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归

第二零九章 吐露

    “看来……我们需要兵分三路了!”打量着三处裂向不同方向的缝隙,止郡王道。师兄点了点头:“止兄说的不错,从这山崖的走势看,这三处裂痕应是通向不同山峰的,血流沙既然能在山顶扎营,他们定是从其中一条裂痕攀爬而上的。眼下,我们只有兵分三路,自三处裂痕分别攀爬而上,分头寻找血流沙的营地了。”

    我们互相看了看,都觉得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现在需要讨论的问题就是,这个兵分三路,该怎么分法。说白了,其实怎么分都没有关系,只要不把我和陵嫣这两个不会武功的分在一组,其他的分法都没有问题。

    这时,红夙率先开了口:“若是止公子不嫌弃,便与红夙一同寻径吧,不知止公子意下如何?”什么?红夙要和止郡王一起?好奇怪,她怎么突然想起来跟止郡王一起了?难不成……她对他……?我们均是一脸惊奇,止郡王倒是一脸泰然,冲红夙拱了拱手道:“蒙姑娘不弃,在下荣幸之至。”

    就这么着,红夙和止郡王这一组便这样定下了。

    这时,桑庾看了陵嫣一眼,道:“丑……呃,嫣姑娘就跟我一起吧,你不会武功又爱折腾,有我在,安全些。”一听桑庾这么说,陵嫣立刻便不高兴了,狠狠瞥了桑庾一眼道:“笨蛋!你说的什么话啊!什么叫我武功不好又爱折腾?而且,你的武功很好吗?拽什么拽啊!”

    没想到,向来寡言的师兄却为桑庾说了句公道话:“嫣姑娘,桑庾的武功的确很好,同他一起,姑娘的安全尽可放心。”师兄此言一出。陵嫣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趁热打铁,桑庾忙道:“看吧!你的‘前辈’都这么说了。你还不信?就这么定了!你跟我一起!”于是,在陵嫣反应不及的情况下,这事儿就这么被定下了。

    “我们便这样分三路上山。因现在大家都被分散了,而血流沙的实力如何尚不清楚。所以,不论哪两个人找到了血流沙的营地,切记,绝不可硬拼,一切以稳妥为前提,最主要是查明其具体位置。这样吧,我们约定一个时间。不管有没有寻到,戌时初之前,所有人一定要回到客栈会和。”见分组已经确定了,师兄道。

    私以为师兄说的很在理,现在兵分三路,我们的力量被完全分散了,别说有我和陵嫣这两个累赘在的这两组,便是实力均衡的红夙和止郡王那一组,和血流沙正面相迎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毕竟那是来路不明的杀手组织。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

    众人都很赞同师兄的决定,于是,我们各自挑了一条“路”后,便分散开了。走到山崖下。我愈发觉得这条“路”陡峭起来,这处断痕内随时鳞次栉比,师兄看了看我,道:“你先上去,我走在你后面。脚下踩着断石,双手攀紧两边的岩缝,小心别踩空了。”

    我点了点头,挽了挽袖子,深吸了一口气,如临大敌地走进了岩缝间,踩着突出的岩块,一步一步向上爬,刚开始的几步还比较好走,可越往上,突出的岩石越小,越没有落脚之处,而且两旁的岩石越来越紧,空隙越来越狭窄,我觉得自己几乎要被这岩缝夹住了。

    我尚且被挤的如此辛苦,师兄也定是很不好受,想着早早爬上去,早早解脱,我不禁加快了步子。向上爬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我们几乎要达到崖顶了,可在离崖顶还有一人高的距离时,我却发现丝毫找不到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根本爬不上去。

    见我停下了,师兄问:“怎么了?”我犹豫了一下,答:“师兄,还差一人多的距离,没有地方踩,爬不上去。”师兄道:“来,踩在我肩上,我撑着你上去。”

    什么?踩、踩在他肩上?我脸上一红,忙道:“不行不行,会踩伤师兄的!”师兄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就你的那点重量,怎么可能踩伤我?听话,踩上来。”我踟蹰了半天,在师兄的一再催促下,终于忐忑地把脚踩在了师兄的肩上。

