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乘着马车根据何安先生的指引来到这家叫做奥卓格赫的俱乐部，何安说他很久以前就是这家俱乐部的会员，不过后来就忘记了这件事，最近他们发来请柬才又想起。据说这间俱乐部主要是供会员们互相交流艺术，交换欣赏艺术品的地方，从前也经常有这样的展览会举行，但是像这一次，这么隆重且神秘的，何安也是第一次听说。

    奥卓格赫坐落在克尼斯城边缘一处被树林环绕的静谧河畔，在俱乐部人员的指引下，我们沿着曲折的小路穿过幽深的花园，来到隐秘在花园深处的建筑里，这里的装修充满了神秘的古典气息，灯光昏暗，走廊的墙壁上每隔几步就挂着一幅清高冷淡的画作，地面上铺着柔软复古的羊毛地毯，工作人员也都打扮得体，举止优雅。

    出示了请柬后，我们被带到这栋建筑的地下，奥卓格赫俱乐部的内部构造远比从外面看见的所复杂，我们三人跟在俱乐部人员的身后，不知经过多少曲折回转的楼道和走廊，穿过多少机关和暗门，才来到一条两侧全是房间木门的走廊，一路上偶尔也能看见几个和我们戴着相同面具的来客。

    “这里是为你们安排的房间，十二点展览会开始。”

    说完这句，那位一路带我们来到这的年轻服务生便鞠了一躬，从门口退了出去。

    这间房间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封闭和压抑，四面密不透风的黑色墙面竖立在周围，墙面上一扇窗户也没有，只挂了一个显示时间的时钟，房间一侧的餐台上摆有泡茶的工具和饮茶的茶壶，和一些小点心，除此之外就只有房间中央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的茶几和三张单人沙发。

    阿肆熟练地在茶几上泡起了红茶，何安靠在沙发上昏睡了过去，我则是将餐台上的小点心一扫而空。尽管这样，距离展览开始依旧还有一两个小时，我和阿肆无事可做，最终也像何安一样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十二点整，俱乐部的服务生走入房间将我们唤醒，并递上三张写满展品名称和顺序的目录，他说到了我们观赏的时间，也就是大约凌晨四点会有人来告知的，让我们耐心等待。

    “还要等到四点，为什么这么久？”

    没什么见识的我，脱口问道。

    而服务生的回答是，因为有二十件展品，五十组参与者，每件展品的观赏时间规定在十分钟，由于我们的位次较为靠后，需要等待前面的参与者观赏完一轮。

    我扣着手指数了半天也没算清楚这笔账，而何安听见服务生的回答早就又睡死过去了，阿肆则津津有味地浏览着展品目录上的名单。

    “这有几件还是存放在博物馆和教堂内部的国宝级藏品啊！这展会的举办者究竟有什么多大的能量能把这些东西拉出来展览啊！”

    待那服务生走后，阿肆才惊叹着开口说道。

    “值多少钱？”

    我好奇地问道，因为我对艺术一知半解，所以只能从艺术品的价值来了解好坏。

    “无价之宝，这种东西就算放在黑市里售卖，不管是买东西的还是收东西的，都得有命做这笔买卖才行。”

    阿肆平静地答道，因为过于高昂的风险，令他对这些艺术品一点欲望也没有。

    “都是些什么东西？”

    我拿起那张目录浏览起来，上面有许多听上去就像艺术品名字的东西，什么《极光》、《掷矛之人》、《手持白花的女孩》等等……

    “宝石、油画、雕塑、乐曲……而且这些艺术品都不是凡物，就我认得的那几个名字来看，都是蕴藏着超凡力量的魔物。这幅叫做《极光》的画，据说是一个大魔法师在北极的极夜中凝视了整整七天七夜的极光景象后，用魔力和油彩绘制的，不仅画面会像真正的极光那样闪烁变化，而且久视者还会产生幻觉，甚至终身无法脱离极光环绕的幻境。”

    阿肆在何安轻轻的鼾声中，一本正经地给我科普道。

    “那我们去看了不会出事吧？”

    虽然有点好奇产生幻觉是什么感觉，我还是担心地问道。

    “不会的，展览方一定做好了隔绝魔力的措施，而且观赏时间只有十分钟，一般不会出现异常情况。”

