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运横通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最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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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府哥儿姐儿各自一回院,逐将此消息告知自个爹娘。

    除林府少爷小姐们早震惊过了,表现得很淡定之外,余者往上林宥业的儿子孙子都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儿。

    当然,在书房里亲耳听到林宥业吩咐娄管家到森罗院传话,早知林宥业四年来为李横破例的林宾除外。

    本来想着他父亲都能让李横陪着用膳了,那他这个嫡亲的儿子厚着脸皮留一留,也能留下一同用午膳,没想到……

    “父亲把我赶出来了。”林宾也是半百出头的年纪了,此刻坐在明德院宽宏堂膳桌前,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

    元氏笑着给丈夫夹一筷子鱼肉,“父亲自来如此,老爷不都习惯了么。”

    林宾看着发妻夹到他碗头的鱼肉,一脸我即便习惯了我也吃不下的表情,看得元氏越发笑得灿烂。

    明仁院那边,做为林宥业的次子林颂,此刻也是同样感到十分的委屈。

    汤氏坐在宏量堂膳桌旁,舀了碗猪肚炖汤搁到丈夫桌前,轻声笑道:“老爷没听到么?连大伯子当时就在安鸿院书房里,结果都被父亲给赶了出来,老爷若是吃不下,大伯子岂非更吃不下?”

    有了对比,有了更惨,林颂瞬间平衡了,想起此刻陪在他父亲身边一同用膳的李横,他同发妻道:“茂哥儿与横哥儿甚是交好,倘若能因横哥儿之故,顺带也让茂哥儿入父亲的眼,那便好了。”

    “萧哥儿也不差。”汤氏软横一眼林颂。

    “诶,我也没说萧哥儿不好,只是茂哥儿要是能与萧哥儿一样会读书,那岂非更好?”林颂说完也觉得自个是在强辩,叹息道:“虽说咱林府自来在老祖宗的影响下,从未将嫡庶看得太重,然我也是庶出,其中滋味儿只有我自已知晓,我这也是不想萧哥儿担负太多,却又得到太少。”

    他也是疼惜庶长孙,他怕长孙与他一样,付出得多,可到头来一出林府甚少得到真正的尊重,那些虚假的嘴脸会待他一般待他懂事的长孙,伤害到他难得是个读书苗子的宝贝长孙。

    每每思及此,他都要心疼一番他家萧哥儿。

    “老爷无需此般忧虑。”汤氏嫁给林颂,丈夫又未曾入仕,只管着林家的产业,掌着整个林府的财源命脉。

    纵如此,她自嫁入林府,府里的人都待她极好。

    “唉,倘若茂哥儿争气些,将来便能给萧哥儿当当靠山,也不怕萧哥儿被人欺负了。”林颂深有体会地感叹道。

    他的长兄待他自来无嫡庶之别,但凡听到坊间说他这个庶弟半点儿不好,文质彬彬的长兄定然得找上门去讨个说法。

    幼时长兄更为他打过架,兄弟俩鼻青脸肿地回府,再一同被他们的父亲教训,最后在老祖宗问清楚缘由后,兄弟俩又被老宗祖好一阵夸。

    “兄弟齐心,其力断金。”汤氏做为枕边人,自是清楚丈夫在担忧什么,“萧哥儿茂哥儿他们都明白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另两房的三个哥儿么他们兄弟五人自来感情甚好,将来肯定要互相帮衬的。”

    林颂点头,“你说得对。”

    安鸿院无明德院明仁院那般感叹,膳桌摆在一弦堂,林宥业李横各坐一边,对座而食。

    娄管家守在堂外,笑得满脸菊花。

    初听到林宥业说要让李横到安鸿院用午膳,他也是被吓了一跳,只是他掩饰得好,反应也快,方没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然当时只要仔细看,其实还是能够从娄管家的眼里瞧出些许端倪。

    林宥业自来食不言寝不语,此也是林衡的习惯。

    李横原来用膳从不开口,却因先经王妙落数月潜移默化的教导,后经不说话会憋死的李维双影响,如今他用膳时太过安静反倒不习惯。

    但他晓得他儿子同他前世一个习惯,不喜有人在用膳时说话,再重要的事儿也得等膳后再议。

    故在膳桌上,两人一老一少都没有开口,用膳用得十分安静。

    用过膳后,林宥业命下撤下膳桌,在一弦堂南榻上与李横一左一右坐下。

    娄管家很快亲自沏了香茗端进屋,端到榻几上轻轻放下,又退了出去,守在堂外。

    一弦堂还是以前的一弦堂。

    桌案座椅的位置,花花草草的种类,墙上挂着的字画,与多宝阁里摆放的古玩,甚至是南榻窗台那里的窗纱,都没有任何改变,与书房一样一丝未改。

    李横用的这顿午膳,用得让他有回到前世未故去之前与儿子安安静静用完膳,再闲聊几句吃吃茶的那些日常时光。

    林宥业坐着,任李横打量着一弦堂,直到李横打量完坐回榻的右边,他方说道:“先父可曾与你提过一弦堂?”

    “提过。”李横一说完,便见儿子露出好奇之色,他随儿子的意往下细说道:“师父说,师父在这里最难忘的一件事儿,便是能与林次辅安安静静地用膳,用完膳坐在此南榻上吃着茶,倚着窗看着院中的小景,或谈天说地,或不发一语,皆为人生一大乐事也。”

    “是啊,这里有太多属于老夫与先父的回忆。”林宥业年轻时也没多愁善感,未料人老了老了,每每一丁点小事儿,也能让他目露泪光。

    犹如此时此刻。

    “师父未将锋鞘交到林次辅手上,也未将锋刃交到林次辅手中,林次辅可曾怪过师父?”李横问出早盘旋于心中的问题。

    虽说儿子确实不适合执掌锋鞘锋刃,但到底是亲生儿子,他不可能不在意儿子心中于此事上对他的想法。

    林宥业似是没想过李横居然会问起这个问题,他怔了有两息,缓缓说道:“先父说过,老夫其实并不十分适合官场,执掌锋鞘亦非最佳人选,后来交到大郎手里,先父说大郎比老夫适合,却也不适合更进一步接手锋鞘中的刃。锋刃,老夫只听先父提过,却从未见过,你既已接手锋刃,说明先父认为你便是最佳人选。老夫不才,却也懂得最好的马儿需配最好的马鞍,最好的千里马也得有懂得它的伯马,否则一切都是徒然,都不过只是一个笑话。故而不管是锋鞘还是锋刃,只要是护着林府的,交到谁的手里,老夫都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