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衣消散，孟起全身大汗淋漓，剧烈地喘息。

    “那个……各位……”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显得有些突兀。

    众人循声看去，一个高瘦的青年向他们招了招手。

    “学长，你怎么在这？”余岁问。

    “刚才听到这边有动静，我就过来了。”他的双眼微眯，即使戴着口罩也掩盖不住和煦的笑意，“结果……我就看到全过程了……”

    他又看了看倒在白华怀中的李华：“其实，我认识他。他以前和我是舍友，听说最近他生活有些艰难，我很想帮他一把，但却联系不上他，没想到……他竟然变成这样了……”

    “当心境有损时，邪物便有机会诞生，邪物的存在又会加深内心的阴暗。一定是有什么事令他瞬间心境崩溃，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白华缓缓地说。

    “刚才他好像说……父母在地下……”余岁皱了皱眉。

    “以前见他时，他还是个刚入职的工作人员。”孟起说，“他还说什么资本之类的东西。”

    “所以，事情大致是，他的父母最近因什么意外去世，他若有足够的钱本可以挽回，但是……他被资本戏耍了。”青年微微颔首，“不过，我从未见识过，世间竟有这样超自然的存在。”

    “现在不就见了吗？”白华笑了笑，“他没什么事，好好睡一觉就能恢复正常了。”

    “那就把他交给我吧。”青年说，“我这里有一些人脉，等他醒来后可以让他换个工作。”

    “我相信你。”白华将李华递给青年，青年稳稳地接住。

    孟起余岁二人看着眼前这两个外表弱不经风的人抱一个人就像抱一团棉花一样轻松，不由得目瞪口呆。

    青年带着李华先行离去，三人依旧在原地等候。毕竟还未与川和天授以及诗告别，怎么说也不该不声不响地走了。

    没多久，有二人自林间来。其中一人双手置于后脑，步伐欢脱，另一人姿势庄重，一丝不苟。

    “陛下，川前辈。”

    “干的漂亮！”川笑着说，“刚才那一记突刺帅的很。”

    “你们看见诗前辈了吗？”余岁问，“刚才他在中途帮我们拦下了一个邪物。”

    “倒是没有。”天授开口，“司文大人现在应该还不准备和我们见面。

    “司文？”

    “是这样的，在我们那个时代……”川向他们解释了一番，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就此别过。”天授拱了拱手，与川转身离去。

    “有空再来玩啊。”几人挥了挥手，川笑着喊好。三人目送他们远去，仿佛凝望着岁月。

    “话说……诗人，那个学长，真的没事吗？”孟起蹙眉，“真的……不会出什么意外吗？”

    “没事的。”白华笑着说，“邪物破灭后，他便会变回从前。另一位，确实是他的好朋友，不必问为什么。嗯……如果真要问，那就是梦里见的。”

    “我相信你。”孟起笑着伸出了手，白华伸手碰了一下，余岁也加入其中，三人都有无尽笑意。

    “挚友之证。”白华轻笑，“岁月之后，便纵天涯海角，羁绊不断。”

    “也不知，岁月之后，我们是什么样子？”余岁叹了口气，“我们还在不在？”

    “在！”白华坚定地说，“我们会达到永恒之境。”

    “那，就托你吉言了。”孟起哈哈大笑，“诗人就爱说这些玄里玄乎的话啊，不过活得太久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活到天荒地老又有什么意思？”

    “且看在下为你算上一卦。”白华佯装抽签的动作，玩笑道“嗯……这位施主，方才解签，见你心有赤勇，永如少年，意气飞扬，故友常在，又见你命有桃花单枝，待得缘时，自与佳人逢，相伴余年。”

    “嘿，那我可谢谢你了。”

    三人边走边笑，仿佛是在走向时间的尽头。

    ……

    “下课，下一节自由活动，各位同学们，好好放松放松。”语文老师理了理桌上书本，笑着走了出去。语文老师年纪不是很大，是一个儒雅的中年人，说话风趣幽默，很多人都表示特别喜欢。

    “哦，对了，孟起你来一下。”语文老师在门口回头，“有事和你说。”

    孟起一脸疑惑，疾步追上。

    老师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孟起一看整个人都惊了——那信封表面贴了一个自己的肖像。

    “今天路过校园门口看见的，我觉得应该是给你的，就帮你领了。”老师将信递给孟起，“哎呀，现在的年轻人竟然还有写信的，而且直接在信表面画一幅画，真是稀奇。”

    孟起尴尬地笑了笑，连连称是，说了一句谢谢老师后就被放回班里。

    在座位上，孟起拿出信笺，展开信纸。

    后方，两个脑袋悄悄探了上来。

    ……

    “哎呀，果然是合家欢结局呢。”孟起放下了信件，欢快地笑了两声，“走吧，等会上课了。”

