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男生

十四

    我们常在网吧相遇,也常一同离开网吧。

    她对这座小县城的熟悉程度远胜于我,对周围好玩的地方,她总是了如指掌。她有一颗好玩的心,而我也被她所感染。

    没有她,我想我永远不会走进那些地方,我只会远远观望,当有人注意我时,我甚至会迅速转移视线。

    那些地方,我一个人是不配进入的。

    是她,让我鼓起勇气走近。

    她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我们又会一起去不同的地方玩上一整天,她总是有许多好玩的鬼点子。而我将在这段时间的某一刻告诉她我对她的爱。

    “怎么回事?”这是她上前说的第一句话。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笑了笑,坐了下来。

    “我请假了。”我说。

    “你看上去状态不太好啊,怎么啦?”说着,她坐到了我旁边。

    “你怎么现在有时间见我呢?”我询问,看着她。

    她微微摇了摇头。

    “我也请假了。”她说,“为了见你哦。”

    她问我为什么请假,我告诉她我和她原因一样。

    想想我们上次见面的时间,那已经过去了好一段日子。

    “去哪儿玩!”她突然站起来,兴致高昂地说。

    我提议去网吧玩一会儿,我们总是互相提议。她棕色的瞳孔向上移动,用眼白看着我,同时不断点着头。

    我们并行在路上,告白的事不在困扰我,和她待在一起,似乎就是一种告白。而言语中的告白,我决定顺其自然。

    我们走过斑马线,网吧就在眼前。她走了进去,灰色的头发也隐没在黑暗中,我跟在她身后。

    在来的路上,她决定为我付网费,就当花钱去除我眼角偶现的忧伤。她看到了,但我却没有真切感受到,或许是因为她在我身边。

    这样不好,我选择了拒绝,但她盛情难却,我只得接受,并许诺下次请她。

    这一次,她坐在了六号机前,而我则摸着她曾经用过的鼠标和键盘。

    战场上,生死相交时,我总是败下阵来。我无法说服自己是让她的,我并没有让她。她赢了,我能感受到她的喜悦,也同样被她感染,即使我输了。

    我们走出了网吧,阳光也从灰云中透了下来。我看着游动着的灰色云层,指了指她的头发,她笑着。

    在人群中,她是那么的耀眼,就像天空中的灰云一样惹人投向目光。但行人的目光充满了质疑与不解,甚至有厌恶。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只承认主流,不敢在这条路上哪怕踏出丝毫的一步,而当别人离开这条路时,他们先是嫉妒然后升级到恨。他们以为主流才是正道,他们以为自己就是主流,但主流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人也不是一开始就存在于这个世界。

    真理也并非一定是真理。

    在奶茶吧前,我请她喝了一杯奶茶。

    我们漫步在街上,目的地在我们心中,但我们并不心急。

    我们走在一个广场上,朝着前方的游乐场走去,这是她的提议,我们以前已经来过许多次了。

    在无人的广场上,我顺其了自然: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渴望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我希望能一直守护着你。这一切并非临时起意,我已经对这个画面反复预演。你是我的爱,我无法离开你,也无法看着你离开我。我们的相遇太过神奇,我相信这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我们相遇,注定我将爱上你......

    我饱含深情地诉说着我对她的爱,泪花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的告白结束,等待着她的回应。

    她没有慌张,或许她早已知道。有那么一刻,我看见她眼角瞬间显现的深情,但我不确定它的真实性。

    我深情地看着她,揣摩着她将如何回答。她披着的灰色头发任微风吹拂,几根发丝狂乱地在她左眼前飞舞,我试图伸手去制止它们,但她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她将手拂过额头,对我做了个惊讶地表情,好像我刚才对她讲了个奇怪的故事。

    她没有回答,只是示意我,我们得开玩了。

    我的告白似乎随着微风飘走了,它永远不会再回来。微风没有进入她的脑海,那些告白也在瞬间死去。

    我想我再也不会对她说出同样的话,看来我们只能是朋友,我对她的爱除了微风,将只有我自己知道。

    她第一次带我去玩的地方就是这里。她喜欢坐过山车,第一次的时候,我在下面看着她在空中飞驰。第二次,我坐在了她旁边,全程不曾睁开过眼睛。我和她坐过许多次,在天上,我的眼睛从未睁开过,我们总是坐在中间的位置,这是我的要求。

    今天,她对我说,她要坐第一排。

    “可不可以?”她微笑着问我。

    我答应了她,甚至都没有犹豫多久,或许是因为那些死去的告白。

    过山车开始上升,我闭上眼睛,听着她偶尔发出的欢笑。接着,我感受到自己在坠落,那种感觉就像自己的灵魂留在了最高处。

    又开始上升,如此往复个没完没了。

    我又开始上升了,这一次,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告白又活了过来。

    她倾身吻了我的面庞,我感受着她柔软的双唇。我转过头,她在笑,如此灿烂,如此美丽。我意识到,微风又回来了。

    我睁开眼睛,不在恐惧。我开始和她一起大叫,开始想象我们的未来。

    然而,似乎我人生中的所有事都不曾朝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可此刻在空中飞驰的我并没有意识到。

    现在,游乐场在我们身后,我们走在广场上,她挽着我的手臂,我向她靠近,感受着灰色发丝散发着的属于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