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湾往事

第八章 内院失火

    虽然陈建华掌握了健通的控股权,但是乾朝并没有放弃,颇有煮熟的鸭子不让飞的气势,金辉从三个方面对健通展开了围剿。

    金辉首先安排自己熟悉的记者,让周义和法务一起整理了健通既往的不合规矩的大小事情,让记者以新闻报道的形式,把健通内控管理混乱,侵害中小股东权益等事项进行一一揭露,因为每项事情都取自公告事项,再结合公司法、上市公司规范等进行分析比对,勾勒出以陈建华为首的董事会和高管,利用健通这个上市公司平台,违规巨额利益,且违反上市公司治理规范,该公告的未进行公告,违反忠实勤勉的义务,坑害中小股东利益,这些报道连续占据了深圳大民报的头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健通的股价也顺势有所下跌。

    除了利用新闻媒体,金辉亦安排自己的律师团队,以投资者的身份,分别向经侦、深圳证交所递交投诉检举信件,历数健通在上市公司治理、收并购等事项上的违规操作,接到举报后的相关部门,对健通进行了频繁的调查和取证,对部分问题也进行了处罚和公示,虽然没有对健通造成实际上的影响,但是中基层员工开始对公司产生怀疑,很多员工开始每天关注公司公告,对公司八卦十分感兴趣,陈建华和健通的大小事情,也成了员工茶余饭后的谈资。

    金辉除了跟陈建华有过一次照面之后,还先后利用各种关系,接触了健通董监高的几乎所有成员,金辉也安排自己的亲信跟健通的几个重要部门的负责人也都有过接触,这帮部门负责人里面,就包括刘德辉、文松等人,这帮部门负责人不想自己被卷进这么大的漩涡,都表示这是公司之间的事情,个人不方便发表看法,文松因为是李友知的亲信,也把自己和别人跟乾朝接触的情况给李友知做了反馈。

    就在金辉接触了很多人以为健通是铜墙铁壁的时候,朱光伟却找上了金辉的门,金辉是接触过朱光伟的,也知道朱光伟跟陈建华创业起家的,第一次接触的时候朱光伟表现的很正义凌然,告诉金辉不要打健通的主意,健通这边是陈建华一手拼搏来的,公司内外都团结一致,不可能让乾朝得逞。这次朱光伟主动上门来找金辉,说明事情可能有转机,金辉赶紧安排人,在福田的一个会所里面,接待了朱光伟。

    朱光伟个头矮小,地中海发型,两只眼睛小得可怜,在气场上与金辉相比,简直像老鼠遇到猫,他早早就到了会所,金辉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位副总裁在陪他喝茶了,看到金辉进来,朱光伟赶紧站起来,张开双手握住金辉的手说道:“金总,上次跟您我不了解情况,这次过来,是专门跟您再深入地聊一聊,上次可能语气不大好,希望您大人有大量”,金辉说道:“朱总不要客气,各为其主,我是理解你的,我也不怪你,只不过很早就听说朱总在健通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很想跟朱总叫个朋友,我特地交待厨房,找了一个做湘菜的大师傅,今天破例陪你吃点辣的,哈哈”,朱光伟听完金辉这番话,心里暗自窃喜,因为他是湖南人,金辉特地用湘菜招待他,说明确实在金辉的心目中已经把他当座上宾了。金辉带朱光伟坐上了十人的餐桌,金辉坐上了主席,朱光伟在金辉左侧,另一位乾朝的副总裁坐在金辉右侧,便吩咐厨房上菜,辣椒小炒肉、小炒黄牛肉、攸县香干、剁椒鱼头……摆满了一桌,金辉一边跟朱光伟夹着第一口菜,一边给朱光伟斟上茅台酒,顺便问道:

    “朱总今天过来找我我十分高兴,但你肯定是有事情才会找我,只要我帮得上忙的,朱总尽管开口,我绝对不会拒绝!来,我先敬你一杯!”

