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离开繁华的街道，拐进那条暗暗的直马路，尽头便是小蓉所工作的学校。

    他将连衣帽戴了起来，埋着头，匆匆走去。

    校门口就在百米之外，郭文抬头看着前方，学校后面的灰暗山体让他心头一惊，他从未在晚上来过这里。

    他继续前进，脑中想着小蓉，她委屈的面容依然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要为小蓉做些什么，且他已确定自己会成功，并且很快就能告诉小蓉，对方一定会很高兴的。郭文这样认为，虽然他喝了酒。

    风从山体中吹来，郭文站在阴影里，将连衣帽拉得更下去了。冷风让他不自主地发着抖，但他始终握着水果刀。郭文知道，水果刀才是今天的主角。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但站在阴影中的他并不在乎，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耐心，这段时间正好让他不断酝酿接下来的故事。

    学校二三楼的宿舍灯亮了起来，郭文看在眼里，他知道小蓉在里面。学生们从教学楼里涌了出来，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郭文身旁，从他旁边经过。他双手互相抱着，将水果刀藏在手臂之间。

    一阵吵闹过后，接着便是冷清一片。

    快十点了，郭文等待的时间终于要到了，他开始兴奋起来，脸上不自主地就笑了起来，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喝酒的原因，但很快他确定是发自内心的。

    政教处办公室的灯关了，郭文想象着政教处主任关灯的样子，也想到他吼小蓉的样子。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表达着对政教处主任的憎恨。那个混蛋根本不该吼小蓉。小蓉是郭文的爱，谁吼小蓉，就是在割他的肉。对那样的人，郭文会一辈子记恨。

    政教处主任出现在了郭文的视线里，愤怒让他的脸部开始扭曲。他用手拂过头顶，帽子跟着倒到了背后。他将双手垂下，水果刀在手上握着。

    政教处主任在渐渐靠近，但他似乎没有发现郭文，或许是因为后者待在了阴影里。

    距离刚刚好，郭文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他行动了起来。

    “主任下班啦？”郭文走出枝丫投下的阴影，主动打起了招呼。

    主任先是一惊，因为他完全没意识到周围居然有人。他下意识的朝后面看了一眼，校门口就在他的身后，他还看到了保安室的王大爷坐在椅子上看电视。

    “哦...是的。”主任认出了对方，“你在这里做什么？”

    郭文说他在等小蓉。

    主任点点头，继续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停了下来，他想到了什么事。

    “那天出了点事，她跟你说过没有？”主任谨慎地问道。

    “有个不见的学生是吧？！”郭文半问半答。

    “对的，对的。”主任平静地说，看上去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样子。“那个娃儿搞得我很生气，发了点脾气。其实我的脾气全是对着那个学生发的。但她可能以为我是对她发的，所以看上去有点恨我。”

    主任露出抱歉的表情。

    郭文微笑着，点着头。

    “没有！”郭文说，“她哪里会恨你噢！不会！不会！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郭文只能这样回答。

    交谈中，主任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完全理解四个字写在对方的脸上，主任得到了自己的预想。

    他们交谈了几句，然后就散了。

    郭文看着主任坐进车里，关上了车门，随即轿车启动，很快消失在了视野之外。

    “混蛋！”郭文朝主任离开的方向骂了一句。

    主任道歉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对不起郭文的，他也知道，但他就是想骂那个家伙。

    今天真是倒霉，会遇到这个混蛋，居然还和他打招呼，郭文想到。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对方打招呼，就像有什么力量把他推出阴影一样，这是无奈之举。他从来不喜欢和政教处主任说话，对方即使认错，也似乎在打他的脸，同时说：我打了你的脸，现在可以原谅我了吧？！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郭文清楚知道。

    因为遇到政教处主任而在那里莫名沮丧的他，完全没意识到小蓉已经来到了他的身旁。

    “你来干什么？”小蓉疑惑地问。

    看到小蓉，郭文的沮丧瞬间没了，他笑了起来。

    “我有件事告诉你。”他说着，将一只手放在身后。

    “你喝酒啦？”小蓉察觉到对方的酒态。

    “我太高兴了，喝了一点点。”郭文笑着。

    小蓉给了他一个白眼。

    “什么事，快说！”

    “我找到工作了。”郭文语气出奇的平静。

    小蓉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真的假的？！”小蓉激动着但也带着担心。

    “我找到一门技术活，学成了你猜能挣多少钱？”郭文卖着关子。

    小蓉不语，生气着，她可不想玩小女孩的游戏。

    “一个月七八千！”郭文激动地说。

    “这么多？！”小蓉也激动着。

    小蓉想知道更多关于工作的事，但郭文说这是秘密，只能在家里说，于是小蓉欣然同意。

    郭文坚定地看着小蓉，他开始向小蓉保证，保证他会好好学，不管接下来会遭遇什么。他从未忘记过对小蓉的诺言。当诺言似乎死去，其实只是代表许诺人正处于低谷。人人都有低谷，但不会永远处于低谷。郭文决心走出来，他不想再看到小蓉委屈的面容，泪水在她脸上滑过时，郭文只觉得痛苦深深侵袭了他。

    小蓉几乎要流出了泪水，她总是这么脆弱。

    “你看我买了什么。”郭文说着将手从背后拿了出来。

    小蓉接过未拆开的水果刀，她想笑。

    “你不是提了好几次家里没有水果刀了嘛。”

    “我还以为是花呢！”小蓉笑着说。

    “花会死，刀可不会死。”郭文说，“你要是想要，我可以下次给你买。”

    小蓉欣慰地点点头，仿佛沐浴在花海。

    郭文转身离开，小蓉看着他将连衣帽戴了起来。在小蓉的脑海里，他们的未来开始绽放。

    在回宿舍楼的路上，小蓉想到刚刚和郭文说话时，从他们身边经过了一名学生。她当然认识这个学生，那是206寝室的学生，也是二楼的楼长。对方看上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走路都发着呆，看上去像是想什么入了迷。小蓉也想起昨晚政教处主任在206寝室砸了一部手机。

    今晚是政教处主任遇害的前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