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王左右而言他，一拖，又拖了两个月。

    两个月后，路侬快步钻进金帐篷。金帐篷已经转移到野马部落，距离人类边境3000多里，温度更加寒冷，更加干燥。

    路侬仍然在梳理人类王国边境的各个部落，那里的生存状况距离兽王理想还很远很远，任务还远未完成，可是路侬回到了金帐篷。

    “你怎么回来的？”兽王和两个黄金萨满蹲在金帐篷的地面上，逗弄着几个马族新生儿。

    路侬身上带着一股寒气，挨着兽王蹲下，“人类王国有个消息可能会刺激到奥摩休，所以我回来了。”

    兽王让了半个身位，使得路侬稍稍可以享受火焰的温暖。“我是问：你用什么方法回来的？用的是新方法还是旧方法？”

    “我用的旧方法，就是搭乘了巨鹫，两天就回到了。”路侬不明白自己叔叔关注的点，“人类王国对内宣传卓温郡的作战进程，参战的双方和奥摩休有些关联，我怕奥摩休知道会心情不好。”

    兽王用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路侬，说道：“东雪山郡空军对叛匪荷曼实施致命打击？这个我知道，确实会影响奥摩休。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不搭乘奥摩休提供的飞行器。这种人类机械可不便宜，属于高级货。”兽王摩挲着粗糙的脸皮，注意力从可爱的马族新生儿身上抽离，“人类美女送到奥摩休部落了没？犬族兽奴送到了？”

    路侬刚刚还在思考蒙着兽皮的飞行器高级在哪里，突然被问人类美女，于是有点愣着说：“我一直在边境，不知道这边的情况。”说完，路侬发现兽王似笑非笑地看他，然后马上改口：“咳咳，但是我知道某些细节。例如，奥摩休不喜欢肥壮的人类美女，不喜欢生过小孩的人类美女，不喜欢拥有智慧的人类美女。奥摩休现在对新来的两个狐族少女比较亲近，常常带在身边。”

    “刁钻的口味，想不通，我们还是不了解人类贵族的喜好。”兽王叹息，“这样，你把两个比较小的人类部落直接并入奥摩休部落去，让他自己挑。听说奥摩休在人类王国的时候就迷恋精灵？那可不行，他必须在部落留下子嗣。”

    留下子嗣之后，奥摩休就被绑住了。可奥摩休能不能在人类部落里面找到合口味的人类女性，是最大的问题。可是，人类贵族的审美观，狮子们可不清楚啊。为什么奥摩休会喜欢没几两肉的精灵？很让人怀疑啊。

    路侬摩挲着下巴，抬起头，然后看见兽人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脸在看。

    “您别说话！”路侬的心猛地吊了起来，“我不会放弃芙达尼的，无论你用什么理由来说服我，我只有一个回答：我不会放弃！”

    “可以。”兽王淡淡地说，“但是，你要在其它的方面做出些许牺牲。放心，很小很小的牺牲。”

    路侬眼睛骨碌碌转。他想到了很多，从自己未婚妻，到自己的财产，到自己捏紧鼻子娶精灵族的妻子。可是，就算最坏的结果，路侬也没有想出很好的办法去劝谕奥摩休。

    离马族部落的很远很远的南方，奥摩休同样非常苦恼。

    他所统率的“混合特勤机动队”正在往运河郡雇佣兵模式大踏步靠近。

    以家庭为单位的作战团队，男女比例均衡，老幼参杂。

    好处是所有成员都转摇身一变，变成战士。坏处则是每天都有一堆堆的狗屁倒灶的事情，大到几个家庭混合械斗，小到两个小孩撕扭倒地。奥摩休觉得这种兽人部落式的组织结构简直称得上神奇——在混乱的社会结构里面，拳头大、力量足、悍不畏死的个体往往拥有更大的权利。

