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楼

第九十四章 中庸命灰魂(2)

    二

    “可不就是个小猪嘛,胃口好得不行,不过百日,身子已经壮实得不行了。”

    “要不再找个奶娘来,他一直粘着你,我都要吃醋了。”

    “你儿子才多大啊,他的醋你都要吃,真是不知羞。”

    南珠知道眼前的两人就是她的父亲母亲了,虽说第一个世界她也有,可是不知为何,九岁以前的事情,她都是浑浑噩噩的,半点不记得。

    听这二人的对话,他们感情应该是很好的,也很疼自己这个儿子。

    对了,不知这个父亲,长相如何啊。

    要是不好看怎么办呢。

    不过,南珠转念想起不知哪里听到的一句俗语:儿像母。

    不管自己父亲长什么样,自己有这么漂亮的母亲,应到不会丑到哪里去的。

    不过这会儿吃着东西,父亲也在身旁,她就姑且看一看吧。

    个子很高,两人一同站着低着头,但是他仍旧高了她母亲一个头。

    一头黑发用白玉冠高高束起,天庭微满,浓眉似刀。

    细长的眼睛,睫毛很长,显得温柔多情。

    鼻根不够直挺,鼻翼微宽,唇薄而淡,一张瓜子脸,肤色雪白。

    一身月白光袖长衫,束紧的腰带,看得出结实的胸膛。

    要说多么俊俏是没有的,可是整体给人浓浓的书卷气,忽略了至多清秀的脸,仿佛是一个极有魅力的人,温柔得诱人沉沦。

    南珠第一眼便很喜欢这人。

    论相貌,他至多让人觉得清秀,可是身上给人的感觉太舒适了。

    仿佛你只要看着他,就觉得满足,生活的宁静美好,你都能从他身上找到答案,抚慰身心。

    他虽然看着自己,可是身上的爱意,流淌的方向是那美貌的年轻妇人。

    这一个时代,不知是一个怎样的时代,这样的两人又曾有怎样美好的过去。

    南珠很好奇。

    可惜她现在的身子很稚嫩,嗓子无法发出有规律的声音,只能咿咿呀呀说些没人听得懂的话,两个成年人看着她,却似乎是欣赏两人生命的一个证明。

    这种美好的感觉,南珠醒来没有真正体会过,她有些羡慕渴望了。

    “梦梦,你现在的模样真是让我伤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清隽的男人含着笑意对女子说道。

    “新婚燕尔没多久,我就怀上了你姜家的下一代,如今虽然胖了些,你可就嫌弃我了吗,我才是伤心。”

    女子嘴上委屈,却眉眼弯弯,盛着浓浓的笑意。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每日十二个时辰,十个时辰都不属于我。”

    “真是新欢旧爱狭路相逢,新欢毫无疑问就胜了,我何苦要这姓氏啊,”

    “······”

    牙牙学语的日子在睡梦中消失得特别快,一转眼,南珠已经满了一周岁。

    这一年,她会说简单的软语,也基本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这个软软小小的身体,名姜南珠,性别男,灵魂女,重阳节生。

    父亲姜君简,也是重阳节生的,二十四岁才有的他,这在古代算是比较晚了,如今也只有他这一个孩子。

    母亲李庄梦,比他父亲小了三岁,二十岁才成婚。

    两人其实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从未变过,只是命运却喜欢跌宕起伏。

    在父亲母亲的零碎生活中。

    在京里姜家派来的乳娘嘴中。

    南珠连猜带蒙知道了他父母二人简单美好的爱情。

    姜君简他爷是三品的京官,他爹也是五品的京官,他作为嫡长孙,三元及第,作了探花郎。

    本来编入了翰林院做编修熬资历,以后有封相入阁的可能,前途一片光明。

    何况他才弱冠之年,本就出生清贵之家的他,很多受女儿郎们的欢迎。

    一品大员徐阁老也看上了姜君简,并且也找姜君简他爷爷透露了口风,他的小孙女在姜君简红花高马游街的时候,也很是倾赏,希望两家人能结做连理。

    姜君简他爷爷犹豫了一下,说要问一问年轻人们的意见,自己心里却是很同意的。

    他的仕途一辈子可能就止步于三品大员了。

    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的不争气,倒是这个长孙甚合他的意。

    可是在这个长孙儿时,他与一交好的同僚酒醉之时,口头上许了儿女亲家,还互相交换了个玉佩,做信物。

    好友同僚已经去世五年了,同僚的儿子如今不过一个五品,哪里能跟徐阁老相比呢。

    最让他忧心的,还是他得了内部消息。

    同僚的儿子是个不知变通的,得罪了皇上身边吕公公的干儿子,冯公公,三四十岁的人了,还要外放到南陲之地,做个七品小官西香县知县。

    又是三代单传,一个儿子不喜欢做官,整天胡乱倒腾,二十来岁的人了,一事无成。

    若是与这样的人家结了亲,不止对他最喜欢的嫡长孙一点作用没有,反而是他一辈子的拖累。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误,为了自己能守信,就葬送了他孙子的大好前途啊。

