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楼

第五十七章 刍红冲天魄(11)

    十一

    回到京里,白雨隹根本闲不住,富贵窝他也呆腻了。

    所以有事无事就回来秦府,看一眼表兄秦安西,就去找南珠切磋。

    他万万没想到,力大无穷的南珠居然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对他又尤其信任。

    回京两天,就把自己的身世统统告诉了他。

    尽然是这么可怜的姑娘,如此自立自强,真是比京里那些装腔作势的大家闺秀有趣多了。

    见她对话本有兴趣,便让舅母请了女先生来教她。

    若是自己有闲心,也会教她,在两人切磋时自己输了的情况下。

    这一日,他依旧和南珠切磋输了,赌注是教她认三十个汉字。

    看她握笔姿势还是不对,便拿着她的手写了一个。

    表哥秦安西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面前,盯着他们俩,眼里怒意翻涌。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心虚的感觉,手一抖,那个字的收尾就塌了,认真的南珠也抬起了头。

    “呀,北四,不对,安西,你醒了啊,伤口还疼不疼,你快来看,我都快学会一千个字了。”

    南珠手里还拿着毛笔,一身天蓝色的窄袖胡服,这是白雨隹为了同她比试方便送来的。

    秦夫人送的都是颜色更淡雅一些的广袖长衫,虽然仙气飘飘,但是行动不便。

    秦安西在桌旁坐下,一只手放在桌上,另一只手放在腿上。

    坐稳了之后,才定定看着南珠道:“南珠,我的身世你是都知道了。”

    南珠觉得秦安西的语气有些严肃,这让她心里犯怵,可是最近她应该没做什么会让他生气的事啊。

    但还是乖乖的模样,毕竟,她有些害怕生气的秦安西。

    “嗯,你表弟雨隹都告诉我了,那些坏人真是太可恶了,有机会我一定帮你报仇。”

    白雨隹对这个表哥了解不多,拿不准他的脾气,所以在一旁坐下没有说话。

    秦安西见挨在一起的两人分开了,可是靠得还是近,接着道:“我的仇已经报了,不用你担心,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世了,那么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待在我家呢。”

    南珠根本不知道秦安西为什么会这样问,但还是小心翼翼道:“我是安西的朋友啊。”

    秦安西冷笑,她居然说是自己的朋友,朋友这东西,自己就从来没见过,也不需要。

    “哦,朋友,我什么时候成了你朋友,你来告诉我,我怎么不记得。”

    南珠莫名觉得自己心都颤抖了:“五年前,五年前就是朋友了啊。”

    秦安西嘴角上扬,甚至有些温柔道:“哦,五年前我就成了你朋友,然后你父母就因为我是你朋友让我住下来。你们家是如此好客的吗。这五年来,我怎么不知道啊。”

    南珠仔细想了想,她虽然一直将他作为朋友,可是她爸妈却一直把他当作女婿来看的。

    “不是,我当你是朋友,可是爹娘是当你做女婿的,他们说只要你作了上门女婿,答应长大了娶我,就让你住在我家,与我们一般同吃同住。”

    秦安西听了南珠的话,眼里终于浮上了一丝笑意,她就是这样头脑简单的人。

    “那你说,你反对没有,我答应没有,这件事做不做数。”

    南珠见他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松了一口气,坐下。

    道:“我没有反对,你答应了,这件事原本应该是做数的吧。可是爹娘和村长串通了这样对你,我虽然不反对他们的做法,可是心里已经默认还了他们的生养之恩,与他们没有关系了。以为你也这样想,那这约定就不做数了吧。”

    说到最后一句,南珠不知为何,语气又小心翼翼了起来。

    “你不想做数吗。”

    不知为何,南珠以前从未惧怕何人何事,可是此时心里却觉得眼前的秦安西有些危险,她不能惹他生气。

    如果她说错话,他生气的话,也许会有她很不喜欢的事情发生。

    于是她尝试道:“嗯,你想做数就做数,你不想做数就不做数,我都听你的,你聪明。”

    秦安西对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手指敲了敲石桌道:“我跟你说过不做数吗。”

    南珠感觉到秦安西身上那种危险的感觉终于散了,这才舒心道:“没有。”

    “既然没有不做数,那就是做数,做数的话,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住在我家呢。”

    南珠一边写字,一边道:“安西你不反对的话,那我就是你的准媳妇吧,所以住在你家。”

    “那你知道媳妇和丈夫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可以生活在一起,别人也不会说什么,还会摆喜酒庆祝。”

