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身边的人，都羡慕地看着远处的薛仁贵，李勣开口问道：

    “看清楚没有，明白怎么打仗吗？”

    孬蛋大声答曰：

    “明白！”

    李勣冷哼一声：

    “晚了！”

    孬蛋摸摸头，晚了，为什么晚了？不明白。

    延寿等高丽将带领残军，依山势建起新防线，皇帝令诸军包围；长孙无忌在后，毁坏桥梁，断其归路。六月二十三，穷途末路的高延寿、高惠真率三万六千八百兵请降，进入军门后，跪地前行，祈求皇帝饶命。皇帝曰：

    “东夷少年，跳梁海曲，至于摧坚决胜，故当不及老人，自今复敢与天子战乎？”

    众人伏地不起，不知如何应答，也不敢应答。皇帝从降军中选出道使以下酋长三千五百人，授以武职，迁其部落至中国，释放其余的兵将回归平壤。高丽兵将均五体投地，欢呼声响彻数十里外。皇帝令诸将集中靺鞨三千三百人，全部坑杀。此战获马五万匹，牛五万头，铁甲万领，其它器械数量相当。高丽举国震动，黄城、银城等军民逃离，数百里之内无人烟。

    孬蛋离皇帝驻跸很远，看不到、听不到处置战俘的过程。后面还是看到、听到些消息，感觉高深莫测，默默记下。李勣侍奉皇帝左右，距离不远，说话不多。

    秋，七月初五，皇帝移驾安市城东岭。七月十三，下诏标记战死者尸体，等还军时带回。七月二十二，任命高延寿为鸿胪卿、高惠真为司农卿。

    跟着李勣，除了机密，孬蛋还是能了解到各地的战况，知道南路大军渡海，夜袭山城卑沙，副总管王大度先登敢死。孬蛋以为，与自己先登，攻破盖牟城没什么区别。听到传言说，张亮带大军北上，途径建安城时，营地没有建壁垒，放任士卒外出打猎、砍柴。高丽军突然袭击，张亮坐在胡床上，吓得不知所措，全身僵硬不能动。将士见总管如此之镇定，奋起反击，赶走高丽兵。孬蛋觉得张亮的表现，传言的描述很奇怪，找机会问李勣：

    “大将军，张亮将军从瓦岗寨开始，征战沙场几十年，怎么会被高丽兵震慑，吓得不能动？不会是荣华富贵让人胆小吧？”

    李勣眉头暗皱，哼了一声没搭理，转身去忙别的事。孬蛋不明所以，摸摸头，觉得李勣的情绪让人难以捉摸，以后还是少说话为妙。孬蛋等侍卫早已复原，整天看别人升官没自己的份，都憋着一口气，找机会再捞军功；孬蛋没话找话，也是寻找机会。

    八月初十，皇帝移驾安市城南。皇帝在辽外，但凡安置营地，只派明面上的斥候，不建壁垒，军士行走、露宿，如同中国大地，逼迫高丽将士出战，高丽始终不敢劫营，

    皇帝想不出破安市的方法，问李勣：

    “朕听说安市城险、兵精，其城主有勇有谋；莫离支叛乱，城守不服，莫离支久攻不下，因而将安市送给城主。建安兵弱、粮少，若出其不意，攻之必克。公可先攻建安，建安下，则安市在朕囊中，此兵法所谓，城有所不攻者也。”

    李勣觉得不妥，回答道：

    “建安在南，安市在北，我军军粮皆在辽东；如今越过安市攻建安，若敌人断我们粮道，怎么办？不如先攻安市，安市破，则建安不战而胜。”

    皇帝曰：

    “你是大将，肯定用你的方略，就当朕没说过。”

    李勣开始攻安市。安市守军望见皇帝仪仗，总是在城上擂鼓、呐喊，皇帝震怒，李勣请来诏命，克城之日，坑杀全部男子。安市人听说后，只有固守一条路。久攻不下，高延寿、高惠真请命于皇帝，曰：

    “奴既委身中国，必定献出忠诚，希望至尊早成大功，奴才能与妻、子相见。安市人顾家，所以力战不降，难以攻克。现实是，奴以十余万之众，望旗即溃，高丽闻风丧胆。乌骨城道使年老力衰，没有坚守之志，兵临城下，朝至夕克。其余挡路的小城，必定望风溃逃，然后收其资粮，一鼓作气，平壤必克。”

    群臣也都劝说道：

    “张亮驻兵沙城，朝夕可至；现在高丽举国惶恐，当力克乌骨城，东渡鸭绿水，直取平壤，在此一举。”

    皇帝意动，李勣面无表情不说话，唯独长孙无忌劝说道：

    “天子亲征，异于诸将，不可有侥幸之心。今南到建安北至新城，俘虏之众十万，若移驾乌骨城，俘虏在我军之后。不如先破安市，取建安，然后长驱直入，此为万全之策。”

    皇帝沉思，随即放弃攻打乌骨城。各路大军急攻安市，皇帝听到城中猪嚎、鸡鸣，对李勣说：

    “围城越久，城中烟火渐少，今鸡、猪喧嚣，必定是城内犒劳将士，想要夜袭我军，宜严兵备战。”

    深夜，数百高丽劲卒，顺绳索滑到城墙下。皇帝接报，亲临城下，招兵急攻，斩首数十级，其余高丽人无功而返。

    李道宗带兵，在安市城东南隅筑土山，逼近城墙，城中也增高城墙抵御。中国士卒轮番攻城，每日六、七次之多，冲车、石砲，毁坏城墙，城中用木栅补齐缺口。李道宗扭伤脚，皇帝亲自为其施针治疗。

    孬蛋无奈，李勣不让他们出战，一直找不到军功机会。攻城依旧是体力活，士卒轮流上阵，阵亡不多，却劳而无功，都感觉憋屈、疲惫，经常嘀嘀咕咕。

    李道宗筑土山，昼夜不停，总计六十天，耗用人工五十万，山顶离城数丈，可以俯瞰城中。李道宗派果毅傅伏爱，屯兵山顶防守。土山倾塌，压垮城墙，恰好傅伏爱私自离开阵地，数百高丽士卒从城墙缺口出战，占领土山，构筑阵地防守。皇帝震怒，立斩傅伏爱，枭首示众，命诸将进攻土山，连续三日不能攻克。

    李勣派孬蛋带领侍卫队出战，其他将领也一样派出先登敢死。孬蛋激动万分，遥望山顶军功，学着薛仁贵的样子，大呼小叫，冲上山顶。孬蛋心想，皇帝一定关注山顶战事，想象自己横刀持盾，将高丽守军赶下山头，皇帝一定会问左右：

    “如此勇猛小将，何许人也？”

    李勣一定会回答：

    “洛阳孬蛋也！”

    孬蛋右手劈出一刀，砍断一把刺过来的长槊，左手盾击，击到一名高丽士卒。突然想到，皇帝听到孬蛋这个名字会怎么想？会不会皱起眉头曰，还有这么难听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