    朱光伟赶紧撂下筷子,吞下一口饭菜说道:“我敬金总我敬金总”,遂仰着脖子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对金辉说道:“金总我这次来,不是想请你帮忙,而是看金总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对健通的情况相对比较了解”。

    金辉内心暗自窃喜,笑着说道:“朱总恕我冒昧,我想问下金总为什么愿意帮我,我们大家都知道朱总是健通的元老了,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怕陈总知道你在帮我,会给你添麻烦。”

    朱光伟笑着说道:“金总不要担心,我和建华虽然共事多年,但是我知道现在的健通已经得了绝症,如果不进行一次换血,也是死路一条,我其实是代表了绝大多数的健通员工和管理层,我们希望乾朝能够收购健通,再对健通进行一次改造,我这次来给金总说的是广大健通员工的心声,金总您肯定是知道的,自从李友知做了健通的总裁,在健通内部可以说是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简直就像个土皇帝,他说一没有人敢说第二,借着组织架构变革的幌子,血洗我们这帮老员工,这件事情我和我的几个哥们都去找过建华,但是建华现在年纪大了,他只有一个女儿,李友知又是他唯一的女婿,他对李友知的这些行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我们接受李友知的领导,给李友知发挥能力的机会,如果李友知这个人确实有才有德,我也可以服气,但是李友知这个人简直像暴发户一样,利用各种机会捞取健通的利益,掏空上市公司资产,我们实在是不想看着我们打下的江山被这个小子败光,金总您在深圳不管是社会地位还是实力,那都是首屈一指的,我们都希望您能够打败李友知,最好把他打成丧家之犬,话说回来,他还只是个女婿,他不知道自己的地位跟定位,如果是建华的儿子我们也就算了,他一个外姓人到底凭什么?所以这次来,就看金总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一定效力,到时候金总要是完成了对健通的收购,也希望金总能够给我们一口饭吃”。

    金辉听完朱光伟一番义正言辞的诉说,心里已经有了底,对朱光伟说:“李友知在健通的所作所为,我也略有耳闻,但是没有想到会像朱总说的这么严重,听完朱总你这番话,我觉得我们收购健通还是很有希望的,我现在可以郑重承诺你,如果我们收购了健通,你们还是做你们的高管,我不会干涉健通的经营,朱总的功劳我也不会忘记,另外,如果朱总方便的话,尽量能够帮我们提供一些陈建华、李友知他们的违规或犯罪的线索,现在股权上他们已经领先了,我希望通过另外的路径,把健通的股价拉下来”。

    朱光伟说:“这事儿我回去就落实,另外给金总透露个消息,近期李友知和陈建华找的投资方,都签订了对赌协议,其中有一个叫什么商会,好像是本地的一个财团,具体的信息我回去调查后再给您通报,如果金总能说服商会那边减持或者把股票卖给您,这事儿基本上就成了”。

    满桌子的菜都只吃了几口,一瓶茅台倒是喝得滴酒不剩,饭毕,金辉邀请朱光伟去会所的四楼洗个脚,大中午的休息一下,朱光伟也不推辞,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了四楼的一个套房里面,套房外面是一个麻将室,装修得金碧辉煌,套房内门是一扇双开门,门已经打开,门口站着两位身着旗袍的女子,服务员交待:“这是金总的贵客朱总,你们要好好招待”,转而对着朱光伟说道:“朱总里面请,您中午好好休息一下,您的司机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在楼下休息,金总下午还有事就不陪您了,他准备了一些礼物已经让您的司机装上车了,希望您早日再来!”朱光伟赶紧说:“金总太客气啦!那我就先休息一下吧,中午的酒确实喝多了点”,服务员带上了门,屋内的两名“服务员”也走上前来,一位拿来了拖鞋,以为帮朱光伟脱下了外套,指引着他走向了内屋……

    朱光伟与金辉有了第二次接触,并享受完金辉的盛情款待之后,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先后把陈建华高溢价收购制药厂、李友知通过工程款套取资金,以及他们联合本地商会的事情,以口头的形式,把了解到的情况都告诉给了金辉的手下,金辉也采取了行动,一方面指示收购团队公开向健通发函询问收购和工程款虚高的问题,另一方面,金辉亲自出马,找到了给李友知输血的本地商会,见到了这个老头,金辉通过打听也大概知道了这个老头的背景,因为都是深圳本地人,不费功夫就约到了两个人共同认识的另外一个退休村书记,三人约在罗湖黄贝岭的一家开了三十多年的酒楼里面喝早茶,金辉跟老头聊了两句便知,老头对乾朝和健通的战争并不深知,更多的是出于对李友知的欣赏和对健通的看好,并非有意帮助李友知对抗乾朝,在知道这个前提后,金辉便有一些把握了,他告诉老头,过段时间健通的股票一定会大跌,商会的股票能否由老头介绍转让给金辉,避免投资上的损失,老头告诉他,商会和李友知签的可不只是一份一致行动人协议,还有对赌内容,就是商会必须持有股票至少三个月,三个月到期后如果股票价格低于40元,中间的损失由李友知向商会进行补偿,高于40元的,赚的部分归商会所有,李友知会以健通的名义给商会捐赠一层办公室,但持有期限内如果低于35元,则商会可以强制清仓,亏损由李友知来垫付。金辉听完,暗生一计:如果把健通的股票拉到35元以下,他不仅可以再购入股票,而且可以让李友知亏到扑街。

