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归

第一二六章 推测

    彩蝶有些惶恐地答着。我点了点头:“你哥哥是做什么的?父母身体可都还好?能干得了农活么?”我问这些家长里短的问题,并不是随性而为,而是想要让彩蝶对我卸下防备,套好了关系我才方便问她许多事。

    彩蝶犹豫了一下,答道:“回郡主,奴婢的哥哥原本也是在府里做下人的,当年爹娘想着哥哥毕竟是要给家里传宗接代的,便没有让哥哥同府里签死契,而是让哥哥做了短工。后来爹娘说哥哥年纪不小了,该娶亲了,便在村里寻了个年龄合适的女子,让哥哥回村里成亲去了。”

    彩蝶顿了顿,声音带了几分酸涩,继续道:“哥哥成亲之后,爹爹拿出全家的积蓄帮哥哥在城门外的官道附近盘了个茶肆,想让哥哥做做小生意,可等茶肆盘下来以后才发现,那处官道行走的尽是达官显贵,那些贵人们是不屑喝我们茶肆的茶的,所以……哥哥的生意,清冷的很。”

    “那你家里今年的收成呢?怎么样?”我问。彩蝶摇了摇头:“爹爹去年跌了腿,伤一直没好利索,今年爹娘想着若是有哥哥的茶肆补贴,日子总归能过得去,所以地种的不是很多,哪料……所以,今年家里收的粮食只够上交,如今家里困顿的很,前些天听娘说,家里的米缸面缸都快见底了,且不说哥哥嫂嫂有没有的吃,我那年幼的弟弟妹妹……我可怎么忍心他们饿着肚子。”

    说完,彩蝶原本红通通的眼里流出大滴的泪来,哭声再也抑制不住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待她情绪缓和些才道:“彩蝶,别难过了,世事无常,人总不能什么都料想得到。来。这些银子你先拿着,明儿我准你一日的假,你回去给家里添些米面,别让你的爹娘和幼弟幼妹饿着了。至于你的哥哥嫂嫂,不如让你哥哥先回府里做短工,待到明年开春再回家去务农,到那时,你爹娘可以轻松些。你家的收成也够你们全家过活了。”

    看着我手里的几块银子,彩蝶惊讶得大张着嘴。楞了一下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郡主真是菩萨心肠,奴婢家中实在是山穷水尽了,若是今日郡主没有问起,奴婢还打算着向胡管家那里预支些工钱呢。奴婢之所以这么多天都没问胡管家,就是怕胡管家不允,而且,即便是胡管家允了,凭奴婢的那点工钱。也是救不了家中的急的。奴婢实在是、实在是太感谢郡主了。郡主的大恩大德,奴婢粉身碎骨也会报答的……”

    彩蝶还要再说,却被我拦住。我拉着她站起来:“彩蝶,别想那么多了,这钱我既然给了你。你便安心拿去用,至于报不报答的。我也不常在府里,能有什么好让你帮我做的。”

    虽说我是有意套问彩蝶家的情况,借此拉拢彩蝶,但听到彩蝶家的窘境。我却是真心感到同情,想尽可能帮些忙的。我一直觉得,虽说我从小大过的都不快乐,但至少我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我不用担心有上顿没下顿,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弟弟妹妹或者亲人没饭吃。我从来都不曾为生计发过愁,但那些以务农为生,生活艰苦的穷人们却是不一样的,他们活得那样艰辛,别说能不能吃好,就连能不能吃饱肚子都成问题。

    我们这些人整日担心的,算计的,对于那些贫苦百姓来说,根本就是一文不值。对于他们来说,有得吃,能过个好年,就已经是全部的愿望了。若是有能力,尽我的一点点力,让他们过得更好,我何乐而不为呢。

    彩蝶一脸的感恩戴德,却又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好,我安慰的一笑:“行了,我怎么说你便怎么做,想那么多做什么。”彩蝶点了点头,“是,郡主。”

    顿了一会儿,我状似无意地说:“彩蝶,带我去小遥落水的地方瞧瞧吧。”彩蝶楞了一下,点点头。“郡主这边请。”我跟着她出了芦园,路上我问:“彩蝶,你是哪个院里的?”

    彩蝶答:“回郡主,奴婢是贺夫人院里的丫鬟。”“哦,这样啊”,我又问:“今天是谁发现小遥落水的?”

