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6日，星期天，中午14:10。

    今何年乘坐航班从蓝叶市上空飞过。

    他像艺人赶场一样，刚结束一个城市的经销商会面，又要立刻前往下一个城市。

    蓝叶市紧挨着海都市，这里的客户们，将会在他从别的省市往回赶的时候，在海都市经销商见面会上，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现在，今何年靠着舷窗，朝下面望了一眼，然后继续沉沉睡去。

    仅昨天一天，他就辗转了四座城市，有生以来，第一次处于一个比备战高考还累的状态之下。

    此时此刻，飞机正下方一万米，蓝叶市淘沙桥大道19号，乐极咖啡厅。

    捉妖人尤苍海穿一身朴素的休闲衬衫和牛仔裤，背着单肩包，轻轻地推门进入。

    店里冷清，没几个客人。拿眼一扫，就能发现，远离窗边，靠内的昏暗角落里，独坐着一位与众不同的女士。

    她约莫35至40岁年纪，扎着低马尾，看不出是否化了妆。

    一身穿着，像是法院或政务工作者下班后的日常，在这秋老虎的日子里，也长袖长裤，并扣紧衬衫的第一颗扣子，生怕哪里不够严谨、庄重。

    她手里捧着一本十分哲学的书——《禅与摩托车维修》，旁边放着一杯刚喝了一口的咖啡。

    尤苍海在柜台点了一杯卡布奇诺，然后坐到了她的对面，不问是否允许。

    “你是在监狱工作？”

    女人放低书本，目光越过书缘，注视着对面的中年男人，然后合上书，放到一边，拿起咖啡，小小抿一口，同时轻轻点头。

    “我叫尤苍海，就住在海都。离得近，所以有兴趣过来了解一下。”

    女人伸出手去：“高小凤。蓝叶市第一监狱，我是清洁工。”

    尤苍海伸手相握：“这个身份不错，所以你能接触到一些脏活。多久了？”

    “两个半月。发现这件事是凑巧，本来我都打算换地方了。”

    服务员端来了卡布奇诺，尤苍海一口喝掉一半。

    高小凤接着说：“让我去打扫禁闭室，现场很脏，满地都是血渍和脑浆的残留痕迹。在我进入之前，搬运尸体的人就已经细致打扫过一遍。”

    “所以，你说的脏，不是眼睛看得见的脏？”

    高小凤点头：“现形水。除了人血和脑浆，还发现了第一代妖的唾液。然后我潜入档案室，看看少了谁，就查到，有个前一天刚被执行注射死刑的犯人。”

    “嗯，的确不正常。都要行刑了，怎么会被关紧闭？禁闭室又怎么会成凶案现场？而行刑程序本应该是注射。”

    “我继续追查到遗体捐献的医院，找到了残余的尸体，发现心脏和颅骨的切口，都不是手术刀留下的。躯干和四肢上，也有多处器物插入的孔洞。”

    “而死者不是妖？”

    高小凤再次点头：“所以，这些都明显表明，是妖吃人。”

    “那两年前的那件事呢？和这次一样？你是怎么知道的？”

    “发现这件事后，我在捉妖人情报网上发了第一条信息。有个人回复了我，说他两年前，曾经在一个讲都市怪谈的聊天群里听说过这样的事。那个讲故事的，自称就是这所监狱的狱警。那个狱警觉得事情奇怪，怀疑世界上真有吸血鬼，还向领导反映过想法。

    “第二天，那个群就被解散了，聊天记录也都被删了。回复我的那个捉妖人也和你一样，产生了兴趣，潜入监狱和医院探查，所发现的迹象和我说的几乎一样。

    “他想找群里的那个狱警聊聊，就也去做了一段时间杂工。利用闲聊攀谈的机会，和狱警们说，最近有个很有趣的都市怪谈群，谁知道群号。他发现，没有哪个狱警知道，很可能，那个人已经不在这里了，甚至消失了。”

    尤苍海：“这事和监狱长有关吗？”

    “他第一个想到的也是监狱长，但是调查下来，监狱长和其他所有人都只是人类，包括囚犯。”

    “也就是说，最多也就是，监狱里的人和外面的妖有些暗地交易罢了。后来呢？”

    “追查不下去，就放弃了。利益交换、异常的访客记录等等，完全找不出线索。”

    “嗯，如果我是那个妖，或者是与妖勾结的那个人，也一定会万分小心，不管是钱款交易，还是到访登记，肯定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不过，你之后又发了第二次信息，被我看见了。这次，是有什么新线索吗？”

    高小凤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几厘米见方的透明小塑料袋，袋中装着一小片黑黑的硬壳般的物体。

    凭尤苍海的经验，只能看出，那大概是某种动物爪子的尖端。

    她打开袋子，取出那个硬壳，放在塑料袋上。再从包里取出一个指甲油大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粉红色的液体——现形水。

    拧开盖子，里面真的是涂指甲油用的小毛刷，在那小片硬壳上刷了一下之后，重新盖上。

    只见那片黑乎乎的东西、被现形水刷过的部分，渐渐开始呈现出三种不同颜色，微微闪烁着暗淡的光芒，又像是烟气的上升、流动。

    橙黄、青色、深蓝。过了半分钟，现形水失效，颜色消失。

    高小凤：“这是穿山甲的指甲尖，嵌在了死者的肋骨里，还挺难发现的。”

    尤苍海思索片刻，拿起那片穿山甲的指甲碎片，前后左右翻转，端详一番，说道：“指甲断了，说明已经很老了，身体不行了。这三种颜色，分别是三缕不同的妖魂。

    “这只穿山甲吞噬了另两只妖的魂丹，为的是延长寿命、增加法力。

    “从三种颜色的亮度来看，青色和深蓝色，应该是七、八级法力，橙色有十级、十一级，是个千年老妖。”

    高小凤补充意见道：“即使是个勤勉的修炼狂，也得有1500岁了。所以说，你的等级差远了。”

    “有这么重大的发现，怎么没在情报网上说出来呢？一定会引来很多高级捉妖人关注的。”

    “仅仅知道这个，还是无从下手啊，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这个妖。我也打算放弃了，准备离开这儿。”

    尤苍海认真考虑了一阵，喝完剩下的咖啡，说：“我想留下来和你一起再查查看。这家伙已经老得不行了，想要多活个几十上百年，就要大量吸收其他妖的魂丹，或者大量的人血。

    “两颗是不够的，隔两年才吃一个人，也是不够的。尤其是，人遍地都是，妖可不好找。我猜，他以后吃人的频率会越来越高，说不定，很快又会再犯案。”

    高小凤收起穿山甲的指甲碎片和现形水，再喝一口已经凉透的咖啡，看着尤苍海，不置可否，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