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离王宫正殿的山丘之上，书库赫然。

    起初，这是葛温王为其盟友白龙希斯建造的礼物，天下的知识多数收罗于此，白龙和学者们废寝忘食，乐于其间。直至葛温离去，白龙癫狂，疯狂的研究脱离书本开始在活体肆虐，可以相信的同伴逐渐减少，替代以教徒或是卫士，白龙作茧自缚，此处大书库变为阴森可怖的牢。

    奎恩在其中打杀，在门口，他已经解决掉了了两只盔甲牙猪。现在，他正和库内的结晶巨偶以及结晶卫兵缠斗着。

    瘦小的卫兵身上伸出奇异的结晶将自己包裹，仿佛一只畸形的刺猬，它举着残缺的盾剑进攻，行动却异常敏捷，并且总是三三两两，后方的卫兵张弓搭箭，瞄准奎恩的弱点；近处的卫兵列队组阵，阻挠奎恩的脚步。

    不好！背后的结晶巨偶再次举起了双臂，盖压下来，奎恩一个急旋躲过它的扑砸，被攻击的地面泛起结晶和裂纹，告示着奎恩与死亡擦肩而过。

    怎么办，情况越来越险峻了，如果被敌人团团围住，被带入他们的节奏，最后消亡的只有自己。

    必须突出重围！

    奎恩刀随影至，率先斩开了近前一个卫兵的身体。

    嗯......因为是结晶，所以身体很脆弱，是很好的突破点。

    咻！

    远处的弓兵射来追魂之箭，堵住奎恩的去路。

    但是，奎恩不进反退，一下子缩进了背后结晶巨偶的怀里。

    锵锵！

    高大的巨偶首当其冲，挡下了这几支绝命之箭，虽然足够坚硬的它没有就此崩溃，但是箭失的碰撞也使得其表面产生裂纹。

    接下来，就能分出胜负！

    剩余的近战卫兵一拥而上，想要配合阵型将奎恩斩杀。

    但是因为奎恩方才破开了一位阵角，所以围杀并不完全，奎恩扭晃几下便突破出去。

    快速冲击，拉开距离，奎恩疾闪到弓兵们的面前，它们将将感觉异常，正欲转换阵地，已被奎恩的霹雳刀一截两段。

    而跃进的近战卫兵们错过了敌人，来不及调转，只能保持着势头继续向前，巨偶适逢地又发动攻击，粗糙的双手沉重砸下，正与逼近的卫兵们相遇。

    轰！

    随着一番强烈的震动，卫兵们在敲击下化为碎片，而巨偶本身也因为受到冲击龟裂更甚。

    很好，只剩你一个了。

    奎恩流畅地跃起回旋一刀，借助着高低差与惯性加强力量，集中交锋于巨偶开始崩裂的表面。

    雷鸣交加，电气缭绕，开裂的结晶在奎恩的杀意一招下土崩瓦解，最终虚化为灵魂的灰烬。

    不过，在结晶巨偶消失的同时，一块残缺的项链也从它体内脱落，冰冷地掉到了地上。

    据说，结晶巨偶是为白龙希斯所创造的工具，一度被用来抓捕运送希斯看中的实验体，莫非，这破碎的项链是曾经一位受害者最后的遗物？

    奎恩小心捡起项链，不知是因为刚刚击败劲敌，还是出于对泯没于实验中的原主人的同情，他觉得这块旧物有着特殊的价值，便将其带在身边。

    书库的仪堂已被清空，但前方的阅厅仍不容小视，奎恩继续挺进。

    阅厅中的敌人分布更加分散，结晶卫兵们侍立在书架边阶梯旁，于隐蔽处发动突袭。而统领它们的则是一位六眼传道士，他善施法术，强化、转移、射击无所不用其极，心狠手辣的配合意图置奎恩于死地，不过奎恩棋高一着，依靠原素与技艺接下了敌人的攻势，并反置于其，再次清场。

    然而，阅厅真的有些复杂，奎恩东游西转只是落脚于散乱的典籍与破坏的仪器中，整齐的桌椅和繁杂的书藏表明惊天的发明曾在这里初现，重复分列的阶梯与排架让奎恩晕头转向，好不容易，误打误撞间，他发现了一座机关升降梯，才使得事件有了新的进展。

    升至顶端，只有一条出路，奎恩循之而走。越是趋近，墙壁上就会有结晶如藤蔓蔓延，久之，甚至出现了一位用结晶装备自己的拦路骑士，好在明了了结晶的脆弱，奎恩轻松击败了他。再往后走，结晶就完全掩盖住墙面，甚至延伸出来，疯狂生长于道路的方方面面，终于，末端的雾门显现出来。

