香儿则是追随前任教主天王。未明虽不曾见过天王，但是这么多年来凌香儿与紧那罗一直坚持寻找，同时那也是自己父母誓死追随的人物，或许真与龙王不同。未明正要出手相助，沈湘芸却因为过度紧张踩断了树枝，惊叫出声。“谁！”四人均是一流高手，这般动静自然逃不过他们的耳目，未明顺势抱起沈湘芸，跃入人群之中。“东方公子，怎么是你！”凌香儿见到未明是又惊又喜，而紧那罗却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你就是东方未明？我听公孙坚说起过，敢破坏我教的好事，你好大的胆子！”摩乎罗迦闻言厉声喝道，至于姬无双，则神色古怪地盯着未明，显然认为他现身不合时宜。未明微不可察地给姬无双递了个眼色以示抱歉，然后将沈湘芸放下，对凌香儿说道：“香儿姑娘，麻烦替我照看湘芸，我来助你们脱身。”

    未明抽出含光朝姬无双刺去，用意姬无双自是一清二楚。姬无双皱着眉头，露出犹豫神色，陷入两难之境，最终她咬了咬嘴唇，还是挥掌迎上。然而就在快要架开未明的剑锋时，她却卖了个破绽，故意错开肉掌，让含光划伤她的左臂。“你没事吧无双！好小子，我来会会你！”摩乎罗迦大喝一声，举起双掌朝未明拍来。“这小子的剑有古怪，你且小心！”姬无双高声喝道。含光剑身纤细，近身交锋时还能捕捉，但一旁观战的摩乎罗迦却无法看清剑刃。经由夜叉提醒，他只道是此剑的缘故才让夜叉败北，故而未起疑心。

    未明心中暗暗赞叹姬无双心思敏捷，同时收起含光，以拳掌对敌。两掌相接，摩乎罗迦心中大喜，赶忙施展毒功想一举击溃未明，可惜未明身负五毒赤焰功，魍魉离魂掌自是无用。未明趁势以河洛苍龙录催动六阳掌力，阴阳内劲顿时令摩乎罗迦内息散乱。“这、这小子当真古怪！”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摩乎罗迦气势已是输了一半，眼见紧那罗也已举起洞箫走来，料想今日断不能讨到好去，他当机立断说道：“臭小子给我记住了，下次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你们两个也别以为万事大吉了！无双，我们……”姬无双轻功超群，哪还顾得上他，转眼就不见踪影，摩乎罗迦啐了一口，也夺路而逃。

    “未明哥哥，你没事吧！”沈湘芸急忙跑到未明身前，替他把脉诊察，未明笑着摇了摇头：“无妨。”“香儿多谢公子仗义相助，想不到公子小小年纪武功已如此出众，当真令人艳羡。”凌香儿上前盈盈行礼，紧那罗也跟着作了一揖。“小事一桩，两位的武功也出色得很啊。只是不知这位该如何称呼，看来是不能再叫纳兰姑娘了呢……”“什么？！他是……他是纳兰……”紧那罗叹了口气，说道：“叫我紧那罗即可，早该想到东方公子能够通过乾达婆的测试，定是精通乐理。上次想以魔音清除公子记忆，实在有欠考量，还望不要见怪。”“此等小事不足挂齿，只是……不知两位为何与那魔……咳，天龙教有关联？”两人对视一眼，凌香儿目光似乎有问询之色，思索片刻后紧那罗轻轻点了点头，凌香儿这才转身说道：“既然公子知道此事还出手相助，想必是足以信任之人，香儿又如何敢欺瞒公子。说起此事得追溯到三十年前，当时中原武林一片平静，而西域大漠却出现了一对武功高强的兄弟。”

    香儿收起琵琶，继续说道，“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便扫平大漠数以百计的贼窟，大破西域各派，集结降众，创立天龙教。天龙教中有八大护法，称号取自佛教，我为其中的乾达婆，他是紧那罗，刚才那两人分别是夜叉和摩乎罗迦。我教成立以后威名远播，成长飞速，声势直逼少林华山。然而树大招风，加上教中成员本也是鱼龙混杂，难免行事会有失格，这让我们受到了许多非议。也就是在这时，天王与龙王因理念不合产生了嫌隙。教主曾遍历神州，知晓官僚腐败、百姓疾苦，他成立我教，也是为了消弭争斗，创造一个世外桃源，让流离失所之人有个归宿。”“天王，居然是这样伟大的人物……天龙教，和爹爹说得也完全不同呢……”沈湘芸轻声说道。

    凌香儿看着她，点了点头：“也难怪姑娘有此疑惑，因为龙王他并不认同教主的理念。他渴望的是无上的权力，是所有人的臣服。所以他暗中干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令中原武林动乱不安，也让我教声名狼藉，于是各大门派联手围攻我教……混战之中教主不幸被擒，而龙王也借机掌管天龙教，之后清除异己，为非作歹，天龙教也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我们不愿效忠龙王于是离开了天龙教，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寻访教主的下落，希望有朝一日，能肃清叛徒，重兴我教理想。”未明此前一语不发，这会终于说道：“未明虽然未曾见过天王，但香儿姑娘举止高洁，这位紧那罗依我看来，也绝非先前见过的天龙凶徒。我相信二位，不知如今两位是否有了线索，在下虽才疏学浅，但或可助二位一臂之力。”

    “我们……”凌香儿正欲说话，紧那罗突然打断了她：“多谢公子今日相助，此恩我们定会报答，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凌香儿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两人行礼告别，未明也并不坚持。“想不到天龙教的背后居然有这么多的隐情……未明哥哥，要是有机会你就帮帮他们吧。天王的理想湘芸也很认同，如果真的成功了，不知能帮到多少人啊！”未明闻言轻笑道：“湘芸妹子真是善良，希望他们所言属实吧。不过正道魔教素来势同水火，想来一时也无法信任我。日后若有机会再……好了，药材也搜集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吧。”刚才发生的事情太过震撼，沈湘芸都忘了自己还要问未明一个问题，未明自然也不会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