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鼍

初卷《彼时年少》章二十九《鱼人祭典》

    无情的骄阳用烈火炙烤着大地,空气中,水元素和火元素的对撞将中原腹地的空气变得异常难以忍受。

    数十名龙骑兵驱使着八辆沉重异常的马车躲入密林,他们对这条道路无比熟悉,很快就在密林中找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脱下闷热厚重的地龙皮革,冰凉的溪水浇灌在身体上,将热意化作白烟飞散而去。

    “队长,又死了三个。”一名龙骑兵像是拎小鸡一般从闷热的马车中拎出三个衣裳褴褛的瘦弱奴隶。这三名奴隶口吐白沫,浑身的鞭痕鲜血凝固,早已没了气息。也不知是闷死的还是死于鞭子的抽打。这些是此次交易的奴隶,来自数个不同的城邦。近些日子鱼人部落对于奴隶的需求越来越多,一个城邦淘汰的奴隶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需要。

    “扔到最后面的马车上去,别让这些恶臭的家伙靠近我!”龙骑兵队长眉头一皱,瞪了属下一眼。这么热的天气,死伤些许奴隶再正常不过!那些鱼人部落根本不在乎死活,支付金币更是只按照人头计算。

    龙骑兵小兵脸色一变,急忙拎着三具尸体远去,为了这种破事得罪了队长可不值得!他将尸体扔到了马车旁,又顺手给了赶车的奴隶一鞭子。

    那浑身衣裳破败的中原奴隶抬起头,却是一个清瘦的少年,眼中目光漠然无比。

    “看什么看!把尸体装上去!”龙骑兵又给了少年一鞭子,将心中害怕得罪了队长的惶恐转化为了面对奴隶的怒气。他依稀觉得被选来赶车的奴隶应该再年长些,但如此炎热的天气使得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动脑子了。

    有什么区别呢,这些赶车的奴隶和马车可都是要交给鱼人部落的。

    那少年挨了一鞭,周身的空气似乎因为过于炎热而显得有些扭曲。他的头发垂落,使得龙骑兵看不清他的双眼,可冥冥中依然有一股森森寒意牢牢锁定住了龙骑兵的要害!

    “奇怪。”龙骑兵打了一个冷颤,见那少年下车走向尸体,便自顾自地去那溪流中冲凉。

    那少年撇了龙骑兵一眼,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而是一种极其高傲的漠然,宛如巨虎看待一只爬虫。他蹲下身子,将尸体凝滞的双眼合上,再双手举起尸身,放进身后的马车中。马车中还算宽敞,除了堆砌的尸体外,还有一个手持马鞭的年轻奴隶正把头歪在马车通风口,口中呼吸平稳。

    这少年正是关啸,在地下岩层中摸爬滚打了近一天,他身上伪装用的中原服饰早已破败不堪。但这也给他带来了一些便利,来到地表不到半日功夫,关啸就混入了这只大部分由奴隶组成的队伍中。

    储物戒指的好处再度体现,他在葬帝陵中收集的珍稀矿物连带着两把宝器一起放入其中。此刻的关啸衣着破烂,头发中满是地底的尘土沙石,伪装成一个奴隶实在不算太难。那原本驾车的年轻人被关啸放倒,这些被归化的奴隶不见得不会出卖他这样一个谋生之人,还是小心为上。

    中原土地辽阔,即使师父将关啸扔在胡二周围万余里的位置,两人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相互寻到。关啸识海中胡二气息的印记大致指向这山脉河流的方向,但距离极远,也不知胡二是在城市中,还是在这所谓的鱼人部落之间。

    鱼人,神国中水神一系中最为繁盛的智慧物种,他们数量极多,思维简单虔诚,适应各种水域。无论是海神一脉还是河神之属,都特别钟爱这一种族,将它们作为自己信仰的基本盘,侵略别的世界时更是开拓神域地界的首选。

    关啸打定主意跟着这只队伍,谷镜花留给他的知识中涵盖了许多对于神国的描述。如今中原中真正还在积极活动的神灵只是少数,在世界之战中,修士的世界虽然战败,但也给这些神国神灵造成了极重的杀伤!

    许多神灵都选择和银月女神一般,将自己的本体陷入沉睡,在休眠中恢复力量。他们的神器交由自己的眷属们管理,以便在他们休眠的时间中争夺地盘,打压异己,清除异端。这些神灵本身的实力和眷属的力量都颇为强大,多数在城市中的诸神殿拥有一席之地,地位超然。

    除此以外,便是琪雅丝子爵这样的修行元素之人或是神灵的后裔。她们拥有诸神认可的血统,可以在神国中获得封地,修行元素。弱小者不过金丹一二重的实力,但也有强者能点燃神火,明悟法则之力。

    当然,只有明确加入某个神系的高贵血统拥有者可以拥有这份殊荣,旁人如何修炼,战力如何高绝,也不可能拥有点燃神火,肩比神明的机会。

    而像这样的深山水涧中多半不会有什么高明的元素使徒,关啸目前的实力自保无忧。他料定这些鱼人部落的手中一定有他急需的周边地图信息,得到此物才有可能去判断胡二哥的大致方位。

    等到太阳稍微过了午时,龙骑兵们才从溪水中爬了上岸。关啸看似无神的眼眸瞥了一眼龙骑兵们精良的地龙皮革,曾几何时这只能靠着宝器的锋锐才能撕开的甲胃,如今在他的眼中已经不值一提。