    彩蝶想了想,答:“回郡主,是奴婢和同院的小喜路过花园的时候发现的。当时奴婢和小喜正拿了贺夫人的衣服准备去浣洗,路过的时候,看到有人在静玉湖里扑腾,便赶过去看。还好小喜家门口就有条河,她从小便水性好,所以,她下了湖,将小遥姐救上来了。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湖里的是谁,将她带回芦园后,才听人讲说她是郡主身边的小遥姐。”

    我点点头,“那小喜呢?我怎么没看到她?”彩蝶答:“回郡主,将小遥姐安顿好后,奴婢便急赶着去花厅通知您了,本来小喜是要留在芦园照顾小遥姐的,不过正巧碧洗去了芦园,小喜不敢耽搁给贺夫人浣洗衣裳,便托碧洗照顾着小遥姐,她自己去浣洗衣裳了。”

    一路上说着问着,很快便到了花园。尹老头如今将花园重修了一遍,不仅规格较之从前大了好几圈,花园里花木的品种更是名贵了些。无暇欣赏花园里的独特精致,我循着路,走到静玉湖边,静静站着,打量着周围。

    静玉湖在花园正中偏北些的位置,湖边是一条小径,连接了东西两面的院子,今日,恐怕就是彩蝶和小喜由此小路去浣洗房时,看到了掉进静玉湖的小遥。

    “你们来这里的时候,可见到什么可疑的人了?”我问。彩蝶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因为那会儿是我们下人用午膳的时间,大家都还在膳房的后院,不大应该会到处走。我和小喜也是因为贺夫人交代了要赶紧将她的几套衣裳浣洗了,所以我们午膳随便吃了点,就匆匆赶去浣洗房了。”

    彩蝶的这句话提醒了我,今天我出门前还交代小遥将我俩换下的脏衣服及时洗了,小遥莫不是也同彩蝶和小喜一样,草草吃了些东西,便急赶着去浣洗房?

    如果真是这样,那小遥受这样的苦,全都是因为我了,若我没有人性的拉着小遥给红枣洗澡,就不会弄脏衣裳,小遥也就不必去浣洗衣裳,那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全都怪我,全都怪我……

    不行,我不能这么消极,没错,这一切都怪我,可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自责,而是查明真相,否则,不找出真凶,小遥和我还是会背面受敌,无法安生。

    冷静下来,我问彩蝶:“你们发现小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或者湖上飘着盆子或者衣裳什么的?”彩蝶先是说:“回郡主,当时奴婢和小喜都慌了,奴婢、奴婢想不起来。”

    我扶着彩蝶的肩,摇晃着她说:“你快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彩蝶被我晃得险些站不稳,我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失态了,连忙收回手,又柔声说了一次:“别急,彩蝶,慢慢想。”

    彩蝶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望着湖面,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拍了一下手道:“奴婢想起来了,当时湖上的确飘着个盆子,当时奴婢满脑子想的都是救人,看到了那只盆子也没放在心上。”

    这就没错了,看来小遥的确是要去浣洗衣裳。既然当时那只盆子就飘在湖面上,那按理来说,现在那盆子还应当在这里才对,可现在放眼望去,湖上一片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盆子。

    洗衣的木盆那么轻,仅仅泡在湖里这么短一段时间,是绝不会沉进湖里的,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便是那盆子被推小遥下水的人收起来了,因为,这段时间里,二等下人没有主子的命令是不会来这里的,而一等下人都陪着自家主子呢,也不会来这里。

    我想不明白的是,那人既然选择来这里行凶,便是知晓此事早晚会被发现,那那人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回来一趟,收走那只木盆呢?这不是在暴露自己吗?

    除非……除非那只木盆最会暴露她的身份!

    “彩蝶,各院的洗衣盆可都有标记区分?”彩蝶点点头道:“是的郡主,因为通常都是丫鬟们拿着主子的衣裳去浣衣房浣洗,为了避免拿错,每个院里的洗衣盆上都有标记。”

    这便说得通了,据我猜测,那人应当是将洗衣盆借给了小遥,带着小遥去浣衣房,然后伺机在静玉湖边将小遥推进了湖里。小遥慌乱之下,抱着洗衣盆一同掉进湖里,那人本想将盆子捞回来,却正巧碰上彩蝶和小喜经过,只得先躲了起来,等到她们走后,才又将盆子取回。

    有了这样的推断,我心里终于有了点眉目。“彩蝶,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有没有人和你们一同离开膳房后院?”我问。

    彩蝶想了想,答:“回郡主,当时奴婢还不认识小遥姐,不过却记得小遥姐走得比奴婢和小喜还要早些,对了,碧洗是同小遥姐差不多时候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