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的头盔被高高抛起，如同一轮摇摇欲坠的血色残阳，悲壮地祷念着故去英雄曾经的武勇。那殷红分外刺眼，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在无休止的战争中沾染，那如同铁血铸就的威武头盔，像一颗被斩落的头颅般无声落地，沉重而缓慢的旋转中才能令人惊奇的发现，那狰狞而野蛮的精美头盔中竟空无一物，面罩后闪烁着的令人胆寒猩红的光芒也不知何时已然散去。

    “恐怖直立猿获胜！看来堕落英雄王的拳脚功夫比起他的剑技差得不只是一星半点啊！”

    一只碗盘大小的飞碟闪烁着劣质玩具一般的七彩光芒一摇一晃地飞舞在空中，里面坐着一只灰色皮肤类似青蛙的小生物对着面前的扩音器张开他那三角形的小嘴激动地嚷嚷。

    圆形的斗技场中央，一只身长十余米的巨型猿猴正一只脚踏着如小山般隆起空荡荡的赤红胸甲，它那银棕色皮毛下的结实肌肉有着铁一般的线条，舞动双臂奋力捶胸庆祝，巨猿像手一般指节修长的巨足旁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手甲与护胫散落一地。

    宏伟得近乎本应出现在神话中的梦幻斗技场中，无数身形迥异、光怪陆离的观众像随意摆弄的积木一般挤满了观众席，奇形怪状的观众们没有丝毫拘束，某些魁梧的身躯上如同栖息着小鸟的巨树一般排满了小个子的观众，狂热的观众席上的呼喊声如浪潮般席卷了全场，凄厉刺耳的猿啸自场中央那个唯我独尊的巨猿口中发出，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他说的什么？”

    小灰蛙主持人说的一句也没有听懂的末止与小匣向黑猫求教。

    “虚无语，虚无零界的通用语言，我劝你们找个什么记忆卷轴之类的学一学，不然你们将在这寸步难行。”

    黑猫骑在巨大化后的末止的肩膀上，但这点高度对于观众席上的牛鬼蛇神来说还只是普通程度。

    “这里的规矩就是打到死为止吗？”

    末止看着场上魔法傀儡正在回收的七零八落的赤红板甲问道。

    “没错，空手，无魔力，至死方休，顺带一提，这两个家伙上月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开打了，直到刚才才决出胜负，你们真是赶上了好时候。”

    “不就是两个大块头互殴吗，到底有什么可看的？”

    小匣坐在末止的另一边肩膀上，双手撑着小脸似乎很不感兴趣。

    “那每打一场死一个，哪里来的那么多人参赛呢？”末止不解地问道，“就算虚无零界的人再多也总有死绝的一天吧。”

    “观赛者即参赛者，嘿嘿，你马上就知道了。”

    黑猫摇了摇尾巴，猫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开飞碟的小青蛙不知道又飞在半空叽叽咕咕地说些什么，忽然，一道光柱从天而降，打在了末止三人的头顶。

    “这是什么情况？”

    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从末止身边散去，隔离出一道空荡荡的圆圈，立于光柱中央的末止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

    “你被选中了，加油！”

    黑猫从末止的肩膀上一跃而下，身形自然地融入到了围成圆圈的人群之中。

    “加油！”

    小匣抬起拳头为他打气，随后站到了黑猫身边静观其变。

    “新面孔！我们亲爱的老板选择了一张新面孔！”

    吵吵闹闹地小飞碟晃晃悠悠地飘到依旧处于状况之外的末止面前。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

    “没关系！人类的语言我也会说！接下来就由我来做大家的翻译！”

    小灰蛙两种语言无缝切换。

    随后，飞碟底部射出一道璀璨的光线。

    末止回过神来时，已经来到了决斗场的中央，面前正是那个身材颀长，看上去不怀好意的巨猿。

    “姓名！请告诉我们现场的观众你的姓名！观众席上的诸位显然对你这位来自第5562季文明的生物很感兴趣！”

    小飞碟悬浮在末止身边，他的声音却在会场的各个角落里立体环绕。

    “我刚来到虚无零界，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末止还不适应这种被各种超出常识的事物包围的感觉，一时间感觉到自己命运多舛。

    “你不必明白发生了什么，没有人能够明白这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只需知道，在这里，你就是战士！有什么想对这位新人说的吗，恐怖直立猿选手？”

    小飞碟在半空中杂耍般打了个转，前半句还在用人类语言鼓励初来乍到的末止，后半句就切换为虚无语去采访对面的巨猿了。

    “咕叽咕叽……咕咕叽叽……”