    阿肆答道。

    “那这个《海妖之歌》又是什么？”

    我问道。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应该就是字面意思，虽然海妖已经几乎绝迹，但是从前的确有人用某些法术和道具将它们的歌声记录了下来。”

    我和阿肆聊了半天，时间也没有过去多久，距离我们观赏的时间还有很久，而我将服务生第二次换上的点心又全部吃完了，现在肚子撑得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睡了多久，房间的门被人推开，天花板上的灯被点亮，照亮了昏暗的房间，服务生走了进来，将在沙发睡着的我们唤醒。那位服务生领着我们从房间来到楼梯，不知又朝地下走了多少层后，来到一条走廊上，我因为在沙发上坐着睡了几个小时，脖子僵硬，肩膀酸痛，神智也有些混沌，阿肆和何安倒是一副翘首以待的精神模样。

    这时的走廊上已经站满了戴着黑色面具的参与者，三三两两的各自站在走廊上一扇木门的门口。

    “参观时间十分钟，祝各位参观愉快。”

    走廊上的服务生们拉开房间的木门，彬彬有礼地说道。

    我和阿肆、何安三人前后步入了这间放有展品的房间内。房间里柔和而明亮的光线洒落在中央的玻璃展柜上，其中摆有一幅半人高的油画，描绘的是大片绚烂的花海中央，站着一位面容恬静安详的女子，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身穿圣洁长裙，张开纤细的双臂，好似要拥抱整个世界。整幅画笔触细腻，色调温和，让人光是看着，能够感觉到内心开始变得平静，心中的杂念在一点点消失。

    “这是？”

    我问道。

    “据说是某一位美神的眷者，有人替她作了这一幅肖像画，只不过画上的人，和作画的人，以及这幅画的故事都随着时光的流逝，永远埋藏在历史的长河之下了。”

    说话的是何安，他凝视着这幅美好的画作，唏嘘不已。

    “时间到，诸位，请参观下一件展品。”

    服务生推开门，将我们领到下一扇门前。

    就这样，我们一件一件展品依次浏览过去，那些斯奥许大陆上珍贵的艺术品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震撼，充满魔力的美学令人晕头转向，好似跌入梦境一般。

    那幅叫做《极光》的画作在我面前流动起来，周围的世界不知何时黯淡了下来，上空闪烁着无数繁星，星河之间辉映交织的极光如同轻纱薄雾般流转飘动，望着天空中亦真亦幻的光幕，我的心灵好似被迷蒙的云雾笼罩了一般，沉寂在幻光之中，不能自拔。

    “喂！卡洛斯！喂！”

    身旁的阿肆高声叫了两句，最后推搡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来，周围黯淡的世界重现光明，那些极光与夜幕降临的幻境也都轻飘飘地消散了。

    “你非要每个展品都来这么一出吗？”

    阿肆没好气地说道。

    “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嘛，对超凡力量没有什么抗性。”

    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之前的参观中，我的精神一次又一次被那些艺术品中渗透出来的魔力所占据，心灵一次又一次被幻觉所笼罩，都是阿肆一次又一次地将我从中唤醒。

    那些宝石中散发的炫目光辉，歌曲中诱人的奇幻魔力，画作中蕴藏的古怪情愫，不断在我的大脑里产生反应，各式各样的奇诡幻境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最后混杂糅合在一起，构成一团混乱的梦境，翻涌的浪潮在耳旁响起涛声，眼前的色彩交错闪耀编织成幻光，草原上轻轻放下裙摆的美人，天空中掠过的雄鹰，耳畔传来轻风吹动竹叶的声音，潺潺流水在光滑的石块上碰撞的声音，少女低声的歌唱，以及四面八方传来的刺耳嬉笑与议论声，眼前盛开绚烂的花朵又很快地凋零，一切戛然而止，时间继续流动，我的意识就像是坠入一条曲折缓和的梦幻河流之中，感知到的一切都不真切，一切虚假的幻景却又那么真实。

    我的精神在幻梦中折腾得翻来覆去，直到神经都有些脆弱后，终于来到了最后一件展品所在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