    所以，奥摩休只要往外看一眼，就能看见自己的属下在争吵斗殴。

    在兽王和路侬私私窃语的时候，在奥摩休刚刚建立而成的新生部落里——

    一个重达180斤的肥胖人类女性，神情凶悍地瞪着两个娇小灵珑的狐族美女，两个大约五岁、六岁的人类小孩在不远处扭打，发出不加抑制的嚎叫声。

    奥摩休埋头鼓捣着一个陶锅，里面煮着肉粥。

    他不敢抬头，因为，有人在争夺配偶。而且被争夺的那个人就是奥摩休。

    “我是奥摩休的妻子！兽王封的，你们给我滚开，滚远远的！”肥胖的人类女性张开血盘大口，对两个狐族少女作出一个前扑的姿势。

    奥摩休浑身颤抖，把脸垂在翻滚沸腾的陶锅上方，一动不动。他之前有几次反对，可是斗殴的双方统一对奥摩休：“你没说话的权力，等待胜利者站立到最后。”

    当然，身为披着金黄色战铠甲的大人物，奥摩休仍然被人所尊重。

    “哦，我好怕。”其中一个狐族少女不动声色地瞄了奥摩休一眼，笑嘻嘻地对身边的同伴说，“你想不想打她？我今天好累哦，小指头都不想动，就帮奥摩休熬制人类美食算了。”

    奥摩休身体抖动了两下，最终还是忍住没有作声。

    另一个孤族少女长长地打个呵欠，伸手拍了拍嘴巴，懒洋洋地回答道：“我也不想动。可是，有人太吵了。”说着，从怀里抽出一根镶嵌着巨硕宝石的手杖，往地面顿了顿。

    人类女性瞪大眼睛怒吼，她被无形之力抓住了脚踝，倒吊在半空。“小狐贱人，有本事和老娘肉搏……”话没说完，她后颈的肌肉猛地凹陷，两眼以极快的速度凝定，缓缓闭上。

    “人类美女”瘫倒在地面上，两个人类小孩停止了扭打，暂时忘却了彼此之间的仇恨，转而面对着狐族少女，嘴里发出怪叫，悍不畏死地发动冲锋。

    奥摩休这个时候终于把脸从汽雾上方抽离，无力地对握着手杖的狐族少女说：“放过小孩……”

    话声刚落，两个人类小孩的脑袋被某种不可看见的力量影响，彼此狠狠撞在一起，随即瘫倒。

    奥摩休伸手捂着脸，没眼去看。

    狐族少女嘿嘿地摇着尾巴，走向奥摩休：“哎呀，人家一时手快，把你的孩子打晕了。”

    “他们不是我的孩子！”奥摩休大声强调，然后小声地说，“我还没结婚呢。而且，你这样老是打小孩的头脑，会把人打傻的。”

    “不怕啦，我们不傻就行。”狐族少女倚着奥摩休蹲下，凑到奥摩休耳边说了些话。

    奥摩休表情渐渐严肃，搅拌陶锅的手停了下来，“霍尔他们训练得怎么样？”

    “还可以。您布置的交叉火力下，缓步推进的训练已经掌握。”两个狐族少女立即收起懒洋洋的神态度，端正起态度，“不过，他们如果拉到战场上去，面对我们兽人战士就是个靶子。面对人类的部落嘛，只有很微小的不同。”

    奥摩休轻叹：“有什么不同？”

    “他们会变成天空上的人类飞行器的靶子。”狐族少女嫣然一笑，狡黠地闭上嘴巴。

    也对，虽然都属于靶子级别，可是面对不同的敌人，霍尔带领的高压蒸汽机弩中队将会表现出不同的面貌。

    奥摩休沉思了许久，问道：

    “我叫你们准备的那个分离计划，能不能做得到？”

    分离……将霍尔所带领的中队为模版，将精锐战士从家庭单位中剥离出来，成为全日制战士。奥摩休将柴火抽离，摊在风中熄灭，他也猜到了，所谓的分离，在家庭成员而言，就是剥离——剥皮的剥。

    “如果没有其它部落帮助——我们会死人。”狐族少女说完，发现奥摩休的神情突然变得犹豫，于是接着说：“不过损失的人口不会太多，大约占十分之二，主要会损失没有觅食能力的老幼成员……至于人类……如果没有特别照顾，人类也会比较难生存。

    我认为，这个人口损失可以接受。毕竟，这种放任老弱自生自灭的对策，合理，虽然没能照顾弱者。可是，我们觉得弱者不应该视死亡为惩罚。相反，死亡对于弱者是一种解脱。”