    激撤的寒流，窜淌的雾气，暴涨的结晶，一切都以雾门的那端为源头，预示着其中一定埋藏着不凡！

    奎恩深吸一口气，探身进去，雾冷峻地将他吞没，又于另一端吐出。

    不过，这样的房间里到底有什么呢？

    尽管奎恩心里有所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

    一条龙，白色的没有鳞片的龙，结晶包裹着它绽放，铺天盖地，熠熠闪光！

    白龙希斯！

    眼下光景的震撼并没有影响奎恩的判断，如此外表，想必这便是他要寻找的王魂持有者，也是因为它，诞生了这间疯狂的研究室，是时候终结了。

    虽然二者体型相差巨大，但奎恩与巨物之间的战斗也早已不是一次两次，他心中的畏惧不再因敌人的巨大而怂恿，而是顺势流淌，驱动着他的战意。

    一决胜负吧，白龙！

    奎恩呐喊着冲向那具遥远而耀白的躯体。

    路上的结晶层层叠叠，滑棱起伏，奎恩跌跌撞撞，倒像是在冰原上生存，追逐一只雪狐。

    可恶，明明已经逼到近前了，但突出的结晶层拦住了去路。

    既然如此，这招如何？！

    火球攒动，奎恩凝聚咒火，手中烈焰化作流星向白龙掷去。

    啪！

    火球在白龙畸形的肚皮上摊开，火焰四溢，留下焦黑的伤痕。

    但是，很快，那块焦黑迅速褪淡，又变回了原先皎白光洁的模样。

    怎么回事？！

    明明造成了伤害，可是.......又复原了？

    惊讶的奎恩再次尝试发起攻击，然而，无论几次，灼烧留下的痕迹都迅速消散，仿佛在嘲笑着这招式不痛不痒。

    为什么？它也是不死之身吗？

    白龙终于留意起了这个入侵者，它懒散地张开嘴巴，任由奎恩的火球坠落到自己的肚皮上。

    又一位无趣的挑战者，只是增加实验素材罢了.......

    肃杀的吐息自嘴迸出，白龙横扫着让自己的魔法涂满地面。

    唰！

    成片的结晶如爆芽一般生出，在晶面上又覆盖出一田倒刺，针针扎进奎恩的身体。

    不仅如此，那股寒冷的气息也随之弥漫到了身体里，暴虐地开始堵塞体内血液的流动，粗野地改以结晶填满，使人无法呼吸，好冷，好难受，似乎要炸裂开了。

    嘭！

    入耳的炸裂声敲响了奎恩休眠的长鼓，那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听见的声音，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这是.......诅咒吗？

    一切都完了吗？

    眼幕渐暗，奎恩失去了知觉。

    ........

    我死了吗？

    奎恩感觉自己漂浮着，却看不见自己的身体，这种感觉很奇妙，触摸不到，目不可及，不过自知确实存在着，就好像一双眼有了自己的思想。

    我在哪？

    有些熟悉，视角的下方依然是那个繁杂的阅厅，不过此刻那里挤满了人，是忙碌的学者们以及――

    白龙！

    它缩小了身形，和学者们一起探究着知识。

    忽然，它停下了和别人的交流。

    “我似乎得出答案了。”它这样说着，开始在书桌上刻写一个符阵。

    其余学者们放下手头研究的资料，望眼欲穿地观察着白龙手中的符法。

    “啊，原来如此.....”

    “这真是极妙的！”

    “公爵殿下，这个方法虽然巧妙，但是它缺少‘实质’，是无法实现的......”

    几位学者各抒己见。

    “没关系，”白龙坚定地画完最后一笔，“这个名为冶炼的魔法，是我族曾经的秘宝，现在我拿它来验证新想到的思路，我有自信。”

    “可是，确实，您没有冶炼的实质啊......”

    “未必啊，实质，一直都在。”白龙一字一句地说着。

    学者们面面相觑，聪慧之人的直觉与醒悟一往很准，他们很快就明白了白龙话里的意思，彼此相望的瞳孔里填满了各色的情感：恐惧、惊慌、赞叹以及意料之中的平静。

    葛温大王送我们来，可能就是为了这样的用途吧......

