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鼍

初卷《彼时年少》章十一《勿言长安》

    白泽江的流水汹涌澎湃,从草原中一路南下,在一处九曲的河湾处开始慢慢变得温和,滋润着河道旁肥沃的平原。

    一座古老的城池屹立在河湾处,宛若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降服了南下的游龙,化作装饰身躯的丝滑长带。

    那沉淀了无数历史的墙根斑驳,满是充斥着灵气的复杂锈印。一层层元素的力量不断震动墙体,每一次的波动都能从城墙上剥离处一层黯淡的杂质,可距离彻底将城墙净化还要数百年的时间。

    在日光的照耀下,那涛涛的江水泛起一道青绿的颜色,是一捆青竹编制的竹排,上面隐隐有一个衣着怪异的男子。

    此人正是南下中原的关啸,他借着一道波浪打翻竹排,只身潜游到无人的江岸。借着清晨的水雾还未散去,关啸将骨矛捆成长棍模样,自己也换了一身神国的服饰。

    “哦~这位女士,请问这座美丽的城市可是长安城?”关啸回忆着师父教导的说话方式,这种十分拗口的说法听说十分适合神语的语序。

    被关啸拦住的是一个带着高帽的妇人,她突然警惕地看了关啸一眼,也不答话,圆礼裙下双足迈着小碎步,急忙跑开。

    “是我冒犯到您了么,女士?”关啸额头微微见汗,只见周围听到了他的问题的群众许多都露出了鄙夷,警惕的神色,远远地躲开了。

    “到底怎么回事?”关啸手心见汗,是师父的教导有误?还是自己的伪装出了大问题?

    他板起脸,显得生人勿近。一个走得迟了的中年人突然感到肩膀被人裹挟,不由分说地被拉到砖石路旁。

    “这位先生,你能给我一个解答么?”关啸脸色不善,他无有钱财,便从怀中掏出几个炼气级别的魔核塞到了中年人的怀中。

    “啊,哦………………”中年人本想大叫,可怀中的魔核又将他的尖叫声堵在了喉咙中。这些魔核价值10多个银币,足以压下他的任何警惕。

    “阁下是外地来的吧?”

    “是,我是从南方来的。”关啸嘴笨,便将自己的来历扔到了南方。无论如何,只要自己不和萨鼍草原扯上关系,应该不会引起中年人的警觉。

    “啊,好的好的。诸神在上,阁下还好是遇到我了!”中年人听见关啸并非北方来客,堆起笑容,“阁下看来是从未出过远门。这长安的名字在我们神国之中是不能再提了。”

    中年人举手赞美了一声神灵,这才半弯下腰,指了指城墙上一处全新的匾额,“隆戈皮斯,这是我们的城主赐下的全新名字,完全由神文书写!远远看去,真是一件瑰宝!”

    关啸顺着中年人的方向看去,那匾额上的神文毫无篆体文书的沟壑,一笔一划显得十分呆板,反而更像是一种纹路,使得他在一开始就忽略了过去。

    从中年人口中得知,如今这长安之名绝不能在城内外叫喊,违抗者轻则被龙骑兵抓走暴打审问,重则当街斩首,警示他人。

    隆戈皮斯,取平安长远的意思,却建立在血腥的规则之上,不得说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又了解了一些当地规则后,关啸放过中年人,混入人群之中进城。隆戈皮斯,他倒是要见识一下这些敌人在中原的重城中如何治理规划!

    “怪哉!这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隆戈皮斯城外的砖石小道旁,一处风景不错的街亭被人远远避开!并不是因为这里还保留着中原建筑的审美,而是因为街亭中那个金发碧眼的美丽女子!

    金发碧眼,在中原之中,代表着无上的特权,代表着无限的高贵!这个美丽女子那白皙的肌肤之下流动的,最起码是尊贵古老的贵族血液,她的一滴血液怕是比整座城中所有中原人的生命加起来还要重要!

    这样尊贵的人物在此,所有的中原人都缩了缩脖子,将背半躬起并远远绕开。绝不能打扰到这样的人物!她们的美丽,就连余光都不能去捕捉,否则就会招惹到无边的大祸!

    那金发女子似是看不见周围行人的恐慌,她一挥素手,满头金色长发乱舞,雪白的脖颈之上,绝美的俏脸中带着一丝无与伦比的高傲。

    “赞美诸神的恩赐,我等罪人才能在神国富饶的土地上躬耕…………”女子目光所过之处,所有的民众皆跪伏祈祷。祈祷文昂长无比,每个人却都背得滚瓜烂熟!这也是他们活命的方式之一,在神国之中,唯有对神灵的祈祷不可被打断!这些高贵人物不会有耐心听完民众的祈祷,一些微小的冒犯就会被揭过,也算是大人们的怜悯。

    在行人跪拜之际,那金发女子手心中光芒一闪,一道淡蓝色的水汽被打入一块毫不起眼的砖石之中。若是关啸看见这一幕,定然会吃惊无比!这淡蓝色水汽,灵异清秀,分明是灵力所属!

