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断人间

第九章 苏府少年至

    一转眼,又是数日过去,沈哲准备去拜访苏毅。

    这几天青萍县倒是平静,明世观的人也一直在城外施粥,似乎只为救济难民,朝廷的人依旧放任不管,任由动作。

    倒是姜琪时常来寻沈哲,每日逛街游玩,关系又拉进不少。

    对于这个天真活泼的公主,沈哲也不反感,这几日连心情也愉悦不少。

    今日要拜访苏毅,昨日已经说好,是以今日姜琪倒是没有再来。

    末时后,太阳微微偏西,连着几日晴日,温度渐缓。

    沈哲带着铁峰出门,一席白色锦衣,外着大氅,却丝毫不显臃肿,反而显得华贵温和,剑眉星目。

    行止悠然,举动间和谐自然,仿若天成!

    有山间溪流之脆响,大河长江之厚重,有山川太岳藏于胸中,日月交替隐于眼底,姿态风华纤毫毕现,少年初长成矣!

    铁峰一袭劲装,虎目含煞,背背剑匣,身躯魁梧,哪怕手提礼盒,也让人敬而远之。

    二人行两刻,便至苏府,苏毅祖籍就是青萍县,若非如此以他官至尚书的地位,也不会和沈哲的父亲有交情。

    苏府比之沈府宽大许多,毕竟是尚书旧宅,待到近前,苏府二字银钩铁画,大气磅礴,隐隐间自成一派。

    门口站着一小厮,看着二十余岁,虽是贵人门下,但脸上并无倨傲。

    小厮看到沈哲二人走近,见沈哲衣着华贵,气质绝伦。

    身后跟着的铁峰雄壮威武,隐隐散发的气势让他有些畏惧,能够作为大家门房,眼力自然不低。

    当下不敢怠慢,忙上前恭敬问道:“不知公子所来何事?”

    见小厮恭敬,沈哲暗暗点头。

    宰相门前三品官,苏毅虽是尚书,但从门前小厮之教养已可见一斑,当真大儒风采。

    因日前已递过拜贴,也不迟疑,开口答道:“劳烦禀告苏院长,就说沈哲前来拜访。”

    小厮不敢怠慢,道:“沈公子稍待,小人这就去禀报。”

    小厮进去禀报,沈哲静立等待。

    至于铁峰更是如木桩一般,只要沈哲不出口问话,就是一言不发,默默搬运气血,打磨身躯。

    不一会儿,苏府正门打开,那小厮出来恭敬道:“公子,先生有请。”

    沈哲点头,让小厮在前面引路。

    一路行至大厅,却见一青衫中年男子已在厅前等待,儒雅随和,虽已中年,精神烁烁,面色红润,俊雅之气丝毫不坠。

    见到此人,沈哲暗道此行应是不虚矣。

    以苏毅的身份地位,对沈哲一个后辈,完全不必要出门迎接。

    而他却在门前等候,若非与沈哲的父亲相交莫逆,又岂会如此相待。

    沈哲观察苏毅的时候,苏毅也在打量着沈哲,心中暗暗点头,相貌气质具是绝佳,生平仅见!

    沈哲上前拱手恭敬道:“沈哲沈长卿见过苏先生。”

    苏毅点头,开口道:“长卿不必多礼,我与你父昔年乃至交好友,你叫我伯父就是。”

    沈哲叫了一声“伯父”。

    苏毅哈哈一笑,点头应是,显然很是满意。

    随后招呼沈哲进屋。

    沈哲让铁峰把手中的礼盒交给下人,而后跟着一同进去。

    二人坐定,铁峰立于沈哲身后。

    苏毅吩咐侍女上茶,待侍女下去,苏毅感叹道:“一晃十数年过去,当初我与临府兄引为知己,不曾想一别阴阳,何其憾也。”

    沈哲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赞了句好茶。

    接着道:“家父去时,长卿尚且年幼,却是不知伯父与家父竟交情至深,否则长卿早已上门拜访。”

    苏毅道:“今日见长卿,见长卿气度不凡,风姿卓绰,心甚慰矣,临府兄泉下有知,也定然心怀大慰。”

    沈哲谦道:“伯父谬赞了。”

    苏毅身为大儒,如今又是一院之长,乍见故友后人,忍不住起了考教之心。

    四书五经,杂学偏门,沈哲一一作答,苏毅大喜过望,问询愈深。

    越是交谈,苏毅心中越是惊讶,沈哲年纪轻轻,所学广博,知之深远。

    便道:“长卿年纪轻轻,学识渊博,可有打算?”

    沈哲开口道:“长卿尚且年轻,故而打算修习自身,增长见识,其他不急。”

    苏毅默默思量,开口道:“不知长卿可愿随我去洪都府,入文院学习?”

    见到沈哲这般天姿不凡,又是故人之后,忍不住起了爱才之心。

    沈哲笑了笑,道:“长卿今日正是为此而来,仰慕文院之名已久矣。”

    苏毅哈哈一笑,开怀道:“如此甚好,过些时日,长卿可与我一同去洪都府。”

    沈哲自无不可,当即应下。

    见沈哲答应,苏毅更是大喜过望。

    想了想,苏毅开口问:“长卿久居青萍,可觉近日有变化否?”

    “不知伯父有何教我?”

    苏毅暗暗点头,果真心思玲珑,一点就透。

    便道:“这些时日青萍县暗潮汹涌,长卿行事切要小心才是。”

    沈哲点头道:“多谢伯父提点,长卿记下了。”

    苏毅说的不明显,但有些事他也知之不详,所以只能让沈哲小心行事。

    虽已不在朝堂,可目前大乾风云变化,更有大雪天灾,边关蠢蠢欲动,内忧外患之下,苏毅内心沉重,忧虑不已。

    忍不住叹息道:“我大乾立国四百余年,太祖太宗之时,横扫东西,威压南北,煌煌天威,天下皆服。如今不过数百年,竟已是如履薄冰!”

    沈哲对此倒是没有太多感受,只要不是北方凉莽南下,或是南蛮北上,亦或是其他异族入主中原,那谁做帝王,对沈哲都没有影响。

    当然,这些话自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想了想开口道:“自古以来,天下分分合合,王朝五百年便是一劫,前朝大永,千载而崩,此非人力所能更改,然天道遁一,事无绝对,伯父何必自扰。”

    苏毅身为大儒,自然对历朝历代涉猎甚深,岂不知晓王朝兴替,但为官多年,对大乾忠心耿耿,对大乾的归属感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唉,当今陛下亦是一代明君,诸位皇子皆已长成,可陛下迟迟不立储,朝堂倾轧,虽不知陛下有何打算,但时日一久,必然生乱啊。”

    苏毅正是因为不欲参与立储之争,因此上书请辞。

    后来做了洪都府文院院长,不然正值鼎盛,前途无量,怎会选择激流勇退。

    沈哲默然,说实话,对于苏毅的做法虽不认同,却也有几分佩服。

    不是谁都有这份果断!