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三毛去流浪

第十章 四十岁的女人不配谈爱情吗?

    除夕晚上,我把现金一分为二,一半儿给我爸,一半儿给我妈,顺便把那条祖母绿项链给了我妈。“我一辈子没有一件正经首饰,就那年你爸拿五毛钱钢镚儿让人给我打了个手镏子,他啥也没给我买过。”我妈说。“你稀罕啥,我给你买。这钱你不能给老二(我妹),自己攒着啊。”“你留着花吧,在BJ还得租房子,你身体也不好,老头疼,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拿着吧,别舍不得吃,身体保养好了最重要,这样我可以踏踏实实挣钱,要是你们生病了,我不能挣钱不说,还得花钱。所以你们的好身体就是我的福气。”“那我先收着,替你攒着。”“别去当保姆替人照顾老太太了,你自己都是老太太了。晚上睡不好,最熬人。”“不去了,受不了,那老太太晚上不睡觉,来回溜达,还嘀嘀咕咕的。”“睡觉最重要了!一晚上睡不好,一礼拜也补不回来。”“可不是!”“悦悦(我外甥女)妈还在酒吧打工呢?都快四十了,身体受得了吗?”“嗯呐,她找过超市的活儿,干不了。在酒吧,一晚上能挣一两百,有时候十二点回家,有时候晚点儿。要不我怎么走不开呢,我得看着悦悦。她妈说孩子大了,怕她搞对象。”“她自己还不是瞎搞,这回这男的又是谁啊?”“听说是个老板,有媳妇儿,在老家呢。”“她觉得人家能离婚娶她啊?”“我跟她说别跟他搞,她不听啊,因为这个我俩还打起来,气得我大晚上跑出去,还把脚崴了。”“怎么没告诉我啊?”“告诉你能解决啥问题啊?我就两眼一闭,等于我提前死了。”“唉......”“她也不知道怎么这么情路不顺。前阵子认识个小伙子,从东北来的,老家是这边儿,从小父母离婚跟他妈去东北了,可是这么大了,还是觉得东北不是家,非得回来。他俩在网上认识的,那小伙子长得人票儿不错,可是忒穷啊,啥也没有。但是她说,丑的她不想跟人睡,我能说啥。”“后来呢?”“后来我也不管了,可是没多久,警察来了,说那小子跳楼了!”“啊?咋回事儿啊?”“咱们也不知道啊,警察就来了解了解情况,问问他最近的状态,最后说是自杀。”“我说啥好啊。”“我总觉得是她小时候得病,老吃激素药,把她吃傻了,不管她我也做不到啊。”“你管她她也不听,你就照顾悦悦吧。”“悦悦也不让我管啊。”“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整天把有妇之夫往家领,她闺女觉得这事儿挺正常吧。”我不想再往下说了。

    我妹妹长得比我小一号,她像我爸,我像我妈。她从小就爱捯饬,买衣服的时候同款裙子她买三条不同颜色的。而我,曾经留板寸头,12岁骑着二八自行车去卖冰棍儿,不说话人家管我叫小伙子,一说话就露馅了。我全身上下最值得骄傲的就是嗓音好,说话声音好听。我曾经特别自卑,觉得自己是一只永远也变不成天鹅的丑小鸭。我爱看书,看《知音》、《青年月刊》、《故事会》这些杂志长大的。所以我觉得我没法靠颜值,只能靠才华了,写过一篇文章用了赵传有名的歌《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的否定式《我很丑,而且我一点儿也不温柔》,后来连才华也不那么突出了。

    我真正不在乎自己的外表是我离婚以后,觉得反正自己已经是二手女人了,而且还一无所有,有什么可在乎的呢?我自己靠自己,我有独立的人格,我有自由的精神,喜欢我的自然会喜欢,我若盛开,清风自来。离婚以后我更加努力学习英语,尝试各种方法治疗我的偏头痛。我开始练瑜伽,学习太极拳......我告诉自己,我的人生我做主,一定不靠男人。