    “那这个女子有了丈夫之后,还能再跟别的男子眉来眼去拉拉扯扯吗。”

    “应该是不可以吧”。

    “那你说表哥是不是个男子。”

    “表哥自然是个男子。”

    “那你一个有准未婚夫婿的女子刚刚在跟表哥干嘛呢。”

    “我们在切磋啊。”

    “切磋的时候你们手脚相碰了没。”

    “可是切磋的话就一定会碰到手脚啊。”

    “不切磋就不会碰到了,这个道理很简单啊,难道你喜欢同表哥动手动脚。”

    南珠想了想道:“既然安西你不喜欢,我就不跟表哥切磋了嘛,反正表哥力气永远也比不过我。”

    白雨隹本来听得津津有味,这表哥跟南珠真是如同两个小孩子一般,对话有趣得很。

    难怪之前表哥对自己有敌意,原来是把自己当情敌了,不过也可以理解。

    自己确实挺喜欢南珠小丫头的,如同一张纯白的纸,还是质量特好的那种,谁不想在上面画上一笔呢。

    若是没有表哥,他也许真的会想法子收了这小丫头,无聊的时候逗逗她肯定很有意思。

    但看表哥如此紧张的模样,还是算了,也并不是非她不可。

    反正以后成了表嫂,想要逗她,来舅舅家就可以了。

    不过现在还是顺着表哥的心意吧。

    毕竟表哥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心里扭曲一点,斤斤计较一点,审美奇怪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到这里,他还仔细看了看南珠,眉秀,杏仁眼黑白分明,唇不厚不薄,轮廓圆圆的,个子小小的,肤色稍微白了点,但还是偏黑。

    若是论姿色,小丫头只是中等之姿,力大无穷,身手敏捷,性子如日月透亮,难能可贵。

    “表哥,看你明了的模样应该是跟舅母已经见过面了,那小嫂嫂的事你同她说了没有。你也了解小嫂嫂的脾性,她肯定是不会跟舅母说这些的,这种人身大事还是早点同舅母说了好,毕竟舅母可能不太能认同小嫂嫂这个小媳妇的。”

    秦安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正好。

    先是听了他识趣的小嫂嫂三字而心满意足,接着又听了他后面的提醒,冷静了一下。

    但他不觉得这是大问题,他流落在外十五年,他们早就失去了摆布他人生的权利。

    只是不能让他这没有感情的父母讨厌这丫头,以后还要长长久久生活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要好好相处,不然这丫头肯定不愿意在秦府里呆下去的。

    父母找回来了,还有权有势,他自然是不想离开的。

    这样的便利都不用,怕是个傻子。

    唯一的副作用,应该就是他父母肯定想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成亲,最多让他收了南珠做个妾室。

    但是他却清楚,南珠虽然是个胸无大志的乡野丫头,但是她绝对不会与人做妾的。

    他虽从未问过南珠,但是他就是很清楚,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肯定。

    何况,自己除了南珠,也不想和陌生的女人一起生活。

    在白雨隹眼里,他听了自己的话,静默了一会儿。

    然后胸有成竹道:“这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三人在这里言语间,初夏的日头已经过完全落了下去,到了晚饭时间。

    饭桌上,南珠时不时和秦安西说之前的事,白雨隹听着偶尔插两句。

    等吃完饭,两人说得差不多了。

    白雨隹想着可以跟他们两人说说京里的情况,毕竟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久宁就是一张巨大的官网,细密而复杂,他们两个山野里长大的孩子以后还有得学呢。

    白雨隹毕竟是这富贵堆里长大的人,上至皇宫下起乡野,见闻广博。

    本人又聪明,虽不屑沉迷于富贵窝,但是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是清楚得很。

    何况他容貌冠绝久宁,连皇帝都觉得太过漂亮了,要不是身份地位高了,不然还不知要出多少官司呢,受到的骚扰可不少。

    久宁权贵圈子里,玩腻了女人玩男人的不在少数,何况还有那极少数天生就有龙阳之好的,所以倾心他这张脸的男女不在少数。

    给两人讲起来,那是一个滔滔不绝,引得两人如痴如醉。

    这般相聚畅聊的日子,三人过了一个季节,到了秋收之时,整个国家都迎来了收获之日。

    西南之征攻克下的土地已经基本稳定,朝廷派去的官员与当地土司也配合得很好,同时,东南珠个岛国也投降了云夏国。

    年轻的皇帝并不觊觎他们小小的国土,所以接受了他们的臣服,规定了他们的义务,以及两地通商的条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