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业，为什么你还活着？”

    天瞳难以相信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个活人──那双看着莲业的眼睛，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无聊的问题。既然我是不死之身，自然也不会就此终结。”

    “这、这不可能……”

    毫无疑问，天瞳刚才已经杀掉了他，以连一粒细胞都不放过的程度将他从这个世界上抹去，按理说莲业的肉体不可能再生了。

    可是，现在莲业却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见此，莲业冷笑起来：

    “愚蠢的是你们。你们把所谓的永生，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拥有恐怖的再生能力。事实上，这是绝对错误的概念。我早就把‘我不会死去’的这个概念，写进了这个世界里。”

    莲业从废墟的高坡上走下来，一步、一步的朝他们逼近。

    他走出的每一步，都在天瞳耳边响起无比沉重的声响，宛如击打在心口一般，令天瞳愈发感到恐惧。

    这个男人已经沦为彻底沦为了怪物。

    “我的肉身已经成为整个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即使你再次把我这具肉身毁掉，我也会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你永远也不可能杀死我。”

    “可恶！”

    当莲业走近上来的瞬间，再也忍无可忍的天瞳直接拔剑刺向了他。

    莲业连看也不看，就用手抓住了天瞳的剑刃。因为有结界的保护，他的手指没有被切断。

    不过，天瞳的这一剑，依然让莲业受了伤。莲业不顾从手指流出来的鲜血，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天瞳的脸。

    “纸人，这种无聊的魔法，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对活人的模拟罢了。对于这种纸人，我连杀死的兴趣都没有。”

    啪的一声，莲业挥动起手臂。一瞬间内，数道白刃贯穿了天瞳的四肢。

    战斗就此结束。

    天瞳失去意识后，莲业就这么拧着他的脑袋，把他扔进了地面。

    在天瞳的身体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坚实的水泥地突然张开了嘴巴。里面，是黑色的深渊。

    深渊内，一双双通红色的眼睛凝视着，里面聚集着大量的Demon。

    “天瞳……”

    伊莉丝挣扎地爬向前方，想要救下天瞳。

    可是，她刚想要移动，莲业就用力踩住了她的手。天瞳的身影随即被黑暗所吞噬，眼前的地面又重新合上了嘴巴。

    “结束了，伊莉丝。这场战斗毫无疑问是我的胜利。”

    莲业以胜利者的姿态宣言道，作为胜利者的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处决失败者。

    伊莉丝悲伤地摇头：“莲业……即使你获得永生又如何，死者无法复活。你这么做，只会永远地孤独下去，最终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那个人。”

    “既然我已经得到了永生，那就意味着我就有了数之不尽的时间去完成我的研究。哪怕用上一千年，一万年，我也会找到复活死者的办法。”

    “这种改写世界法则的事情，你能做到吗？”

    “会做到的。经过这场战斗后，我确信，你做不到的事情，我也一定可以做到。”

    莲业毫不犹豫地声音落下，暗红色的魔瞳中燃起熊熊烈火。

    但是，伊莉丝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轻藐的笑声，令莲业皱紧了眉毛。

    “比起你这种对死者的执着，我更欣赏天瞳和夜灵这种对生者的珍惜。正是因为珍惜还活着的夜灵，天瞳才选择放弃自己的感情。毕竟，跟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纸人谈恋爱是没有好结果的。”

    “你已经失败了，难不成你还指望一个被我废掉的纸人能做些什么吗？”

    “是啊。我已经失败了。但是我有种强烈的预感，你最终会被天瞳和夜灵的感情所打败。”

    “可笑……”

    莲业并未把伊莉丝的话听进耳里。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意识模糊的伊莉丝所说的胡话罢了。

    “伊莉丝，我不杀你。我要你跟我一起见证我的成功，然后证明你是错误的！”

    带着某种愤怒的感情，莲业拖着伊莉丝离开了。他的身影融入在夜色中，并消失在了树林中。

    ◇

    “啊……！”

    来自背后的寒意，突然直窜上夜灵的背脊。

    夜灵惊恐地转过头，眺望着远处的森林。

    “夜灵，怎么了？”

    小月不解地问。

    她按照伊莉丝的命令，带着夜灵和天音离开这座城市。

    夜灵和天音在认清现实以后，也只能心灰意冷地离开。再往前走下去，马上就要到市区了，然后就可以离开这里。

    但是，夜灵的脚步却顿住，并再也没有迈出一步。

    她背过身，久久的伫立在原地。那凝视着远方的双瞳，在微微颤抖。

    “夜灵？”

    感到困惑的小月停下脚步。

    夜灵没有转过身，而是出声询问：

    “现在天瞳在和莲业战斗吧？”

    “嗯……”

    因为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小月在露出一瞬间的犹豫后，还是点下了头。

    “夜灵，我们该走了。不然，天瞳也会担心我们的。”

    “不……”

    “夜灵？”

    小月想要上前把夜灵给带走。

    可是，夜灵的背影拒绝了她。简短的一句话，就令小月停下脚步。

    空气变得异常沉重。小月和天音都不敢出声打搅她，只能在站在旁边静静看着夜灵。

    夜灵不甘地握紧拳头，那道背影仿佛在哭泣一般，在夜风中颤抖着。

    突然间发生了这种事情，夜灵一定都无法接受吧。

    就算回去找天瞳又如何？

    那个范天瞳已经死了，纸人不过是类似于高智能的机器人罢了。他连自己的意识都没有，更不可能会爱夜灵。

    再给她一点时间。

    只要一点时间就好，夜灵就会想明白了。

    “抱歉啊。”

    正当天音和小月这么想的时候，夜灵咬紧嘴唇，泣嘤着说：

    “我、我果然……还是不想离开这里。”

    “啊？”

    小月当即发出诧异的声音。

    连一直都沉默不语的天音都愣住了。

    “夜灵……你还想要回去找天瞳？”

    “……”

    “为什么啊？现在的天瞳不过是伊莉丝做出来的纸人罢了。就算你回去找他，他也不是你以前所认识的天瞳啊！”

    夜灵依旧低着头，空气中仿佛听到泪水击打在地面的声音。

    确实，刚才看到那一幕，无论是谁都不会认为天瞳是人类了吧，甚至连一个活着的生物都算不上。

    或许，有人愿意跟纸人恋爱。但不可能有人愿意跟纸人走完一辈子。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夜灵和天音的世界都崩溃了。

    但是，这一路走过来夜灵也冷静了许多。

    那个时候，拼命想要赶走自己的天瞳，为什么会露出如此悲伤的表情？

    小月说，纸人可以完美的模拟别人的感情。那个纸人只是在模拟天瞳，在那种情形下会作出的反应吗？

    不知为什么，夜灵无法接受这个说法。

    那个表情绝对不是模拟出来的。

    即使能够骗过眼睛，但是能够互通情感的内心也绝对不可能被骗过。夜灵的内心清楚地感受到，那是天瞳发自内心的悲伤，为了不连累夜灵的人生，而拼命赶走自己最爱的人，所流露出的悲愤。

    就这么离开真的好？

    快想起来，自己的内心和感情。

    ……这些东西，根本不需要去确认啊！

    “如果天瞳是纸人的话，那就当是那样吧。我接受了。毕竟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因为──”

    “我喜欢上那个人纸人了。”

    夜灵转过头，飘动的长发下，几滴泪水快速在月光下消逝。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强装出来的感情，只有释然的微笑。

    一瞬间，天音和小月都失去了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