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记笔谈

第五章 祖墓

    那天听完相声后,已经是很晚了,直到最后,只剩下奶奶独一人还在守灵。不过那天晚上我可真的是被折腾的够呛,后来我才知道,这老妖婆居然在那些果盘里都放了泻药,那天夜里我窜稀了窜的整个人都虚脱了,在客房和茅厕间来回穿梭了不下十次,肠子都感觉留在茅厕了。

    那老妖婆也是有雅致,就在灵前默默看着我跑了十堂,一壶茶是从有色喝到了没色。

    老妖婆说自己早就提醒我了,谁让我偏要吃。她说爷爷的狐朋狗友,自己没一个瞧得上眼的,所以权当是让自己痛快一下,只可惜最想毒的俩人没毒到,反倒是我自己钻进去了。我当时身子打了个冷战,这老人精可真是宁杀过,不放过!就冲这蛇蝎心肠,我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否则我怕下次吃的水果,就不光是窜稀那简单了。

    七天之后,已是过了头七,爷爷的棺材可以下葬了,我背上了自己的行李,准备看完爷爷下葬就回厦门,并不想久呆在这儿。这里的一切都是令我既熟悉又生疏,熟悉的是地方,生疏的是人情,出门在外我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想不到回到了家乡,这种落寞还是难以排遣。

    更奇怪的是,待在这里总感觉怪事连连,可能是葬礼事情刺激,七天来没一天睡个好觉,梦里都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掐住了脖子,很是邪门儿。而且每天面对着奶奶和大爷,更是令我不自在,只能说一个人逍遥惯了,看来我还是适合独居生活。

    我一路跟着大爷,前往苑氏的祖墓所在。随行的还有八个抬棺的伙计,其中有一个是刚子。我爷爷生前对他们一家多有接济,他也有膀子力气,所以自愿过来帮忙,至于其他七个我就不认识了,应该是大爷手下的伙计,我估摸着应该就是干土条子的。

    我们大概出村向东南走了一二十里的路程,由于河南大部分地区属华北平原,几乎没什么山路,所以这里的路倒也好走,我们苑氏的祖墓就位于东南方一处极为隐蔽的密林中。

    大爷说,此地的墓穴可称为神水穴,民间称为神仙引流。因为这里的地势东南地,而西北高。水脉由高到低渐渐平缓,就像是天上的神仙朝这里引流的,所谓缓流旺运,水为福泽,所以这里的墓是能为后世积福之地。

    对于玄学一门,我向来持保守意见,毕竟能自成一门学问的东西,到底也是非常值得考究的,像我爷爷说过:人可以不信鬼神,但不能否定先人的智慧。

    大爷告诉我,苑氏一些赫赫有名的祖先都是葬在此处,有说当年商朝的苑国君主子文也在此处,那可真是是我们苑氏一族的远祖了,历史价值甚至可以追溯到商。但我们从来不透露给考古学家位置,毕竟谁也不想让别人挖祖坟不是?在大爷这些土条子眼中,考古学家和自己的行事作风是一样的。都是打着响亮的口号,挖人家的祖墓,而且里面的古物肯定都会被拿走,我们这些后世子孙也讨不得什么好处。

    能葬于祖墓之地的,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要遵守尸碑分离的规矩;也就是尸体和墓碑是分开的,这样是为了掩人耳目,保护祖墓。知道祖墓位置的向来只有少数人,且若丈夫先死,女子不得陪同下葬祖墓,所以奶奶只能待在家里。这对爷爷来说,也许算一件好事儿,他这辈子可没少受奶奶的气,死后算安生了一回了吧。

    我也是第一次来祖墓的位子,得此荣幸,估计是大爷至今没个子嗣什么的,就算有,他毕竟只是爷爷收养的,没理由不让我知道。他自己也说了,我爸死了,爷爷就剩我这独苗血脉,我需要开始做些当家的责任了。他自己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也在江南地区开了不少酒楼店铺,看不上爷爷的遗产,以后苑家迟早要交给我,他也不盼我能重振爷爷当年雄风,别太败家就行了。

    听到那话,我居然是松了一口气。真的要争,我还真不一定能争的过他,我知道这样有些不耻,但不和大爷起冲突已经偷乐了,这样一想,感觉大爷人还是相当不错的,至少没把我原本的逍遥生活演绎成古宅大院的狗血伦理剧。

    到地方后,我们放下棺材,站在祖墓附近半天,只等待大爷挑选合适的地方。苑氏祖上也是学术数的,那也是为何后世那穷年代我们会发展成土条子的原因之一。就像北派,苑氏做护墓派的也是有相当技术含量的,能通过数术推算出好风水之位,可惜我是半点儿没学到。

    大爷拿着罗盘一样的东西在周围来回绕圈,最终把地方定在了一处大树旁,我也觉得那地方确实不错,绿茵盖顶,依山傍水,挺清净的,是个埋人的好地方。

    地方定下来后,八个伙计就动起手来开始挖坟,要不说是专业的,除了刚子,其他七个人都是手法相当熟练,这不到半个小时就把我爷爷的墓给挖好了。埋下棺材后,我和大爷一起上了三柱高香。千般思绪涌上心头,但翻来覆去其实也就一句话:那个硬朗的老爷子原来是真的去了。

    其实直到葬礼时,我依旧不相信爷爷死了,假死是爷爷年轻时惯用的技量,尤其是看到爷爷在棺材里还睁着眼睛的时候,我以为他下一秒他就会笑着坐起来,说一切都是开玩笑。

    只可惜活阎王终归斗不过阴曹劫,就算墓界把爷爷吹成了神,他也就是个人,终是要做土的。

    大爷一直在爷爷墓前闭眼好一会儿,我猜这爷俩身前肯定有什么事儿闹得不愉快,所以爷爷死前还吓他;不过这人都死了,什么仇都该化了。

    一切终了,我当时已经是准备打开手机定当天返航的机票了,但这深山老林信号是出奇的差,软件卡了半天都没刷新出来。我就寻思着和大爷说一下,看能不能先让我走。

    大爷的面色却有所古怪,不知在盯着地上的什么入了迷,我靠近他问:“大爷,你看啥呢?”

