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哈！”

    练功房的角落里，有一个少年正在修炼，前进两步之后，他扎下马步一动不动，满头大汗，一股淡紫色的内力同时在他体表流动不休，随着最后一个动作做完，他恢复到直立并平复内力，身上的紫气也缓缓消散。此人正是屠魁武，他正检查着自己的人物面板：

    《峨眉十二桩》逆练（完整），4/5，修习度100/100。

    看完他长出了一口气，暗道：转眼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最后一点修习度也填上了，也算这段时间没有白辛苦。

    这段时间的收获可以说是巨大的，主要有两方面意外之喜：

    一是入门以后鲁锋十分守信，每十天就来给他加练，过程十分痛苦，但内力修习度提升极快，十天前最后一次指点完，屠魁武计算了一下，至少提升了50的进度，配合他这段时间的苦练，竟已把八品内功的修习度填满了，甚至要不是屠魁武实在是天资不堪，这提升还能更大，说不定一个月就能修满。

    从这点来看，门外的修习远比不上门内指导，主要作用还是在于筛选优质弟子，而且也难怪天资悟性这么被看重，恐怕有大量弟子都处于多个功法修习度满了但书读不通而无法突破的情况下，谁读书更快，谁就有更多突破机会因而更强。

    第二个意外之喜也和读书有关，太吾游戏中是过月自动读书，而在这里，屠魁武发现每天一个时辰以外的读书也会加入进度，于是他把练功以外的时间全放在了研读技艺书籍之中，毕竟峨眉十二桩的突破需要佛学道法，到时候突破的难度也会更低一点，现在他把《心经》和《黄庭经》都读到了4/5的进度，预计再有一个月，就能和内功一起读完，正式突破了。也因此，他这个两本书一起读的怪人名号，也在云房、禅房渐渐传播开来。

    这么多收获并非没有代价，除了他个人每天近15小时的疯狂修炼、读书外，他原本计划的通过额外任务结识高级弟子拉好感的计划完全泡汤，但这也是他分析的结果：其实现在并非缺少功法，当务之急是升为杂门弟子获得修习外功的权利，这就意味着要全力修习内功准备突破，基本没有太多富裕时间；其次就算目标达成，对方的指点内容也全看心情决定，即大概率不会获得他心仪的高级功法或技艺，而目标以外的书籍，就算拿到了也没时间兼顾，不如突破成功后再做打算。

    今天的修炼已经结束，屠魁武匆匆冲洗干净身体，换了一身干净的道袍，向他的住所赶去，今天距上次指点整整十天，鲁锋又来到这边，应该在住所那边等他。要说鲁锋倒也是个妙人，当初随口说的一句话，不来屠魁武并没有抱什么指望，现在看来鲁锋的教导简直可以说是不遗余力了。这样看来，屠魁武当初在红土看的一本杂学也并非完全没用，这一点点鲁锋没听过的杂学见闻，也拉近了一些屠魁武和他的关系。

    回到住所打开大门，竟看到鲁锋正在书桌边看书，是《清异录》，杂学八品，正是从屠魁武那里得来的。之前屠魁武多次向他讲杂学有关的见闻，倒是把他的兴趣勾起来了，可屠魁武只看完了《东坡志林》，讲完了也没了，而到了峨眉他也没时间再读杂学了，鲁锋等的心焦，就向他要书去看，两个月下来，鲁锋将《清异录》也看了不少了。鲁锋这人年岁大了，武功没什么进展，但门内消息十分灵通，他本人也好打听各种小道消息，屠魁武也因此有意与他结交。

    “有趣，真是有趣，天下有这般趣事，却要我们在那哑谜里打转，真是罪过。”鲁锋边看边摇头晃脑地点评，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屠魁武已经回来，显然是极为入迷。房间里并没有宣凤清的身影，其实鲁锋第一次来时，是同时指点两人的，宣凤清受不了枯燥，之后每次鲁锋要来，就会借口出去玩耍，到很晚的时候，鲁锋离开了才会回来，好在峨眉弟子相互照应，也没出什么事端，屠魁武劝了两次不成，也就不再强求了。

    屠魁武把换下的衣物泡在水盆中，开口搭话道：“鲁师兄，我功法已经修满，下月就准备突破了。”

