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社开始清理以前，康惠澄两边跑，大部分时间花在石城酒楼。酒楼的生意并没有因此而兴旺，惨淡无比，反倒是饥荒的时候生意最好。被辞职晓月店掌柜后，康惠澄全天候留在酒楼，刚好碰上学子科举试。学子离开后，酒楼生意转淡，安僧达找上门，请康惠澄做合伙人，在南市开店卖香料。

    香料作坊分家的速度很快，康惠澄、孙小豕等人穿针引线，谈好条件，赵待客等三位工匠入伙安僧达的作坊。为了保全自己的独门绝技不被偷走，安僧达发动全家齐上阵。看不起商贾的郑大娘，以为作坊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被迫出山，管理账目与货物进出；石三娘全面接管作坊，管理香料加工。到底读了那么多年书，郑三娘不但精于账目，也读明白了商贾的龌龊与奸诈；算了两个月账后，发现晓月社与作坊之间的交易有漏洞。三娘不敢去找李怀璧、刘德，背着安僧达，把晓月社的年轻新掌柜骂的狗血喷头，在年轻掌柜还没搞明白情况的时候，强行修改交易条件。后来，年轻掌柜差点被李大掌柜、刘二掌柜开掉。条件已改，为了那点蝇头小利，再去找安僧达并不合适，算作年轻掌柜的培养费。

    安僧达另外建了三个小作坊，将自己的核心辅助工匠留下，送了一批熟手杂匠给赵待客等人。四位工匠互相审视产品，才发现，原来都是同等货色，谨慎之心稍减，真正有了切磋手艺的意愿。实际上，三位工匠与安僧达的遭遇接近，没有学到家族最核心的手艺，做出的产品虽然各有特色，档次都达不到南市的水平。

    四人的志向相同，不怎么看得起大众货，都想做顶级货，认为这样做才是世家应有的姿势。商量好规矩，几人都保留了核心窍门，彼此开放作坊，观摩表面上的制作过程。行家看门道，发现彼此的差异后，坐下来商量，交换可以交换的东西。这种交换绝对是等价交换，觉得需要就是价值；金、银、铜在这里无用，都是手艺换手艺。

    交换完毕，各自闭关修炼。几个月后，四人出关，对比新品，离顶级货还是有差距。从档次上讲，比北市货高几个档次，在南市属于中上，够资格到南市开店。暂时才尽，没办法再提高，只能如此。

    安僧达与两位妻子商量，觉得一家人经营不稳妥，拉着康惠澄入伙，做店铺大掌柜。以前康惠澄提携安僧达，现在形势反转，康惠澄成了实际上的二掌柜。要说经营店铺做买卖，还是康惠澄技高一筹，两家算是强项联合。香料店起名春晴店。店铺开张后，安僧达认为自己还有提升的空间，需要长期闭关修炼；作坊交由两位妻子打理，店铺丢给康惠澄。至于石城酒楼，一直都是石暮雨掌舵，康惠澄顿觉全身轻松，终于摆脱了妻子的指指点点。

    饥荒最严重的时候，安僧达在修善坊低价买到一座大宅，与其他西域人居住在一起。附近有景教、祆教、佛教庙宇，生活相对方便。新作坊就开在家宅里，距离南市店铺很近。

    依照约定，孙小豕帮赵待客找到几家合伙人，都没谈拢。圈子内的商贾，都不愿意做这种被人拿捏的生意，宁可做简单的一买一卖，也不愿意被约束。最后还是通过康惠澄，找到一位跟随波斯王前来洛阳的西域商贾，史玄策。史玄策是史国商人，几辈人都走商波斯，是波斯王室坚定的支持者。从钱财方面讲，这批商人都是巨富，只所以没被大唐人劫掠，是因为波斯王的特殊身份。他们的主业还是长途贩卖，但西域商道不宁，经常被突厥人、吐蕃人切断，走商成了高危、高成本职业。因此，这批商人有钱，却无事可做，整天寻找新的门路。

    对他们来讲，开店是不错的选择，所以史玄策愿意与赵家合作，尤其赵老头还是行内有名的大匠。交易的条件不太一样，史家占店铺七成份子，赵家占三成；赵家占作坊七成份子，史家占三成。店铺与作坊是买卖关系，也是以七成为限，店铺至少买作坊七成的货，剩余的三成，给店铺、作坊自由发展的空间。

    皇帝家搬到洛阳，全天下的富贵人家、官宦人家跟随而来，洛阳的生意突然火爆，随便做什么，都能赚大钱。不但南市，北市也一改这些年的颓势，生意异常的好。南市的高档香料更加特别，经常卖断货，不少新店铺闻香而来。新店铺开张，老店铺、老作坊扩大规模，仅仅几个月时间，又恢复到店多客少的局面。老店铺借助各种有利条件，持续打压新店，目的很明确，挤垮、挤走新店。

    无奈之下，新进者联合起来，抱团取暖，成立南市香行。选社老的时候，众商贾比较香料品质，安僧达的货更好一些，所以被推举为社老。实际上，大部分新进香店，多少都与西域商人有一些关联，这也是安僧达上位的道理之一。香行成立后，环境稍好，骚然还是持续。西域商人很愤怒，找到右领使将军阿罗憾做主。实际上，大唐并不排斥，反倒是很欢迎走商的外来商贾；南市因为特殊，挤兑所有后来者，不仅仅是西域商贾受压。

    在阿罗憾眼里，不仅仅是香行，所有行当的西域商贾都不同程度遭到打压；想来想去，将这种现象上书礼部。在有司眼里，所有来中国做生意的外来商贾，不论身处何地，都受到打压，认为有必要保护这些商贾，繁荣市场。经过激烈的争论，朝廷下诏，给予外来商贾特殊保护政策。几家香料世家都庆幸自己的选择，没想到跟西域商贾合作，还等来了特殊待遇。自此以后，南市的竞争只能靠品质、货源、经营技巧，朝廷面前，家家平等，都可以使用非常手段。大宗买卖是另外一种行情，跟零售完全不同。

    相对于南市的艰难，孙圪垱的香料作坊相对简单。原来的作坊一分为三，各自对应一家前晓月社店铺，其余两家不愿意在孙圪垱，搬到其它地方。孙圪垱当家作主的聚会，将作坊起名为邙塬坊；众人还是担心手艺，给了少量份子给安家、康家、赵家，希望以后碰到品质危机时，几家能出手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