    “不靠男人不等于不要男人。”我的好闺蜜亚男说,我俩坐在好世界吃鱼。“没准你找个男朋友偏头疼就好了呢。”“你怎么跟我的美国学生盖大款似的,今天早上他问我睡得好不好,我说不太好因为头疼,他说你找个男朋友就睡得好了。”“哎,你这学生挺聪明,他多大?”“Iamprofessional.我很专业的好不好,我不跟学生谈恋爱。再说,盖大款就是个海王,每次跟我聊天都说我的其中的一个女朋友blabla。那是个撩妹高手。”“你就是要求太高了!”“姐姐,你是啥要求?你说说”“我只要不讨厌,身体健康,聊得来就行。”“大姐,我就一条要求,聊得来,就这最难。再说,谁缺姑奶奶啊,就我这样的时不时头疼,没点儿感情基础肯定嫌弃我。”“那你就不谈恋爱,只享受生活。”亚男说。“我也想啊,可是臣妾做不到!如果灵魂和肉体能分开,那活着就没那么难了。”我无奈地说。“四十多的女人,不配谈爱情了,老妹儿。”“没有爱,做什么?”“你呀,想不开。对了,加拿大人怎么样了?”“加拿大人,让我删了,不联系了。我不想网恋,看不见摸不着,有什么用。我头疼呕吐的时候,多想有个人可以陪我去急诊啊,可是没有。我跟前夫离婚就是因为跟他没话说,然后还什么也指望不上他,就是个甩手掌柜。另外加拿大人没结过婚,人家还想生孩子,我这么老了,我也生不了了。”“看来你是动过心啊!”“我这人很难敞开心扉,他是我在哥伦比亚的时候联系最多的。有时候我想是不是我太任性,毕竟人家从来没承诺过什么,我拿男朋友的标准要求人家有点儿不合适,是我自己的问题。”“你这是公主病。”“难道我应该像个合格的情人?有需要时随叫随到,没需要时互不打扰?不可能啊!高兴的时候我想告诉他,难过的时候我想跟他倾诉......可能我是把他想象成了我理想的男人,我希望他按照我的剧本来,比如每天跟我说晚安,凡事跟我报备一下。”“你这太粘人了,男人不喜欢粘人的。”亚男说。“所以我把他删了,省得粘着他了。”我的心里有一股苦涩涌上来,我从来没有那么依赖过一个人,我错了,不应该依赖任何人,除了自己。可是,我还是想他。

    三月我找到了一个教英语的活儿,收入稍微多了些。加了一个学英语的互助群,群里有些人在学英语有些人学西班牙语,还有些人在学汉语。我去参加了聚会,聚会就在Man咖啡。来的差不多都是年轻人,大家先用英语聊了聊,他们之前都见过,看起来互相都熟识了。我在那儿有点儿落单,忽然走过来一个外国男孩儿,用汉语说,“你们这是英语角吗?”我说:“差不多吧,学什么的都有,大家可以当语伴。”“你学什么呢?”“我学习英语和西班牙语。我刚从哥伦比亚回来,想继续学,但是其实我只知道常用的词。”他换成英语跟我说,“那你的英语应该不错吧!”“也是半瓶水,所以我需要继续学。”“我可以帮你,你帮我学汉语。”“你汉语都这么好了,还学啊!”“哪里哪里”他用汉语回复,于是我笑了,他也笑了,竟然有两个酒窝!我说;“你有酒窝啊!”“你也有啊!你笑起来真好看!”“你也很帅!”我们聊得很开心,仿佛共同的东西除了酒窝以外还有很多。我对爱笑的人没有抵抗力,别的人都走了我们俩还在聊,最后我发现人都走光了,有点儿尴尬,说:“我也该走了,很高兴认识你。”“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们可以常见面吗?”“好啊,没问题。”“那加个微信吧!”“行!”在咖啡厅聊天的时候知道他叫Sam(萨姆)是以色列人,在BJ的一个大学读博士,本科也是在BJ读的,怪不得汉语说的那么好。回家我说把他拉进语言交流群,他却说:“不用不用,我有你一个就够了。”“唉,高手啊!别开玩笑啊,我比你大多了!”“年龄是问题吗?”“年龄不是问题,但是也是问题。”“太深奥了,我们见面再讨论吧!”他发过来一个笑脸。我忽然有点儿郁闷了,我这么单纯的人,怎么受得了这么皮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