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长安,长安?(下)
长安三年(七零三)夏四月己亥,相王旦诸事顺意,携家人游园。夏已立,春又回;微风吹拂,花也困,春意惹人醉。李旦微醺,到亭子里假寐。一池春水,悬挂于天;奇哉怪哉,春水怎么可能挂在高高的天上?心动、意动,春水动,从天缓缓而降,速度越来越快,砸在地上,变成大泽。云雷密布,万千雷电击大泽。李旦惊醒,额头布满汗珠,万千雷电仍萦绕眼前。自太子显以降,再次见到此情、此景;头痛欲裂,有什么凶险?
李旦强忍不适,回顾近期所为;任何差错都没出现,官高职位多?想到这里,头不再痛;果然,源于官职,怎么办呢?
庚子,相王旦表让司徒,圣神皇帝许之。
夏四月,吐蕃遣使献马千匹、金二千,以求昏。
夏六月,宁州(甘肃宁县)雨,山水暴涨,漂流两千余家,溺死者千余人。
辛酉,突厥默啜遣其臣莫贺干来,请以女妻皇太子之子。圣神皇帝使太子男平恩郡王重俊、义兴郡王重明,盛服立诸朝见之。
戊申,以并州牧相王旦为雍州牧。
王孝杰收复安西四镇后,朝廷任命斛瑟罗为左卫大将军,兼任平西军大总管。那时候,突骑施酋长乌质勒强势,斛瑟罗不敢回西域。大槐树下得到消息,乌质勒部隶属于斛瑟罗,不知道哪个隐秘势力暗中支持,以极快的速度强盛,收服斛瑟罗属下各部。
前段时间,乌质勒等西突厥诸部相互攻杀,安西商道断绝。据说,在唐休璟的策划之下,乌质勒胜出,占据碎叶城,归顺朝廷。
商道断绝的时间较久,大槐树下以为,各方势力博弈西域,乌质勒胜,商道通。大槐树下嘲笑武荣州,又在幸灾乐祸;西域纷争不断,其结果利于南安港发展。所有中国通夷商道中,南安县交易量最小,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地理位置特殊,最有前景。
老头们板着指头算计,平息突厥、吐蕃,和亲仅仅是仪式,真正的利益所在,朝堂之外无从得知。大夷抢到好处,部分“冤案”得到昭雪,其他人呢?有老头子指天发誓拍胸脯:
“你们等着看,不信打赌!只会迟到,不会缺席。”
秋八月乙酉,京师大雨雹,人畜有冻死者。
随着冻死人的消息,还有朝堂大争斗的传闻。拍胸脯赌咒的老头洋洋得意:
“看看,我老人家猜对了吧!”
故事很简单,圣神皇帝问宰相:
“谁堪雍州者?”
魏元忠曰:
“今之朝臣无以易薛季旭!”
圣神皇帝曰:
“季旭久任京府,朕欲别除一官,昌期何如?”
其他宰相认为可行,唯魏元忠以为,张昌期太年轻,能力不足,做岐州刺史时,户口逃亡将尽。雍州为帝京,昌期不如季旭干练。有杠精跳起来反问:
“户口逃散,百姓不交税赋,是不堪刺史暴政,还是刺史藏富于民?”
一般来说,百姓狠那些聚敛之臣,税赋好看,民生困顿。另有杠精曰:
“真正能得益的只有大户,小户人家要么背井离乡,要么老实交税,这样做不公平。”
谁也不清楚岐州的实际状况,魏元忠没说后果,传闻也没解释。其它宰相不反对,说明张昌期不会那么不堪。大槐树下都是做过家主的人,经常遇到类似情况;这种争执,只有强势、弱势,没有正确、错误。圣神皇帝弱魏元忠一头,老头们以为,这是危险信号。有杠精反驳:
“你那个破家,怎么能与朝堂比?难不成圣神皇帝抗着金锄头除草?”
有老头怼回去:
“圣神皇帝怎么可能除草?一定是用金桑叶养金蚕!”
大槐树下一片笑声,路人奇怪,这群老不死发什么疯?
老头子以家主经验断定,矛盾将由此激化;这不是合适不合适,而是态度。圣神皇帝日渐衰老,有人要另做打算,从中渔利,或者拉关系求自保。薛怀义、来俊臣、李绍德等宠臣的遭遇不远,张氏兄弟怎么考虑?种地家主、商贾感受不深,致仕官吏经验丰富:狗眼看人低的,怕被报复急着找后路的,趁机打击报复捞好处的,假装关心而获取友谊的。世间百态,尽在朝堂。
张昌宗忍受不住压力,率先跳起,举报魏元忠与司礼丞高戬私议曰:
“圣神皇帝老矣,不若挟太子为长久。”
高戬与太平公主关系匪浅,有点那个意思。圣神皇帝怒,将魏元忠、高戬下狱,使与张昌宗廷辩。张昌宗找张说做证人,大槐树下不认识的各路朝臣,纷纷选边站队,加入战团。
张说名气很大,永昌中,圣神皇帝御洛阳城南门,亲自临试,张说策论天下第一。传闻中,张说很有意思,进入朝堂后,不急说话,观看风向。魏元忠首先沉不住气,怒吼道:
“张说欲与张昌宗罗织魏元忠耶!”
魏元忠资格老,曾参与平定徐敬业叛乱。张说怒斥,宰相怎么像村妇骂街,乱说话!张昌宗不耐烦,催促张说。张说对圣神皇帝说到:朝堂上都如此盛气凌人,何况堂下?没听说过魏元忠有什么不当之事。张易之、张昌宗疾呼:
“张说与魏元忠同反!”
张氏兄弟举报,张说曾对魏元忠说过,元忠为周、伊。朝堂吵成一团,争论周公、伊尹是好人还是坏人。大槐树下点评,读书人一定说好,而皇帝家一定不说话。最后,圣神皇帝曰:
“张说反复小人,宜并系治之。”
九月丁酉,贬魏元忠为高要尉,张说、高戬流岭表。
又有为魏元忠饯行者,被张氏打成同党,朝堂为此争论不休;圣神皇帝屈服于朝堂压力,不予追究。很明显,圣神皇帝难以压服朝臣,而张氏兄弟难以服众。众老头叹息,年纪大了就是如此。奇怪的是诸武、太子、相王保持沉默,没有站出来帮圣神皇帝、张氏,也没有过分的举动,惹出其它纷争,他们想什么?
事情没完,圣神皇帝命朝贵宴集,张氏兄弟排位均在宋璟之上。张易之虚位揖之曰:
“公方今第一人,何乃下座?”
宋璟十七岁进士得第,一等一的白衣公卿,不给面子就是不给,让谦让的张易之下不了台。这也说明张氏兄弟的真实地位,不管表面如何风光,朝臣都视其为宠臣,有权势没地位。有小道消息说,张氏兄弟为此恼怒,想要搞掉宋璟,圣神皇帝不许。大槐树下猜测,如此朝局,圣神皇帝该怎么处理?众说纷纭,抬杠之下,所有可能的举措,全被大槐树下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