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三毛去流浪

第二章 回忆

    我的飞机票是雇主买的,估计是打折机票,我得在法兰克福转机停留八个小时,整个旅途30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够我回忆我的人生了。我这个人,是个矛盾综合体,一边很传统,另一边却常常做出一些传统中国人干不出来的事儿,比如接受邀请去哥伦比亚教汉语。开始我没有去哥伦比亚的想法,一个叫马诺的学生家开了一所语言学校,请我帮忙推荐老师,我给推荐了几个姑娘,可是她们几个听说是哥伦比亚,都表示害怕,我很无奈地告诉马诺没人敢去,她的女朋友尼雅在旁边突然说:“老师,你去吧。如果你去,可以跟我住在一起!”尼雅也在我们学校学习汉语,可能是爱屋及乌了,虽然没有马诺的汉语好,但是非常喜欢中国文化,喜欢跟我聊天,甚至她跟马诺吵架都得找我唠叨几句。我们虽然是师生,也算朋友了。我说:“我考虑考虑,一年看不见我儿子,这是个大事儿。”彼时我儿子一直跟他的旗人后裔奶奶一起住,老太太说自己的儿子脾气不好,照顾不了孩子。我们的离婚协议上写的是我每周六陪孩子一天,我以为(我总是天真地以为)我想多陪孩子应该不是问题,可是我又错了,他们怎么可能让你多陪孩子呢?你想陪孩子就陪孩子,你高兴了,我们就不高兴了,对吧?不能你想干嘛就干嘛!所以当我说我放寒假了,可以多陪陪孩子,辅导一下孩子的英语,被干脆地拒绝了,甚至还放狠话说:“如果不服你去法院起诉我们啊!”我懒得跟他们打官司,孩子夹在中间不好受,于是就忍了。我让孩子跟我一起去我的新概念英语辅导班,他们也拒绝,我前夫说他能辅导。如果前夫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我绝对会对他多些留恋,甚至不会离婚吧,可是我却一点儿都不后悔离婚,坚定地觉得离婚对我儿子也更好。我思前想后好几天,接受了去哥伦比亚的邀请。

    那时候我根本没考虑过哥伦比亚是个说西班牙语的国家,而我只会说hola!也没想过哥伦比亚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国家之一,贩卖毒品、绑架勒索、地方武装游击队和政府的冲突等等这些,我都没考虑,我只想到我的儿子,他一定会想妈妈吧!但是我这个村姑,四十岁了,中国大部分地方都没去过,更没出过国了,既然他们给我提供往返机票,免费住宿以及午饭,我就当是去旅游了吧!我的生活不应该只有孩子,我会给孩子提供最好的帮助和支持,但是我也要有我自己的生活。我儿子那年六岁,六岁的他已经去过BJ人民广播电台讲故事,参加过大风车栏目的选拔,因为面试官没有幽默细胞,他讲的笑话被认为是很奇怪,所以他就当了观众。我六岁的儿子说过一句经典的话:“妈妈,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对的。”我的脑子迅速运转,然后和颜悦色地问:“是不是你奶奶说什么了?”他并没回答。我于是继续说:“你说的是对的,我同意,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对的,但是肯定有时候有的人的看法不对,对吗?那么怎么才能判断到底对不对呢?”他还是沉默。“那就得多读书啊,因为我们有一个普世的真理,那就是经过实践检验后证明是对的标准。不过,也不能全信书上的知识,当你读书的时候,你要有怀疑精神,要有自己的想法和看法。这就像曾经我们认为地球是方的,有一天有人说地球是圆的,大家死活不信,还觉得这个人疯了,可是现在我们知道这个疯子是对的。”六岁的小朋友继续沉默着,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但是几年后我知道,我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因为我们在争论一件事儿的时候,他扔出一句话:“你告诉我要有怀疑精神的!”我当时就被他气乐了,好吧,我这是自己挖坑自己跳,还得自己埋吧。关于去哥伦比亚的事儿,我郑重其事地跟儿子商量了,儿子并没说什么,这是他一贯的风格。以前我总以为那些腹黑文里男主惜字如金的性格不可能存在,看着我儿子,我信了,虽然他将来能不能当总裁我不知道。我察言观色,他没有反对,于是我既内疚又兴奋。

    决定以后就开始准备办签证,护照我是有的,因为我其实有一颗不安分的心吧。离婚后我一直租房子住,家当是有一些,一部分请老家的学生开车给我运回去了,一部分放在以前邻居大哥的办公室了。就在这时候,房东把房子卖了,还有一个月就离开BJ的我,不得不提前搬家。还是以前的邻居阿姨,好心收留了我一个月。这一个月,除了她劝我别天天洗澡之外,我们还是相处特别愉快的。我下班回家她已经给我做好了饭,我头痛她给我按摩,就像我妈妈一样。我妈妈在河北的一个小镇上,正在照顾我妹妹和她的女儿,因为我妹夫几年前工厂事故去世了。我妈是个开明的人,我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我要离婚,“为什么啊?”她在电话那端小心翼翼地问。“因为不开心啊,实在过不下去了”我平静地回答。“你已经想好了,那就离吧!”我听不出她的语气,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她知道我向来报喜不报忧的,她总是相信并且支持我的决定。这次去哥伦比亚,一如既往地,妈妈支持我。关于我的爸爸,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