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影。

    唐江和老王从同一辆车上下来。

    唐江看着眼前的招牌，脑子依然迷糊。

    原本他以为老王是要兑现之前的承诺，帮自己介绍经纪人，也就是王京华那个徒弟。

    谁料，等赶到光线时，老王已经坐在楼下车里等他。

    唐江一上车，俩人一路疾驰，就来到了中影。

    老王年纪不小，地位不低，这着急忙慌的架势，已算不常见。

    可让唐江感觉更奇怪的是，小老头一路上眉头紧锁，什么都没有说。

    哪怕此刻下了车，他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只是闷着头，在前面领路。

    唐江跟在后面，终于问道：“老王，你怎么带我来中影？”

    “有人要见你！”老王头也不回道。

    唐江想了一下，顿时诧异：“不会是韩总吧？”

    “嗯。”老王闷声点头。

    “不对呀！”

    唐江皱眉：“他不是说过不再追究么？而且我现在票房都已经摆出来了，这事儿怎么还没过去？”

    “不知道，电话里什么都没说，就让我把你带来。”

    老王也一脸纳闷，又叮嘱道：“小唐，待会儿多看我眼色，有事儿我尽量帮你兜着。”

    “老王，够意思！”唐江顿时笑了。

    “但愿无事吧，我们上去！”

    老王笑不出来，拍拍唐江的肩膀，继续在前面带路。

    转眼上楼，秘书一敲门，俩人走进办公室。

    这个地方，对于所有影视业人员来说，都非常特殊。

    放在武侠小说里，就跟江湖各路英雄，拜见武林盟主差不多。

    唐江当然也是第一次来。

    此刻左右一扫，发现装修得简单又大气。

    尤其是那面鲜红的旗子一摆，相当体制。

    而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则体制中又多了一分江湖味。

    五十多岁，寸板头，黑色中山装，眼神锐利，如鹰一般精神抖擞。

    他就是……算了，不点名。

    老王一进办公室，赶紧凑过去：“韩总您好，我把人带来了，这位就是唐江导演！”

    说实话，唐江对于韩三爷，并没有别人那种程度的敬畏。

    毕竟，他压根就从未指望过被人提携。

    老王一介绍，俩人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唐江站得笔直。

    “韩总您好，我是唐江！”

    韩三爷看了唐江好半晌，才对老王道：“王总辛苦了，你先回去吧，我单独跟年轻人聊聊！”

    啊这？

    准备随时兜底的老王，愣了一下，最后看了两眼唐江，眼神极其复杂。

    有叮嘱，有担忧，有无奈，有……

    好吧，唐江也说不清楚。

    只是脑子更迷糊。

    他跟中影到目前为止，可没有交集。

    而且他和韩三爷，俩人在业内的身份地位相差巨大，根本没到一个台面上谈话的地步。

    所以谈啥？

    棉花？

    老王没有犹豫，很快就走了。

    然后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只剩下韩三爷和唐江二人。

    韩三爷不开口，唐江也不好开口。

    老的坐，少的站，就这么大眼对小眼的，继续打量对方。

    突然，韩三爷笑了。

    “坐吧！”

    “哦，谢谢！”

    “你不错，我这在里见过不少人，就数你站得最笔直。”

    “失礼了！”

    没开明白对方的风，到底往哪边吹，唐江只能客套着。

    韩三爷也好似习惯了，扔过一个文件袋。

    “看看，有没有漏掉的？”

    唐江纳闷的打开一看，顿时诧异的不行。

    文件袋里，装的全都是他自己的材料，或者说是档案。

    而且这些信息非常详细，详细到令人发止。

    就比如说，他上小学的事情。

    上小学的唐江，娘不在，爹不管，被爷爷养得顽皮到不行。

    有一天，他看村里有人娶媳妇，新娘子很漂亮。

    然后他觉得娶媳妇挺好，自己也得娶一个。

    可小孩子怎么娶？

    唐江灵机一动，想了个主意。

    从路边捡来两个钻石牌的烟盒，就是大红封皮，上面印着一颗钻石的那款。

    唐江把盒子裁剪得整整齐齐，接着把背面画成结婚证的样子，还写上姓名。

    丈夫：唐江。

    妻子：王铁锤。

    铁锤妹妹也就是他当时的同桌小姑娘。

    唐江用一根棒棒糖，便让小姑娘跟着他一起摁了手指印，再之后，一人一本贴身保管。

    牵着小姑娘的手，走在一群还流着鼻涕的同学中间，他瞬间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一点也不比他爸老唐同志混得差。

    然后，王铁锤她妈来了。

    五大三粗的一脸横肉，还拎着一把菜刀，好家伙，差点没把他给吓死。

    再然后，九岁的唐江离婚了。

    被班主任发配到角落，从此与扫把相伴了四年。

    唐江很无奈，望着窗外飞过去的小鸟，摇头感叹：“唉，你们这些大人太狠心了，铁锤妹妹心里其实是有我的，没见她现在还总是回头瞧我吗？还对我咽口水，明显是馋我呐。”

    接着，他“刺啦”一下，撕开一根新棒棒，塞进嘴里，“呲溜呲溜”吸得很大声。

    当然，档案里没有这么细。

    只记录了他小学时，因为调皮，被同学家长拿菜刀追到学校云云。

    大致看完，唐江更迷糊了。

    中影这是想干嘛？

    怎么连他自己都忘记了的事情，还调查得这么清楚？

    不给人留隐私了？

    堂堂唐导演就不要面子了？

    “韩总，您这是？”

    韩三爷没回答，又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他。

    “我们中影前几年开始，就在搞一个‘青年导演扶持’的计划，没资金，没人员，没设备，我们都会有条件的提供支持。也经常把业内的年轻导演们，聚在一起交流讨论，相互学习提升……”

    韩三爷一边介绍，唐江一边看资料。

    这个计划，他听说过。

    像如今业内比较有名的年轻导演——宁皓，就是靠这个拍出了自己的第一部电影。

    甚至再往前数，连冯裤子的首部电影《甲方乙方》，也是在韩三爷的扶持下拍出来的。

    韩三爷又道：“你的《活埋》我看了，拍得很有意思。同时我对你这个人，也有那么点兴趣。年纪轻轻，又不是科班出身，能把电影拍到这水平，不简单。”

    “好了，资料回去看，我现在就问你，你愿不愿意加入这个计划？”

    我草。

    果然霸道！

    唐江无奈的合上文件袋。

    不过，他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