    虽然从外貌上来看，很难不将面前的生物与现世的猿猴做出某种联想，但是其中的差别却是十分明显的，面前这只充满智慧的猴子明显十分……十分儒雅，尽管在他咕咕叽叽地说虚无语时，无意间调动了面部肌肉后的表情对于人类来说十分滑稽而惊悚，但依旧能够看出那是一只，不，一位思想十分有深度，态度十分平易近人的猴子。

    尽管他每次开口都会时不时地露出四根长钉般的獠牙，末止也愿意相信它是爱好和平的，他也只能相信。

    “享受战斗，灵长类的朋友。”

    小飞碟又从巨猿身边向末止这边飘来，替他翻译巨猿的话语。

    “呃……战斗……”

    末止有些犹豫，因为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自己的实力，虽然他的体内看似充满魔力，外表看似十分唬人，实则外强中干，根本不擅长战斗，也没有条件擅长战斗，事实上他自出生以来人生九成的光阴都荒废在了那口井里。

    大多数出现墨格国的魔物都与他类似，不擅长战斗，因为墨格国几乎没有魔物。

    “我们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双方尽量将身形改变至相近的水准，这样更方便打斗，也更具观赏性，实在没有这方面能力我们也不强迫，那么请问，人类，能够请你迁就你那无法控制大小的对手，将身形变化至与他相似吗？”

    赛前准备环节，小飞碟作为主持人尽职尽责地向一无所知的末止介绍。

    “嗯，我尽量。”

    末止的心情此刻十分复杂，小飞碟却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虽然在战斗过程中，禁止使用任何魔力，但是在开始前可以用各种法术与药物对自己的身体进行增益，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的哦。”

    小飞碟飘到末止耳旁，坐在其中的小灰蛙推开扬声器用人类语神神秘秘地提示道。

    “可我也不会法术，也没有药物啊……”

    末止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道。

    “那就没办法咯。”

    “那个……怎么决定胜负呢？是失去行动能力之类的吗？”

    末止支支吾吾地问道。

    “不不不，空手，无魔力，至死方休，只有一方死亡，或者两方，比赛才会宣告终结，否则战斗会一直持续下去，一直一直一直一直持续下去，最久的一次记录是一只玄武和一个山岭巨人谁也打不动谁，活活耗了三千七百六十七年，最后还是玄武撑不下去了，活活饿死了，唉，真是不堪回首的一段回忆啊，那几千年来，斗技场一直都门可罗雀，我一直劝告老板再开辟另一个决斗场，可他非说什么:‘无论以怎样的形式，战斗都是至高无上之事，这是属于那二者的战斗，不目睹其全程，因枯燥与漫长而离席是最大的不尊重。’我也只好陪着老板看了几千年的石头打王八。”

    小飞碟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可是末止越听心里越感觉凉嗖嗖的，这样看来，那个所谓的“老板”是个不目睹决斗者战死便不肯罢休的狂热分子，就算是几千年也无法磨平他的兴致，前途一时十分渺茫。

    自己真的能够打得过那只猴子吗？

    末止心里也没底。

    “虽然现在说可能有点晚，那个……我能不能弃权。”

    末止不好意思地讪笑着问道，毕竟他也不想拿性命作为赌注去与完全未知的对手决斗，以供别人作为取乐的余兴节目。

    “为什么要弃权？最坏的情况不就是死一次吗？更何况决斗场的门口写得清清楚楚，观赛者皆为候选参赛者，你进入了决斗场便意味着你做好了战斗的觉悟！”

    由于不想败坏了观众们高涨的兴致，小灰蛙依旧没有将扬声器移至嘴边，而是选择义正言辞地亲口将规矩告知末止。

    “我也不懂虚无语啊……”

    “规矩就是规矩，在这里，死亡即是退场劵，想要离开决斗场，那么就去让死亡之花绽放于决斗场之上吧，无论是你的，还是对手的！”

    小灰蛙不想再与这懦弱的人类多费口舌，扭头驾驭着小飞碟飘至决斗场上空，随后，一层半球形的透明光膜从决斗场边缘缓缓升起，将偌大的场地与即将生死相决的二人笼罩。

    “短暂时间留给选手准备，听见钟声战斗即刻开始！人类，不要掉以轻心！”

    小灰蛙如同天降般的声音传遍斗技场内部的每个角落，那一直叽叽喳喳的声音此刻显得格外恢宏，尽管搞不清楚情况的新人让观众们等待了许久，好在这些长寿种的耐心都不错，当开战的前兆出现时，依旧轻易地燃点起了他们的热情，喝彩与呼喊声一时间如同排山倒海般自观众席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