    鲁锋回答道：“知道，你这小子，把那桩功练得像打拳一样，好好一门以静制动的心法被你练得杀气腾腾，看来是决定一条道走到黑了。”

    “天资不足，按部就班只能成绣花枕头，必须另谋出路。”

    鲁锋奇道：“怪就怪在你这么快就能把逆练的心法掌握得七七八八，换寻常人一两年也未必能做到，你又不像是什么天纵奇才，难道你那怪法子真有作用？”

    “早和你说我那法子是梦中仙人传授，自然十分灵验，你也不信。”

    “去去，我还没听过哪家神仙是全身白毛的老猿。别胡扯了，日后你以哪门功法为主考虑好了吗？”

    “说不准就是你家神仙。”屠魁武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大声说：“我的拳法天赋更高，但又心仪剑法，这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还是举棋不定，难呀！”

    “单论拳掌天赋，就算是真传师兄们也少有超过你的，要我说就干脆学拳，峨眉拳法博大精深，肯定不让你吃亏。”

    屠魁武却说：“这方面我之后再做打算，倒是上次拜托你的事，你打听好了吗？”原来屠魁武仍对他拉关系的计划念念不忘，同时也对峨眉诸多变化感到好奇，于是请鲁锋帮他打听门派各项事务，算是这《清异录》的报酬，没想到这一请就是一个多月，眼看鲁锋书都要看完了也不提这事，屠魁武只好主动问了起来。

    鲁锋只是叹了口气，说：“这其中纷繁复杂，你的想法很难成功，要不还是算了吧。”

    “鲁师兄你也不必找这托词，若是实在难以打探，直说便是，这书全当送你，事我绝口不提。”屠魁武一看就知道鲁锋已有所得，故意激他。

    “哼，假模假样，你当真要听？”

    “我倒要听听什么叫纷繁复杂。”

    鲁锋叹了口气，说：“那你保证不要外传，这一个多月我差点把老命都搭进去，要你本破书真是亏大了。你说要和高位之人攀关系要先搞清楚形势，这我同意，但这事还得一步步说。”

    “首先先从源头讲起，你知道峨眉为什么佛道双修吧。”

    “这是自然，上古轩辕黄帝在此处得道，普贤大士也以此地为弘法道场，因此此处释道并存、源远流长。”屠魁武最近也恶补了不少有关知识。

    “上古之事不提，峨眉自古释道维持平衡，门派弟子均出家修行。然而你我，以及许多师兄弟并未出家，而是作为俗家弟子在此修行对吗？”

    “这正是我一大疑惑之处。还请鲁师兄解惑。”

    “听说数百年前天下并非如此被红土隔断，而是处处通行无碍，那时神州上有一个统一的王朝，而那时的显学并非佛道，而是儒学，然而魔头出世，天下大乱，峨眉派为了护佑一方百姓，邀请众多各地人士共同保卫蜀地，之后那些人因红土无法离开，最后都加入了峨眉。”

    “那些人以儒学为主？”屠魁武问到。

    “正是，毕竟是峨眉邀人助拳导致他们被困此处，因而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就不好强行要求他们改信佛、道，更何况这里本就是多信共存之所，于是当时峨眉掌门决定仿照少林，设立俗家弟子一系，让他们以俗家弟子的身份加入峨眉。结果多年过去，这些俗家弟子的后人已有不少人登上长老之位，峨眉也自此变成了儒释道三家共存，平衡十分微妙。俗家弟子一脉虽来时不过百余年，但他们积极联系各处大城、小村，号称收徒授武不需出家，反而如今在门内弟子最多、势力最大。”

    屠魁武沉思道：“确实复杂，要理清派系脉络才好出手，否则很有可能树立仇家，这不是一件易事。”

    鲁锋笑了一下接着说：“峨眉派地处西南，是天下正宗之一，自古正邪不两立，峨眉所处巴蜀地区，向北链接西域，受邪教金刚宗控制，金刚宗极度仇视内地佛教传承，因而与峨眉派势如水火，不时有金刚弟子从北方穿越红土来此处为非作歹，峨眉派高阶弟子大多在北方应对金刚宗的袭击。巴蜀向西，则是无人死地，受红土影响更深，顶级高手前去也是有死无生，可谓天险。往南是云南地区主要受邪教五毒教控制，他们自称五仙，用蛊毒异术控制他人，恐怖莫测，好在并不经常北上，峨眉亦有高手提防南面，这一南一北隐隐形成了包夹之势。而往东荆南由中立门派璇女派控制，此派极为神秘，几乎不与外界打交道，连核心城市江陵都几乎是武当派代为庇护的，指望其援助无疑不太现实。”