    陪两个老人家吃完早茶,金辉便赶回了福田的乾朝大厦总部,让收购小组把最近的情况梳理一下,并且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必须在9月15号之前把健通的股票拉下35块,不管以什么样的手段和什么样的方式。

    老板说话都很有艺术,讲出的话一般都需要揣摩,金辉说不管以什么样的手段和什么样的方式,说明可以不惜某些代价,收购小组又重新研究了一遍所有的材料,想出了拉低股价最有效的方式:把陈建华和李友知送给公安局。

    收购小组很快拟好了举报信,信中列举陈建华和李友知通过高价收购制药公司、虚报工程款等手段掏空上市公司资产,损害股东利益,一式两份,一份寄往证监会,一份寄往深圳公安局经侦部门,金辉又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确认了信件已经被相关部门收取,过了没几天,朱光伟第一个通知金辉,一大早警察来公司,通知陈建华和李友知到经侦部门协助调查,随即,金辉下令将已经准备好的新闻短讯在报纸、手机媒体和股吧上进行发布,标题为:“健通集团董事长陈建华、总裁李友知因涉嫌违法犯罪被带走协助调查”,内容则列举和分析了健通集团在收购和招标等事项中的违规违法事项,并预计可能会被判处3-5年。同时,金辉让收购小组时刻关注健通集团股价变动,在股票低于35块钱的时候就视情况启动大宗收购。

    媒体的作用迅速而明显,第二天,健通的股价开始下跌,收盘直接跌停到36元,到了第三天,股市开盘后健通股价短暂上升后又继续下跌,金辉又指示收购小组,把乾朝掌握的二十多个股票账户,分批分次以低价进行抛售,进一步拉低股价,金辉发信息给老头,提醒老头注意观察健通股票,到35元的时候,收购小组发现有一项大宗交易,有机构向市场抛售了一亿股健通股票,接近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健通的股票已经跌至33元,金辉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下令让所有股票账户购入健通股票,狂揽健通股票两亿股,并同步履行了公告程序,收盘后,乾朝的股票已经接近60%,完全成为健通第一大股东,当天晚上,金辉把收购小组成员所有人,邀请到了自己在大梅沙停着的超级游艇上面,一起庆祝收购成功,并给每个人安排了一名高质量伴游,在游艇上,金辉让手下人提了两个箱子,每个箱子里面有两百万,共计四百万元,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抱着美女的金辉朝众人讲到:“我是收废品起家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我的职业习惯,我喜欢闻新钱上面的油脂味,这四百万现金是给大家的零用钱,感谢大家这几年来的付出,你们的报酬我也已经安排财务打到你们的账户上,保证个个都超出你们的预期,今晚就预祝大家度过这激情难忘的一晚,我先敬大家一杯,大家尽力去嗨吧!”随即众人碰了杯,一饮而尽,金辉被两个美女搀扶,登上了另外一所游艇,两所游艇一起驶向了大海深处……

    因为经侦部门在调查陈建华和李友知职务侵占罪名的时候,也牵扯到一起行贿案件,陈建华和李友知还在配合纪委进行调查,金辉遂找到朱光伟,让朱光伟组织召开股东大会和董事会,因为现任董事长和总裁无法履行职责,重新选举董事会和管理人员,并且提交了一份董监高的名单给到朱光伟,同时给到的,还有一个装满钞票的行李箱。