    奥摩休低下头，没有看天真可爱的狐族少女。一胎同胞的她们来自于显赫的部落，没有经历过战乱，没有失去过亲人，但是她们对死亡并不陌生。

    可是奥摩休不喜欢任何的死亡，兽人、人类，都一样。

    但是，奥摩休所到之处，战争的幽灵在大地上肆虐。这种乱糟糟的局面下，总有一天，会出现奥摩休最担心的事情。

    ……奥摩休心里清楚，他所熟悉的、结下友谊的朋友们会兵戎相见，彼此费尽心思去夺走对方的生命，让对方死亡。

    终于，今天，奥摩休所担心所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2个狐族带来了人类王国传过来的新闻——

    奥摩休曾经参与初建的东雪山郡空军，在攻击荷曼的部队，威胁荷曼的生命。奥摩休不知道汉勒薇有没有在东雪山郡空军里面，如果在，汉勒薇会不会因为荷曼的关系，给予荷曼些许照顾？

    而荷曼怎么变成了所谓的匪首？

    很可能卓温的势力已经四分五裂！

    “或许，我真要离开你们一阵子。”奥摩休低下头，不敢看两个狐族少女。

    “你去吧，我们会等你回来的。”

    “不，你还需要带上最精锐的扈从。我觉得从霍尔的中队里面抽出20个牛头人蒸汽机弩手，可以在危急的时候殿后，为你逃跑创造机会。”

    奥摩休轻叹一声，更加犹豫了。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金帐篷部落的空地上，停着一架巨大的飞行器。

    这种飞行器，据说，生产出来的奥摩休部落也没有同款的巨大飞行器。目前而言，奥摩休只生产了1吨级载重量的“雨燕2型兽人改”5架，全部交给了金帐篷使用。

    大部分兽人都没有坐过蒸汽飞行器。

    路侬一步三回头地走向飞行器，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兽王，欲言又止。

    兽王说：“你上去吧。作为最早认识奥摩休的朋友，你应该相信他。”

    相信……拿命去相信！

    路侬心惊胆跳地攀上命名为“雨燕2型兽人改”的飞行器副驾驶座上，脸色僵硬地向坐在前方主驾驶座的犬族平民笑了笑，“认真点，兄弟。我把命交给你了。”

    坐在主驾驶座上的犬族平民回头对路侬笑了笑，说：“放心吧，我们5个人学习驾驶这种飞行器，我是唯一一个没有坠过机的。”

    “呵呵，你真厉害。那我就放心了。”路侬稍稍松了口气，他想，作为一个可以从5个人之中脱颖而出的精英，这个犬族不会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吧？

    “大人你没吃得太饱吧？”飞行器发出轰鸣声的时候，犬族转过头来问。

    路侬摸摸了肚皮，给予否定的回答：“刚刚在金帐篷里面吃得有点多，这个，不碍事吧？”

    犬族的脸色变得有点严肃，它在飞行器奔跑得越来越快的时候，半扭头，地路侬说：“根据我的经验，如果吃得太饱又坐在副驾驶座上，几乎所有人都会吐。”

    路侬心里腾起不好的预感，然后身下的座位剧烈往上抬，绑着他身体的安全绳绷得紧紧的。

    往外看了看，只见金属骨架、蒙着兽皮的飞行器在嗡嗡的蒸汽机械扇叶下离开了陆地。

    犬族踩尽了油门，飞行器撞在大风中，忽高忽低地向前飞行。

    “放心吧。”犬族大声安慰两眼冒出惊恐神色的路侬，“我已经总结出了一个永不坠落的秘密：只我们不害怕坠落，在飞行的时候主动去触摸坠落的感觉，坠落的命运就不会降落在你的身上。”

    难受的失重感涌进路侬的意识里面，“你的秘密有没有向奥摩休求证过？”

    “不需要。作为最新一代的兽人飞行员，我们有试错的权力。”犬族很快结束下坠的状态，急速爬升高度之后，再去尝试下坠的感觉，“这是奥摩休大人教导给我们的真理。”

    “啊啊啊，我恨你，奥摩休！”路侬在波浪式的飞行当中，忍不住大声叫喊奥摩休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