    “竟如此严峻？”屠魁武大吃一惊。

    “长久以来峨眉因此疲于应付，人力物力损耗极大，根本无法长久维系，因而有长老提议联络当地世家大族，名门豪富，以让他们家族孩童修习峨眉低阶功法为代价，要求他们向峨眉伸出援手。当然，修习峨眉功法的孩童长大后必须加入峨眉继续修习一段时日，回到家中也不得将功法外传。”

    “聪明的决断，豪门得到了峨眉收徒的包票，峨眉用‘未来的’峨眉弟子换取了物资支持。只要这些孩童日后加入峨眉，严格来说峨眉功法并未外泄。”屠魁武说到，“最多只是牺牲了一些对寒门的公平。我猜主导这一方案的也是俗家一脉吧。”

    “正是如此，也因为有了支援，峨眉寒门弟子练武不用缴费，也包食宿，峨眉比之前扩大了数倍，你们、我们所住的这些地方都是自那之后修建的，原本的峨眉，只有现在掌门、长老他们所在的峰顶一处而已。”鲁锋继续说道，“因此，有不少人拍手叫好，但也有不少长老反对这一变化，门内依照对此事的态度隐隐分为两派，而且摩擦愈发激烈。”

    “三教之后是两派，‘不少长老反对’而未指明是出家长老，也就是说有俗家长老也反对，然而既然最后事情成功了，就意味着有出家长老甚至掌门支持。”屠魁武想到这里骂了一句脏话。

    “两年前，前掌门过世——”鲁锋继续说道。

    “还没完？还有其他影响因素？”屠魁武大吃一惊。

    “要不怎么称得上纷繁复杂呢。”鲁锋接着说道，“按理说应把毕生功力传授给大长老，助其突破精纯关窍，继任掌门之位，毕竟千百年来天下各大派都是如此作为，绝无例外。然而俗家弟子加入之后门规变动，不再限制门内嫁娶之事，前掌门老来得女，十分疼爱，临终前竟把功力传给了年仅十四岁的女儿。这下最有权势、忠心耿耿的大长老与掌门一系彻底闹翻，之后两年再未在门中露面，不知所踪，结果掌门之位成了糊涂案，将错就错就由前掌门的女儿继承了下来。”

    “其他长老没有意见？”

    “都闹翻天了，但是现在最有威望，为峨眉付出最多、最受人敬仰的长老——能渐师太将事情压了下去。”

    “而她也是前掌门夫人，现掌门的母亲对吗？”屠魁武已然猜到。

    “不错，所以现在因这件事门派高层之间根本是马上要爆炸的火药桶，对掌门之位至少有维持现状、传给大长老、门内比武决定三种意见，谁也说服不了谁，因而僵持在此。”

    屠魁武大脑已经有些木了，反而想起一件无关之事：“这么说掌门今年才16岁，倒是和那厍师姐差不多大，她能教导的了吗？”

    “正要和你说这事，这消息就是我差点少了半条命探听到的。厍春菊比掌门大三岁，自小一起长大关系胜似亲姐妹，两年前事发之后，以命作胁，拼死阻止了她父亲、叔叔另选掌门的计划，最后拜入掌门门下，算是与掌门一脉牢牢绑在了一起。现在虽是掌门弟子，但平日跟随能渐师太修习。”

    “姓厍，不会吧。”

    鲁锋肯定了他的猜测：“没错，他的父亲、叔叔就是现在俗家弟子一脉的长老领袖厍世让、厍学骥两兄弟。”

    “所以在掌门一事上没人知道两位长老会为俗家弟子谋福利，主张重选掌门，还是像两年前一样对女儿妥协，因此都不敢轻举妄动。这峨眉还没覆灭，真是祖师保佑啊。”屠魁武哀叹一声，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