    不等学者们接下来的反应，白龙启动了桌上的阵法。

    一道强光闪过，奎恩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自己的眼，但是却没有手臂去反应，他只好直视这道光。光的速度真快呀，盖过了学者们的祈求、咒骂与敬语，瞬间吞没了一切，随后又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阅厅恢复正常，只是空旷了许多。

    学者们的位子，都空了。而白龙面前，在阵法的位置，多了一樽厚实晶莹的结晶。

    “各位，欢迎和我一起加入不朽。”白龙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和结晶交谈。

    看着自己倒映在晶面上的样貌，白龙的记忆浮起：

    没有鳞片的古龙，叫希斯。

    “呵，快看，希斯那家伙在捡你褪下的鳞呢！”

    “哈，它还真是顽固不化啊？”

    “喂，没鳞的，你要真想加入我们，就收集鳞片学着那些小矮人给自己织一件衣服吧！不过那也太可笑了点，我建议你重新来过，期待下辈子的好运吧.......怪胎！”

    结群的古龙们嘲笑着离去，只留下希斯独自在身后匍匐。

    它天生残疾，行动不便，连追赶，也是奢望，但它从未放弃过，它一直在追赶。

    希斯狼狈地捡起地上的鳞片，狠狠地抓捏，脱离本体的鳞脆弱地变成了碎屑。

    一群蠢货，我才不需要你们肮脏的弃物。

    我要造出自己的鳞，比任何的都美丽，都不朽！

    ...........

    啊，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白龙抽回了思绪，把玩着手中的结晶。

    这就是专属于我的鳞，现在，谁才是真正的不朽，烂泥们？

    “今天起，我将你命名为‘结晶’。”白龙对着桌上的法阵说道。

    接着，奎恩所在视角观测的时间似乎变快了，白龙开始进行自己的安排，都被以概括的形式呈现眼底：

    原始结晶被白龙藏起，但是不久后它的巢穴就溢出了结晶。白龙常呆在自己的书房中，迫切研究加强自己与结晶联系的方法。

    葛温王送来的刑犯被改造成各式产物，结晶卫兵，结晶巨偶，六眼传道士，甚至是月光蝶。

    但这远远不够，需要更多次实验，更多次创造，我要更完美的永恒，结晶还存在挖掘的空间！

    于是，希斯的手下被派往各地，为它的研究寻求素材。

    六眼传道士寻觅古龙残余，同时兼顾新鲜素材的勘源，最适合这项研究的，是拥有复数人性的圣女以及拥有庞大灵魂的英雄。

    随后，结晶巨偶前去抓捕素材，成功后关押于自身的结晶监牢运回。

    曾被葛温奴役的蛇人后归于希斯麾下，在塞恩古城失败的英雄们，均被送往公爵书库。

    不久后，哈维尔因谋反被软禁，白龙的结晶巨偶和月光蝶不请自来，环绕着这个胸怀不凡的落魄战士。也许，这也是希斯的一位目标，但因为种种原因，手下们只是监视，并未下手。

    时间无情流逝，最终，各式手下带回了丰富的素材。

    圣女的哭泣，英雄的怒吼，希斯的活跃，众仆的静默，观测一下子混乱起来。奎恩也不知自己维持这个状态过了多久，只感觉自己在升高，升向一个更直观的角度。

    圣女们挣脱了枷锁，哭泣着伸出手向奎恩求救。

    只是，她们的面容也在变化，精致的面庞都开始膨胀，脓化，松弛，拉伸.......

    黑紫色的皮肤显现，脓水喷涌，人类的语言也开始模糊。

    “求求你。”

    “救救我！”

    “公主殿下.......对不起......”为首的一个圣女已经接近异形，在她怪异的眼下流淌出金色的泪水，化作甘霖。她伸出手，想要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其余的圣女也皆是如此。

    她们的身下传来白龙癫狂的嘶吼。

    啊，怪物，别靠近我........奎恩本能地抗拒。

    但是他自己动弹不得。

    视角又一次抬高，指向星来星往的斑斓天空。

    耳边传来声音：

    “永无止境的知识是困己的牢，桀骜不驯的执念是累己的锁。”

    啊，芙拉姆特，是你吗？你在哪？

    对了，我是探王者，我要终结这一切。

    “奎恩，你就是可以解开这一切的钥匙。”

    奎恩感觉自己飞扬起来，直向那明亮的星图撞去。

    每个星星，都是一个燃烧的小太阳。

    奎恩撞上了属于他的那颗。

    他猛然睁开了眼。

    ..........

    呼，是梦？

    ――――――――――――――

    补充物品说明：

    破裂项链：破裂石头的项链，其中一半。颈绳用的藤蔓，也许是乌拉席露做工。

    虽然物品本身十分古老，但依然能感受到石头散发出的强大魔力。那股现已无人知晓，无法操控的力量，很近似强烈的乡愁，或是爱意之类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