    朱光伟不想直接做出头鸟,怕在陈建华返回公司后难以交代,遂私下找其他的几位董事和高管商议了一下,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健通确实改改朝换代了,需要新组织、新血液进行一次彻底的变革,大家也似乎一致对李友知来到公司后的各项举措早就心怀不满,朱光伟思索再三,前往后海约见了独立董事赵长安,希望赵长安能够作为发起人召开股东大会,重新选举董事长和总裁,赵长安对朱光伟的这种“投敌”行为似乎并不意外,笑着问道:“老朱啊,你可是陈董最信任的人啊,你现在让我召集董事会罢免他和他女婿,你得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第二,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光伟道貌岸然地讲道:“我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对健通集团未来发展的考量,你也知道,健通是上市公司,这就意味着健通不仅是陈建华一个人的,还是全体股东的,赵总也知道,现在李友知做了总裁,把公司治理得乌烟瘴气,健通有这么好得资产,有很多很有情感的员工,健通是我们一手打造的,我个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健通朝着危险黑暗的地方驶去,为了朝着正确的方向驶去,换个船长根本不算什么,因为这艘船上还有几百名员工,数万个股东,我们应该为他们负责,我作为创业元老中的一员,我觉得我有责任有义务这样做;至于赵总说的第二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前面讲的也是觉得您有责任有义务,确保这艘船的安全,您虽然是独立董事,并没有过多参与健通的内部事务,但是希望您了解目前的状况,此外,乾朝的金总已经找我聊过,他只需要取得健通的控制权,更换董事长和总裁,对我们其他的董监高人员不会做出调整,那么您的地位也不会改变,或许还可以获取更多,乾朝在深圳还是有一定实力的,我认为他来做船长是一件好事。”

    赵长安听完朱光伟的一席话,暗自窃喜,其实金辉也找他谈过,但是他作为独立董事,去游说其他人召开董事会和股东大会罢免董事长和总裁,总归是不合适的,金辉除了以一个楼盘的股权作为交换条件,亦向他保证,游说其他董事的事情他来安排,只是时机成熟的时候,希望由他这里独立董事来召集召开董事会,金辉则确保其它董事会一致同意罢免和任命的议案。看来金辉所说的时机成熟,应该就是眼前这位身材矮小的朱光伟董事了,赵长安笑着说道:“这个恶人必须由我来做吗?其它董事有意见怎么办,陈总出来后找我怎么办?”

    朱光伟说:“您就当是为民请命吧,其它董事的意见都统一了,陈总出来看到大家都投同意票,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了,这里有一盒茶叶,就权当是给赵总的辛苦费了”,朱光伟说完,从桌子底下提起来一个袋子,又把袋子打开,拿出里面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拍了拍盒子说到:“这可是好茶,赵总拿回去及时喝哈”。

    赵长安怎么会不知道,装在这个盒子里的肯定是一沓沓现金,估摸着怎么也应该有个五六十万,说到:“我就喝茶这么点儿爱好,看来朱总在来之前肯定是做了不少功课的”。

    过了两天,赵长安以独立董事的身份,给董事会秘书提交了一份申请召开董事会的报告和议案,报告中说,鉴于目前董事长和总裁无法履行相关职责,建议召开董事会重新选举董事长和总裁,并召开股东大会对议案进行表决,议案的内容就是罢免陈建华和李友知的在公司的职务,选举金煌(金辉之弟,乾朝副董事长)为健通集团董事长,何怀伟(乾朝副总裁)为健通公司董事。

    董事会如期召开,除了董事副总裁宁高投了弃权票,其他人都投了赞成票,朱光伟内心都暗自感叹,这墙倒众人推的势头,是积压了多久的情绪,健通走到这一步,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股东大会亦在乾朝的绝对优势下,同意了董事会的议案。

    第二天,金煌和何怀伟就带着十几个随从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健通大厦,朱光伟和文松作为人力行政中心的负责人,接待了他们一行,带他们参观了办公区域和会议室,然后召集高管开了一个会,大意是说,虽然现在乾朝是大股东,也任命了新的董事长和董事,但是乾朝暂时不会干预健通正常的生产和经营,至于陈建华和李友知,也非常感谢他们对健通所作的贡献,董事会这边会尽快安排审计机构,对陈建华和李友知先生进行离任审计,等所有手续都合法合规地办完之后,董事会再视情况制定公司的发展战略,希望大家安心工作。

    没过多久,健通的OA上便发布了一系列的人事变动,集团高管除了朱光伟,其余的都予以免职,地产公司这边几乎被一锅端,华乾峰、许文昌亦被免职,新任命的领导几乎都是从乾朝公司过来,龙岗项目也几乎被乾朝公司接盘,再过不久,基层员工也被大量“优化”,张思行亦在被淘汰的员工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