    斩杀了银翅僵王后,本可以突破金丹期的关啸欲要增加自身底蕴,不愿轻易突破。七道截脉吸收的僵王煞气反馈出大量精纯的灵力,全都被他用来加强肉身。

    他的每一块骨骼都被细细淬炼,获得了堪比精铁的密度。银翅僵王最为锋利的指爪特性更是被北斗万劫经掠夺而来,关啸那并不长的指甲堪比一般法器,即使没有用力,也能在地龙皮革上留下道道白印。

    “继续出发!”一声厉喝打破了马车上的宁静,那些同样赶车的奴隶全都从昏昏欲睡中惊醒,抓紧了手中的缰绳。整条车队离开密林,沿着此地唯一的一条泥路前进。

    不同于隆戈皮斯城那样厚重的历史,此地的鱼人部落显然是占据此地不久。一块块巴掌大小的鱼鳞上刻着魔法的符号,随意地摆放在树林,山石之间。

    随着马车的越发深入,道路两旁的空气越发湿润,浓郁的水元素将一行人包裹。这是一个简易的聚集法阵,能够汇聚吸纳周边的水元素,凝而不散。

    鱼人的部落位于一处深山中的巨大湖泊,湖面上浓雾笼罩,唯有一座看不清面容的巨大雕像屹立在湖心,足足有20多丈的高度。

    迷雾中,奇异的怪叫声不断传来,像是野兽在磨砺牙齿,又像是木锯在拉锯铁木。

    龙骑兵队长掏出一个号角用力吹动,同样难听的声音从中传来,湖面的迷雾分开一片区域,一条半浸泡在水中的石路一直延伸到湖心。

    “继续前进。”龙骑兵一瞪赶车的奴隶,为首马车的奴隶浑身一颤,驾驭着马车走上石路。一辆辆马车紧随其后,而那龙骑兵却没有一个继续前进。很快,迷雾将所有的马车吞没,马蹄声继续响起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湖中的迷雾中就不断传来绝望的惨叫!

    “噢戈达……报酬……给你……索隆帕克……”平静的湖面泛起波纹,一只手拿钢叉的鱼人破开水面,背鳍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天平。

    他将天平放置在地上,身后更多的鱼人走出,将数袋沉甸甸的口袋放置在天平之上。这些袋子中有不少金银钱币,但更多的是水底特有的狗头金和宝石。那天平左边固定住了相同的筹码,一直到所有的袋子放入其中后才释放出一道白光,将两侧平衡。

    龙骑兵们有些嫌弃地接过这些袋子背在背上,迅速离去。虽然同属于神国的子民,他们依然难以接受这些鱼人的诡异样貌。

    而在湖心迷雾中,令人恐惧的叫喊声不断传来。一个个奴隶被从马车中拉出,他们大部分是中原人,也有不少别的世界的异族奴隶。鱼人满是利齿的大嘴上还挂着残留的水草肉条,令他们不断发出害怕的呼喊。

    关啸微微低下头,混入人群,将驾车的位置还给了拿着马鞭的老者。这些鱼人相貌可憎,却没有取他们性命的意思。鱼人不断从水中冒出,将一个个奴隶拉出,押送向湖心雕像。而那拉车的马匹则在绝望的嘶鸣中被拉进水底,只漂浮上来一片水泡和血花。

    关啸走在队伍的最后,在他的身后还有数个一丈多高的鱼人在费力地拖着奴隶的尸体。湖心雕像的足下是一座巨大的祭台,所有的奴隶被拉到这里后皆被单独看管。

    鱼人部落中唯有鱼人的数量最是不缺,每个奴隶的身边都有两个手持钢叉的鱼人士兵,身上散发出炼气级别的元素波动。

    在祭坛上,数个鱼人祭司正虔诚地手持法杖,跳着祭祀舞蹈。随着关啸等奴隶被带到相应的位置,那巨大雕像上发出和银月相同的波动,降临在祭司身上,将他们筑基级别的修为提高到当前境界的极致。

    “就这?”关啸面色古怪,这雕像上的神光货真价实,可这种神国特有的提升秘法的效用却完全没有银月之光那般迅速强大。

    “哇噶啦!”看守着关啸等人的鱼人士兵看见着神迹,各个兴奋异常!他们同时拜倒在地,屁股撅得老高,钢叉也直接放在奴隶们伸手就可以碰到的位置。

    只可惜,这些奴隶早已被驯化得服服帖帖,对于任何要发生的命运,没有半分违背对抗的心思,乖乖地坐在原地。

    现场的气氛显得无比诡异,那些死去的奴隶尸体被抬到了祭台之上,很快化为一道血气被雕像吸收。除此以外,这些长相恐怖的鱼人只是在不停地跪拜,高歌,和祭司一起舞蹈,将这些交易来的奴隶夹杂在中间。他们既不屠杀血祭,也不将这些奴隶们放走,唯有湖水不断荡漾,回荡着诡异的声响。

    这样的场面绝不会一直持续,这些鱼人想来是在等待什么。

    果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一道神术从雕像上激射而出,将湖水分开。湖心雕像的底部有一个银发的美丽女子一步步从湖心踏出,来到湖面。

    她站在雕像的正下方,美丽的倩影和身后的雕像完全一致。精纯的水元素裹挟着一个玄妙的元素符号从雕像的顶端分离,刻印在银发女子的额头。

    那银发女子的双眼中顿时爆发出神彩,高傲无比,睥睨四方。只比女子腰身高上些许的鱼人祭司激动地跪拜在地,狰狞的大嘴亲吻着女子脚下的水域。

    这是神灵的化身,是他们在神国中行走的身体。每当到了祭典之时,鱼人们才能有幸看见尊主的面容,得到女神赐下的祝福!

    “她是神灵?”关啸的眼瞳一阵收缩,心中却不知在思考着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