    “站稳了,”师兄说了一句后,便攀住岩石向上走了一步,我顺势被他带着猛地向上一升,崖顶的地面豁然出现在我眼前。扒住了崖顶,我姿势不怎么优雅地爬了上去后,忙回过头来看师兄,却见他轻轻一翻身,便跃了上来,丝毫不费力气的样子。

    看着师兄肩头的那个明显的灰突突的印子,我顿时面上一红,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尘土被一点一点打落,衣服终于恢复了原来的面目。又用力抚了抚,将褶皱抚平,我满意地看着洁净如初的衣裳,笑着向后退了一步。一抬头,却见师兄正专注的望着我,不知在想什么。

    “师兄?”我疑惑道。师兄眨了眨眼,干咳了一下,道:“走吧,看来此处是最高的一处独峰,还有一长段路要走,不要耽搁了时间。”说着,便自顾自向前走去,我在原地颇感莫名其妙,想了想,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只得快步追了上去。

    追上师兄的步子,我和师兄并肩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走,看着师兄棱角分明,严肃得似乎有些冷峻,却透出隐隐暖意的侧脸,我突然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周身场景一换,我回到了三年前的琼鸾峰上。在那数不清的日子里,我曾经多少次的看着师兄略带笑意的侧脸,絮絮叨叨讲些乱七八糟的小事,还以此为乐。

    那时的轻松自在,有多久没有再感受过了……

    突然很想像从前一样,无所顾忌地同师兄说东说西……说什么呢?心中缠绕不断的,是关于容成聿的担忧,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我特别想将自己的种种,自己和容成聿间的种种,尽数告诉师兄,哪怕师兄并不会给我什么建议,而只是默默听着,也很好。

    “师兄……”这么想着,嘴早已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闻言,师兄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我,顿了顿,我道:“师兄……我有许多话想同你讲……”师兄嘴角微微一抿,语气里满是宠溺的意味:“什么时候这么含蓄了?唠叨之前还先知会一声。说吧!”

    我一半觉得不好意思,一半又觉得温暖,顿了顿,道:“师兄……你知道……我是尹相的女儿吧?”师兄微微点了点头,我接着道:“我是尹相不知从哪里带回府里的女子生下的女儿,也是……尹相唯一的女儿,但……和坊间盛传的不同,我并非深得尹相的宠爱,相反的,我只是尹相用金丝笼困着的鸟儿,被他用来炫耀,和……利用。”

    听到这儿,师兄步子一顿,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点了点头,苦笑中带着讽刺,我道:“是啊,谁能想到,传闻中被尹相当宝贝供着的尹大小姐,在尹相眼中,不过是一枚棋子呢。”说着,继续向前走去。

    师兄立刻跟了上来,并未急着说话,我接着道:“自小,我就知道自己和别家的孩子不同,我的生活是两个极端,一面,是尹相将我牢牢困在落春园里,逼我学那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还暗中唆使下人盘剥我的月钱,欺凌于我,以让我在学得才艺的同时,学得如何勾心斗角……而另一面,则是尹相将我打扮得光彩照人,带到人前,炫耀他教女有方的同时,伺机寻找让我为他牟利的机会。”

    师兄的眼中先是惊诧,随后慢慢转为怜惜,不等他安慰我,我便继续到:“随着年岁慢慢增长,我渐渐懂得了自己只是那双面的金丝雀,也渐渐明白了这根本不是我要的生活。我所向往的,只是自由自在,简简单单,不被任何人所驱使,不必仰他人鼻息的生活。在尹府中,我不过是一颗没有生命的棋子罢了,但我不甘于这样的命运,我心中最强烈的渴求,便是离开尹府,离开尹相,过我自己的生活。但是……这太难了。”

    “尹相绝不会容忍自己苦心培养出的棋子从手中逃走,他位高权重,不管我用何种方法逃开,都会被他找到。我明白,从降生在尹府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我为人利用的命运,这已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所以,如果不想一生一世被尹相控制在手中,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自己迅速成长,让自己变得声名远播,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的存在……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寻找到有能力帮助我脱离这种命运的人。”

    “其实……说是寻找能帮助我的人,事实上,我却是在自救,因为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帮一个毫无干系的人,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教育我,唯有利益才是永恒的趋向,我若想让别人帮我离开尹府,就必须让自己变得有价值,让自己的存在能满足那些有能力助我之人的利益,以此为交换,我才能获取最终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