    当年,他跟那个同僚也算是一辈子的知交好友,两人在世时也是惺惺相惜的。

    所以旬休节假时会一起游玩,他常带在身边的嫡长孙同他家的小孙女也是时常玩在一起的,并且因为年纪小,又定下了亲,平时也没有多管束。

    两个小年轻人的感情还是很不错的,他怕自己一时嘴快答应了,闹出什么问题。

    就算要答应,也要把李家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才能答应。

    李庄梦父亲对于女儿和姜君简的婚事,本来是很欢喜的,虽说他家有家道中落的嫌疑,但想着两家人是一直有往来的,总不会介意这些。

    谁知道他爹不过死了几年,对方就明里暗里表示自己家世与他家不匹配,会拖累他的好孙儿,连徐阁老都瞧上了他的好孙儿。

    并且,还好心表示,若是他们乖乖主动退婚,就会找人斡旋一下,免得李庄梦一家外调吃苦。

    李庄梦她爹一气之下就黑着脸将人请了出去,说自己配不上姜家,不会上赶着不要脸的。

    调令一下来,就带着全家人一起去了西香县,做他的一个小知县。

    话说李庄梦听了她爹的话,虽然难过,虽认为这不是姜君简的意思,但也知道两人的婚事,只怕是再不可能了。

    没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两人便没有任何关系。

    因此临行前,借她哥哥的手,给姜君简送了一封信。

    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

    也说了他们家的态度,去向,以及两人的前途。

    最后希望他找个好女子,体贴理解他,最重要是平安喜乐,既今生无缘,就一别两宽。

    姜君简拿到信看了,只对李庄梦哥说了一句话:“我此生绝不会负梦梦。”

    然后就面无表情地送人离开,回到府里也没有什么反应。

    他爷爷见他这副样子,以为他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的,心里也很开怀。

    谁知道,没多久,姜君简就因为回答不上皇上的问题被被贬为了庶人。

    虽然没有削掉他的功名,但是却废了他的官身,说他年少轻狂,有才华,却撑不起那官服。

    姜君简他爷爷,他爹,他伯父为他跑前跑后,却没得他一句解释感谢,徐阁老也没了后续。

    众人都以为他意志消沉的时候,他却说要外出游学,磨一磨身上的轻狂之气。

    也不管家里人反对还是支持,收拾了行李,带上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书童姜重阳,就自东向南,开始游学。

    他一路拜访那些名家大儒,与他们探讨经学佛理,种下一路的赏识。

    等他一路游学到南边的西香县时,已经是一年后了,没有再继续走下去。

    他开了个讲堂,招收秀才举人讲授经义,慕名而来之人很多。

    他束脩不少,还看眼缘,所收学子并不算多,可是来的人还是如过江之鲫。

    毕竟是考了探花,进过翰林院的人,家里还有三五品京官。

    来的人,不是看中他的才气,就是看中他的经历。

    毕竟中了三甲却当了夫子的人不多,何况他故意留下声名,为的就是这一天。

    在西香县定了下来,买了个两列三进的宅子,一处自己住,一处做了讲堂,求娶李庄梦。

    南珠一开始还奇怪,为何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读书声,也没有见到过一直在西香县的外公外婆。

    后来才知道,他生下来没多久,他外公就调回京里了。

    乳娘虽没有明说,南珠猜,应该是姜君简他娘怜惜自己的孙子,求了夫君,父亲还有她娘家斡旋,还是把李庄梦他爹调回了京,虽然还是七品,但毕竟是京官了。

    她就一个儿子,家里还有一个庶子一个庶女养在她名下,可终究不是她的血脉。

    所以她很是想见她的乖孙女姜南珠。

    姜南珠外公外婆走了之后,他舅舅也趁机跟着商队出海了,说是要涨见识做生意。

    二老管不住他,李庄梦更管不住他,姜君简说的话他倒是愿意听一听。

    谁知道他爹竟然同意比他小一岁的大舅子出海做生意。

    因此他们之前购置的李宅空了下来,环境比姜君简买的房要舒服些,伺候惯了的下人也多些,便搬了过去,自然听不到读书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