    “有大麻烦了!”他的拐杖点了点地面,阴着脸说。

    我这也才发现,那地面上居然冒出一个拳头大的小洞,看上去还挺深的,我不明所以的问说:“大爷,这不就一个小洞吗?能有什么大麻烦,难不成就坏了风水了?”

    大爷将拐杖插了进去,下半截的拐杖直接就没影了。“你懂什么,这洞我一看就是那些倒斗的用来探底子用的,是洛阳铲的痕迹。”

    “洛阳铲?”我虽然不是很了解墓界的事情,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洛阳铲可是那些倒斗的最常用的工具之一,“大爷,你是说,这里来了盗墓的?”

    “一定是了,该来的迟早要来,老爷子死了,看来有些人就不安生了。”大爷咬着牙说,他与我说这伙盗墓贼很可能就是葬礼上的某些人,葬礼上有太多生面孔而且太年轻,哪里是爷爷会结交的人。爷爷生前狡诈阴狠,估计很多人只有确认他是真死了才敢来盗墓,“哼,盗墓盗到我护墓派祖宗头上了,今天我就弄死这群龟孙子。”

    “刚子!”

    “诶,叔儿,叫俺弄啥?”听到叫唤,刚子立马跑了过来,大爷说这里来了刺头,破坏祖宗风水,叫他带着几个伙计去四周勘探一下,是不是有被挖穿的大洞,要是发现了立刻通知。刚子为人憨厚,而且我们是同一个祖宗。一听有人破坏祖宗风水,也是义愤填膺,立马就带着大伙在四周寻找了起来。

    “天赐,后面的事情就交给大爷了,没什么事情你就回去吧。”大爷打算催我离开,但我就不乐意了,原本苦闷的生活我也受够了,好容易等来这么一既刺激又能长见识的机会,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把手机塞回裤腰,义正言辞的说:“不成,大爷,这次你一定要带上我,我想长见识。”

    “胡闹,你是以为下墓好玩是不是,里面不定有什么东西,一不留神命可就没了。你是苑家独苗,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死去的老爷子交待?还有你奶奶,她有多毒你前几天也见识,让你下墓,她非扒了我皮不成。”

    我回了一个讥讽的表情,原来他也怕我奶奶呀,“大爷,你腿脚都不利索成这样了还能下墓呢,我怎么就不能了,我不相信我还不如你呢。”

    大爷也没和我绊嘴,直接是动上了手,一棍子打到我的屈膝上,看不出这五十多岁老家伙力气是出奇的大,一棍打来,我整个人都仰面栽了下去,他用拐杖一头指到我的喉咙上:“就你这样还想下墓,下盘还不如我一个残疾人稳,也没练过身手,下去就是找死的!大爷可没跟你开玩笑,别逼我打昏你,然后让人抬你回去。”

    我也是死犟,他越是不让我去我就越想去,我也是头一次有了反对大爷的勇气,打算是跟他死磕到底,“别说打昏我,今儿你就算打死我,我也要去那墓里看上一眼。你也说了,我是苑家嫡亲血脉,是要当家的,现在有人挖我祖坟呐!我不该管管吗?”

    听完我的话,大爷的眉头松弛了一些,我心中暗喜,就知道这招有用。

    大爷收回拐杖,深思熟虑了一番:“你倒挺会说的,这点和爹一个德行,好吧,这次就带上你。”

    “真的!多谢大爷!”

    “别高兴太早,带你可以,但要答应进墓后一切听我吩咐,别给我出岔子!”大爷威胁似的瞪了一我眼。

    我拍拍胸脯:“大爷放心,我肯定听你的话。”我心中则是想着,要是能在墓里拍几照张,那可真是有和别人炫耀的资本了。

    “叔!苑少!俺找桌啦!大洞!怎大!”刚子急忙跑了回来,在身前比划了一个大概一米多的长度。

    我和大爷也急忙前往了那个地方,那洞就在另一座山头前,那是一个方形的盗洞,我看了一眼,那洞很深里面还黑漆漆的,根本摸不清状况。大爷说盗洞讲究古圆近方,而且这盗洞一旁的泥土都是新的,肯定就是最近几天才挖的,估计那伙盗墓贼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也是奇怪,我就在想,周口这边基本没什么大山,这里的人都是平地盖墓,那些盗墓贼在这里挖什么盗洞?还有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家祖墓方位的?

    还不等我再深思,大爷就让他的那群伙计带上家伙事儿准备进去,那些都是他们吃饭的工具,自然是都戴在身上。大爷将一些实用的工具分我了一些,像是有灯的头盔、火折子什么的,剩下的也都塞进了我背包里,我还真没想到,原来下墓需要这么多东西。

    “我几个伙计先进去,你跟在我后面,刚子,你就在天赐后面护着点儿他。”大爷说。

    “得嘞!叔儿,恁就放心吧!有俺在,苑少出不来啥事儿。”刚子答应道。

    我戴上头盔,一切准备就绪,由于洞不是太大,我们十个人只能挨个的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