    “哼,你最好别影响到本姑娘的计划!不然…………”金发女子双眸中寒光一闪,丹唇轻启,用的却是中原语言。

    她掏出一把粉色锦扇,长裙衣褶轻轻摇曳,踏在一块由元素驱动的飞行圆盘之上,几个呼吸间就来到了城墙墙头,也不管那墙头上淡淡的禁止光罩,径直进入了城中。

    守城的士卒和平民一般跪伏在地,别说是城池上自带的防御光罩,就是城主亲自再此也不会做任何阻拦。那金发碧眼的特征,在神国之中就是最好的通行证!除了同样的上等阶级,无人可以与她说上一句!

    “这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敌人么?”刚刚进城的关啸发觉身后的异动,急忙走进一处小巷的阴暗处。在道路上的民众跪拜低头的同时,那金发女子驾着法力飞盘从上空呼啸而过,留下一道靓丽的身影。

    他看着满城跪拜的民众,只觉得胸口愤懑,对于中原人此刻的地位有了进一步的认知。隆戈皮斯城中民众衣着华丽,家财万贯者亦有百许,可一言一行间皆透露着一股小心谨慎,深怕说错了什么话语,惹来神灵的不满。

    当然,那些所谓的神灵并不会亲自管理城池。他们的教徒做出城市运转的中心决策,而遍布大街小巷的“龙骑兵”则维系着这套规则存在的合理性。

    “龙骑兵”是当地警卫的称号,他们身穿一种叫做地形龙的魔兽的表皮制作的制服,能够抵挡筑基级别的攻击。他们本身大多是炼气级别松松垮垮的修为,却足够维持城内秩序。

    关啸自然不会小视他们,银龙军团中的见闻使他明白,只要那所谓的神灵发觉了自己的行踪,这些炼气级别的小卒随时可以化作金丹以上级别的恐怖战力!

    “赞美诸神!先生,女士们!快看看这new毛皮,我们做business的最讲究诚信,这些货物绝对物超所值!”一个毛皮商贩不断宣扬着自己的货品,如今在中原语言中插入部分神语是一种人人追捧的潮流。即使学习了神文也不配使用的3,4等公民只能靠着些许的字词来提升自己的地位,显得自己手中的货物不同一般。

    关啸停在一处小摊前,隆戈皮斯城中使用的是金,银,铜三种货币,它们之间的兑换比例为1:100。当然,这集市上几乎没有金币的痕迹,平民间的交易不会超过银币的价值。

    在那小贩的钱箱旁摆放着一个十分明显的华丽天平,它的周身由黄铜构成,上面数道神纹缭绕,散发着神圣的气息!

    每次谈完一笔交易,小贩就会将收到的钱币扔进天平的一侧衡量。天平上的筹码平衡了货币后,一道白光亮起,那小贩才放心地将货币放入钱箱,完成这笔交易。

    关啸定眼看了看那银币和铜子,每个货币上都有一个特殊印记,上面的奇异波动并非元素,而是一种十分神奇的力量,无形中和某个存在相连。

    “这大概是一种神灵的力量?”关啸琢磨着,他学习过符印之道,勉勉强强看出了货币印记的大概功能。

    能够击败自己世界的外敌在松散的管理下果然有着无比严谨的体系!这样的货币体制从源头掐断了别人仿制的可能,没有那些神殿中的教徒将印记刻印在货币上,没有一枚货币能够逃过那天平的监管。

    “不过那道白光又是什么?”关啸心中疑惑。按照神国的说法,天上的神灵足足有数千之数,彼此间又划分为数个体系。那银月的元素波动和天平或者货币上的印记有着本质的不同,除了神力外也是一种天地力量的表现。

    这天平上的力量带着一股浩荡的平衡感,拥有类似于规则,律令等难以言明的特征。而货币之上的印记自带着一股耀眼的光泽,其上的力量更是晦涩地难以描绘。

    随着人群来到了集市的尽头,关啸看了一眼转身便走。这里是整座城市的中心区域,纯白色的大理石上雕琢着莫名的神纹,一座又一座神灵的宫殿伫立在这最为昂贵的地皮上。他们的教徒带着一脸的倨傲和怜悯走出教堂,所过之处,许多虔诚的民众送上了手中辛苦挣来的钱财,化作一张能够清楚身上原罪的“赎罪卷”。

    当然,这张赎罪卷只能清除一天的原罪,如果明天也想得到神灵垂青的话,自然还得继续购买。民众身上的罪孽一天天过去却去除不尽,神殿中盛放财务的箱子却满了不知多少个。

    关啸远远地避开神殿区域,唯有这里才是那些外敌严防死守的位置,以他现在的实力,靠近绝对有暴露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