    余岁与白华点了点头，三人并肩走向操场。

    迈步于草场之间，看着那一边篮球场欢乐无边，三人不禁有一种人间真好的感觉。

    “嘿，咱比比一千米跑怎么样？”孟起踏上赤红的塑胶跑道。

    “好。”余岁站在另一条跑道上，摆出起跑姿势。

    “我就不跑了，我站着看着。”白华笑着摇了摇头。

    “哎呀，果然又是这样。”孟起叹了口气，“不过诗人你平时不参加体育活动，昨天倒是表现得特别厉害啊！”

    “是啊，邪物都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余岁忆起那一刻，仍有如梦之感。

    “好了，不多说了，二位，开跑！”白华大袖一扬，两道身影飞速窜出，超越了跑道上一个又一个的漫步者。

    白华目送他们的身影到达这一段跑道的末端。而后，蓦然回首，正迎上一道含情目光——一双桃花眸，在远处痴痴凝望。

    那人觉察到白华投回的目光，不由一阵慌乱，但却并没有胆怯羞涩，她只是浅浅一笑。所幸她正与友人坐在隐蔽的树林下，不然，不知又要惊艳多少书生。

    白华朝着她微微躬身作揖，她也同样作揖回应。而后，二人避开了彼此，再度回复自我。

    “阿离，怎么回事？那个人你认识？”在那佳人身旁，一个充满活力的美丽女孩目送着那一袭白衣转去身子，不解地问着身边的同伴。

    “有的人，见过了，就不会忘。”她轻笑着，“流英，你和他见过吗？我听说，其他人，见他之后，全无印象，仿佛记忆中不曾有他的影子。”

    “这我倒是听过。如果真是他的话，那你又为什么记得？”

    “我怎么知道……但我更不理解的是，像他这样的惊艳之人，为什么无人记得？就好像……世间只有我记得他一样……”

    “好了好了，别想这些了，你记得他，就说明你对于他是个特殊的存在。反正他是我们学校的，还能不知道你这个大名人？几个星期前幻心极宴他总该在场吧。而且刚才他对你不是也怪礼貌的吗？离毕业还早，以后总能遇见，而且肯定能成为知心好友的。”

    “不，流英。”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想了想，终是没有出口。

    另一边，白华转过了头，双眼渐渐涣散，意识逐渐游离，定定地站在原地，思绪万千。

    “喂，诗人，你怎么了？”爽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华猛然回神。孟起与余岁正一脸大汗地站在自己身后，面容满是不解。

    “我们刚才喊了三次你都没回应，跟个雕塑一样。”

    “抱歉了。”白华歉意地笑着，“刚才，神游太虚。”

    “我看不是神游太虚，是倩影难忘吧。”孟起打趣着。

    “嗯？”白华装作一脸茫然。

    “刚才跑到那边，我们看到你干什么了。”余岁淡淡地说，“没关系的，诗人，这很正常。”

    白华笑笑没吭声。

    ……

    “晴空出阳昭四方。”

    幽静的树林中，黑衣青年盘腿而坐，他的面容温雅，周身儒意缭绕。看向秋日晴空，不禁莞尔一笑。

    “只是……过往的一切，何日能忆？”

    秋风袭来，卷起落叶满地，似是回应他的忧思，凝聚成一帘叶幕。

    青年出神地望着枯黄的落叶，思绪纷飞……

    ……

    “下次，我与小巫一同外出。”碧绿座椅上的绝色佳人雨看向天授。

    “嗯嗯嗯，陛下，我也确实有些闷了，想去外面看看。”黯巫一脸闷闷不乐，大眼睛似有秋水淌过，楚楚可怜。

    “二位想去便去。”天授说，“何需向我报备。先不说我现在只是个落寞皇子，就算我真是人间帝王，也不及几位的天官之位啊。”

    “话是这么说……只是……想见你一面。”黯巫小声嘟囔着。

    天授从座椅上站起，转身去向宫外。

    众人未曾看到，这位年轻帝王嘴角流露出一抹罕见的笑。

    ……

    一处雅致的小宅子里，一个青年正向阳而坐，与他对坐的，是另一个年岁相仿的人。

    “好久不见了，听说……你最近……”看起来很恬静的青年为那人倒了一盏茶。

    “害……也就那样。”对面的青年无力地笑了笑，“还在你面前出丑了。”

    “不要这么说。”青年摇了摇头，“如果我经历了这种事，我也会崩溃的。”

    “哎呀，佳梦啊，没想到，现在你是我们这些人里活得最像样的了。”对面的青年对他笑了笑，“以前倒是小觑你了。”

    “不，你也很有才能，只不过……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青年说，“之前的工作，辞了吧，我这里正好有朋友急需你这样的人才。”

    “那我……就辞了吧……”

    “放心，我绝不会让你的悲剧再度重演。即使逝者难回，但我保证你以后一定不会再因这种事而失去重要的人。”

    “那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同时倾尽盏中清茶，庄重地握住对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